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夫子千古(老舍)
作品欣賞
齊白石夫子在國內與國際所獲得的極高的榮譽,是他生平熱愛勞動、勤學苦練,及富於創造精神的結果。中年以前,他是工人,文化程度不很高。中年以後,憑着堅定不拔的毅力,日夜不輟的艱苦學習,他成為能畫、能詩、能寫和治印的大藝術家。在沒有成名的時候,他好學不倦,克服一切困難;成名之後,他並不自滿,仍力求精進,要求自己不斷地創造。結果,他的畫、詩、書法與刻印都獨具風格,自成一家。這種精神是我們每個人都該學習的。是的,他年將九十時,為了參加保衛世界和平運動,還養了幾隻鴿子,精心觀察,以便繪畫和平鴿。已到九十五的高齡,他還辛勤作畫,時得前所未有的精品。只在最近二年,他才不能堅持日課,因為時常生病。
在學習時期,白石夫子並不專師一家,而廣為臨摹,吸收各家的長處。及至掌握了各種基本技巧,他便力求創造,不再摹擬。以他五十歲的和七十歲的作品比較,簡直不象出於一人之手;直到九十歲之後,他還不斷有所創造。我們應當學習夫子的下苦工夫把基礎打好,然後放膽創造的精神。
近些年來,學習國畫的往往偏於因襲古法,不多自振拔。假若這樣繼續下去,則國畫有走入絕徑的危險。白石夫子的功績即在不甘保守,承襲古法而推陳出新,使國畫不失其為國畫,可是獨創了一種新的風格,給國畫增添了新的生命力量。所以他成為大師,在繪畫史中有他自己的特殊地位。
在他以前,也曾有人嘗試改革國畫,另闢途徑。可是,他們多偏重筆墨趣味,瀟灑出塵,不斤斤於形似。這樣,他們的作品便只能得到文人雅士的欣賞,不一定為群眾所喜。白石夫子非常講究筆墨,可是筆墨所至,又能形色鮮明,狀物傳神,雅俗共賞。夫子出身工人,感情與群眾一致,所以他的作品變而不幻,新而不怪。他的改革與創辟是健康的。
有一次,我以《芭蕉葉卷抱秋花》為題,求夫子作畫。夫子年高,已記不得蕉葉新拔,是向左還是向右卷着。北京又沒有多少芭蕉可供觀察,於是老人含着笑說:「只好不要卷葉了,不能隨便畫呀!」是的,夫子作畫永遠這樣嚴肅,永遠要看見真東西,而後獨出心裁,設計畫稿。他筆下的魚、蝦、草蟲,沒有一足一須不正確的,不合適的。市上假畫甚多,假若我們發現蟲或鳥有什麼畫得不妥當的地方,十之八九就是偽造的。夫子的山水也是先看了名山大川,而後落筆的。
白石夫子是一代大師,可是向來不隨便說別人的作品不好。對於學生們,夫子也時時給予熱誠的鼓舞。學生們拿來作品,夫子總要題上些字,給以鼓勵。白石夫子與我們長辭了,我切盼國畫界今後在黨的領導下,親密地團結,使人民所喜愛的傳統繪畫的確作到百花齊放,日新月異!讓我們繼承白石夫子的熱愛勞動、勤學苦練,與努力創造的精神,把畢生精力獻給人民的美術事業吧!
白石夫子千古! [1]
作者簡介
老舍(1899-1966):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姓氏一拆為二)。滿族,北京人(正紅旗)。另有筆名絜青、鴻來、非我等。中國現代小說家、著名作家,傑出的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老舍的作品很多,代表作有《駱駝祥子》、《趙子曰》、《老張的哲學》、《四世同堂》、《二馬》、《小坡的生日》、《離婚》、《貓城記》、《正紅旗下》,劇本《殘霧》、《方珍珠》、《面子問題》、《龍鬚溝》、《春華秋實》、《青年突擊隊》、《戲劇集》、《柳樹井》、《女店員》、《全家福》、《茶館》,報告文學《無名高地有了名》,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出口成章》,短篇小說集《趕集》、《櫻海集》、《蛤藻集》、《火車集》、《貧血集》及作品集《老舍文集》(16卷)等。北京市政府授予他「人民藝術家」的稱號。老舍的一生,總是忘我地工作,他是文藝界當之無愧的「勞動模範」。
筆名來歷,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另有絜青、絜予等筆名。因為老捨生於陰曆立春,父母為他取名「慶春」,大概含有慶賀春來、前景美好之意。上學後,自己更名為舒舍予,「舍予」是「舒」字的分拆:舍,捨棄;予,我。含有「捨棄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
「老舍」這一筆名,是他在1926年發表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時首次使用的。在「舍予」前面添「老」字,而後面去掉「予」字,便成了現今人們熟知的「老舍」。這個「老」並不表示年齡大,而是含有一貫、永遠的意思,合起來就是一貫、永遠「忘我」。他用「老舍」這一筆名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以致不少人只知道「老舍」而不知舒慶春是誰。「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 [2]
他於1918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學校,擔任過小學校長、郊外北區勸學員等職。五四新文化運動掀起的民主、科學、個性解放的思潮,把他從「兢兢業業辦小學,恭恭順順地侍奉老母,規規矩矩地結婚生子」的人生信條中驚醒;文學革命的勃興,又使他「醉心新文藝」,由此開始生命和事業的新起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