美食天下(依依)
作品欣賞
美食天下
初到廣東，第一次吃到鹽焗鳳爪。突然間愛極了那個味兒。當時孤身一人漂泊在外。下班後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繞路去超市買上半斤。回到宿舍細細地抽筋剝骨，箇中樂趣，無法言表。多年後碰到一位好友也是箇中翹楚。我不服氣的是此人居然嫌棄我吃得浪費。等到有天終於兩人碰到一起面對面地對着啃起來，我才真正明白強中自有強中手。此美女下手快准狠，且速度奇快，更特別的是她吃出來的骨頭真的好似是用工具剔乾淨的。着實讓我甘拜下風。
然而雞爪此味雖然喜歡的人多但是也不是所有人可以消受的。
有次公司宴請國外代理。請在海邊某有名的酒家吃廣東菜。飯前每人先上了一碗湯。這碗湯有講究。只是單純白色的一碗純湯。裡面別說內容就連一點油星也沒有。這些國外客人入鄉隨俗，你讓讓我讓讓，最後嘗完所有人一致感慨此湯真是好喝得無與倫比！
就在這時，桌上上了個白色金邊的大碗，定睛一看，裡面的內容可真多啊！海參鮑魚等等琳琅滿目還有些不知名的藥材，更醒目的是裡面居然有好幾隻雞爪。同桌的韓國客人很納悶，這到底是什麼呢？我也好奇。叫過服務員一問，原來這就是頭先那碗湯的湯底。酒家習慣在上完湯後呈上桌以展示自己所用的真材實料。我也就照着服務員說的翻譯給韓國客戶聽。結果此君立刻面做難受狀捂住嘴。原來，這位客人從來不吃雞爪之類的食物。再一問，原來這人覺得雞爪在地上踩來踩去，太髒了。
雖然雞爪我也只是獨愛鹽焗雞爪一味，但是看到此君這難受的樣子也覺得挺不好意思。就類似請了客拉了大台來唱戲但是才唱了半場卻發現客人已經打起了瞌睡。後來，我把這件事講給了很多人聽，提醒大家在和客戶打交道的時候要注意了解客戶的需要。中國人熱情好客沒錯。但就請客這件事而言，事先要更多的了解客戶的需要。而不是單純把你覺得好的東西直接送到客戶面前，向客戶展示你的熱情和合作的誠意。外國人和我們打交道，大都比較含蓄。不喜歡人家也會說很好謝謝。如果你真的以為人家喜歡，先入為主，沒準就給人家留了個不求甚解的印象，影響接下來的合作。有時候一頓中式的大餐，對於他們的吸引力真不如合作談好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共享一頓簡單的麥當勞或者必勝客。畢竟，那是人家熟悉的味道。
去年我帶十歲的兒子一路玩着去南疆。在這十多天裡，我們從蘭州，經過西寧，敦煌，吐魯番，喀什，一路到烏魯木齊再返回廣州。這一路上，除開剛到蘭州在黃河邊上的一家館子吃到了一頓米飯炒菜，其餘時間我們幾乎都在拉麵，烤串之間選擇。和當地人唯一不同的習慣就是我們每頓都會額外叫一盤青菜。剛開始的時候，西北正宗的拉麵總是讓我們欲罷不能。特別是吃完拉麵再來碗當地的酸奶或者甜胚子真是一大享受。再後來，連新疆當地賣的熟食我也能面不改色的過去買點試一下。
試想一下，在耳邊充斥着維語的路邊攤中間，你等着維族小伙子這裡割點那裡補點最後十塊錢提溜回一袋子不知名的熟食那一幕，你是否有點充滿期待？後來到了喀什，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請吃民族餐時，我才搞明白原來我當時在吐魯番買的是當地稱作米腸子和面肺子的兩種熟食。吃慣了白粥燙青菜和煲湯前還要過次油的胃在堅持了十幾天的拉麵烤串後終於開始罷工。離開新疆前烏魯木齊的朋友帶我們去海爾巴格大吃了一頓。這裡的美食尤其是酸奶烤肉的搭配和新鮮的蜂蜜薄荷茶終於讓我們第二天從粗獷的西北風過渡到清風細雨的嶺南風這個過程顯得不那麼的突兀。
經過這一趟旅行，曾經發誓要多少天多少天不吃拉麵烤肉拉條子的人過了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原形畢露。下雨的夜跑去木屋燒烤打包所謂的甄嬛串和烤肉，一家人在回家的車上就津津有味地分了個一乾二淨。一直不明白烤雞脆骨為什麼要被稱之為甄嬛串。然而對於滿足口腹之慾的人來說，只要味道對了，叫什麼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說到這裡，不由得讓我想起了泰州。那裡的蟹黃湯包尤其有名。對於第一次吃的人來說，更是不小的挑戰。當地的朋友帶我們去到一個地方據說是很有名氣。上來的湯包也很有特色。一個類似燭台但是矮很多的造型碟里滿滿鼓鼓的是一隻包子。這樣一隻包子，當年據說是四十塊人民幣一隻。只見朋友先用牙籤鑿了個洞，然後把嘴湊上去喝完裡面的湯再開始吃包子。
蟹黃湯包如何的美味現在我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我的記憶里鮮明的是當時一桌人吸湯汁時的各種怪模怪樣和歡聲笑語。
有時候，吸引你的，不是美食的味道。
在一個恰到好的時候，和一群恰到好的朋友一起分享的食物，都是你日後回憶里再難尋覓的佳肴。
廣東有種餅稱作寶斗餅。據說是廣東饒平當地的特產。也是逢年過節親戚間饋贈的點心。說起來還有段典故。據說舊時有一戶人家，丈夫賭錢輸得一貧如洗，人窮志短，因此而變得精神不振，垂頭喪氣，不是喝悶酒便是睡大覺。妻子心思細密，為了使丈夫振作精神，便用麵粉、白糖、綠豆等原料做成幾塊狀如寶斗的餅食，送給丈夫吃，並說：「這是我用麵粉做的寶斗，既能看，也能食，你嘗嘗看味道如何？」丈夫吃後，連聲稱讚：「真好吃，真好吃。」妻子便乘機勸說：「既然好吃，不如開間餅店專做寶斗餅出售，說不定能賺錢呢！以前你輸了錢，作個教訓，拿錢學乖。以後如果生意做得好，錢是可以賺回來的。」丈夫聽後覺得有道理，便一心經營起制寶斗餅的生意來。過了一段時間，竟然生意興隆，經過不斷改進，寶斗餅成了當地名聞遐邇的餅食。
其實這故事對於我來說，比不上第一次吃到這餅時候的回憶。那段時候，我在珠海。公司有位熱心的同事是潮汕人。她的媽媽幫公司的同事在當地的市場上買干龍眼。公司的同事湊在一起買了好多。我記得當時是請長途車司機帶來珠海的香洲汽車總站。然後我們一群女人，浩浩蕩蕩的，大概八九個吧，直接從公司奔去長途汽車站領我們買的大袋桂圓。就是那次同事送了我一包寶斗餅。油汪汪的，用油紙直接裝着。是許久沒見的兒時記憶里美食的樣子。打開來，八個正正方方的。餅上還有紅色打的店鋪印記。放入嘴裡，薄薄的外皮下是細膩的餡。綠豆沙，冬瓜丁還有中心那一點的芝麻餡。簡直是我吃過的想吐點心中最美味的一種。可能是我對這個餅讚賞有加，同事把她家裡的也送給我了。聽她說家裡的人覺得太甜太油都不愛吃。因為實在無法拒絕美味，我也就笑納了。
後來搬家到北京，有個冬夜裡突然想起了曾經這一款美味。簡直是饞得抓腸揪肚。可惜的是過了幾年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是廣東潮汕的點心。半夜起來上網，搜了幾十頁才想起來寶斗餅的大名。立刻下單。過了幾天到北京迫不及待地拆盒邀請家人一起品嘗，誰知家人也給出了太甜太油的評價。剩下的都給我一個人包圓了。然而這次吃起來，真的是比記憶中的味道要油，要甜。
美好的食物，有時候只是活在我們的記憶里。
去年春節帶父母去泰國。因為擔心父母不習慣當地的飲食，特意找去曼谷的唐人街吃飯。因為物價較之國內便宜的緣故，我特意點了燕窩大蟹之類不常有機會點的大菜。這頓飯完全就是中餐。讓平時總是果汁配炒飯的大家都吃得很開心。回來後，兩個老人偶爾還會討論起去泰國旅程。有一天我問父母，這一路走來，印象最深感覺最好的飯是在哪裡吃的呢？我原本以為他們會說是特意找去唐人街吃的這頓中餐。畢竟那個時候好幾天沒有正兒八經地吃過飯了。誰知道他們說的卻是在大城的晚餐。
還記得那天早上，我們把行李寄存在曼谷火車站，背着背包，坐了三個多小時的火車來到大城。我們要去的酒店需要在一個渡口坐一塊錢的船去對岸。已經是午飯時間，外面的太陽火辣辣的。雖然戴着帽子，但還是曬得人頭髮昏。我想了一下決定就在河邊的渡口吃一頓簡單的午飯。飯後，我們坐渡船到對岸。在烈日下租了個當地的突突車玩了一下午然後精疲力竭地趕到我們的酒店。這是個坐落在河邊的酒店。整個酒店約莫只有十間左右的客房。當我們放下行李，洗去一天的風塵與勞累，來到酒店位於河邊的餐廳，面對着對岸屹立千年的古剎，在歡聲笑語中分享這一天的旅行見聞。夕陽落下，河岸的燈慢慢亮起來。在異國他鄉的這麼一個夜晚，三代人這樣團聚在一起，縱使吃的是粗茶淡飯也宛如珍饈。
也許美味的，確實是之前從未品嘗過的難忘滋味。
但是讓人記憶猶新的，的的確確只會是在某地和某些人一起，分享美食的難忘時光。
作者簡介
依依，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