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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時節(韓劍鋒)

​​梅雨時節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梅雨時節》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梅雨時節

進入梅雨時節。

楊梅已經上市,卻不是本地的。黑紫顏色,一粒粒果肉緊密地堆積着,露着細細碎碎飽滿的果粒,發出幽暗透明的原始光澤。

賣楊梅的是本地幾個常年賣水果的攤販,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手拿一把扇子,楊梅用「塌盤」散亂地放着,也不吆喝,一副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的神情。臉色雲淡風輕地如同一個世外高人。

白馬下的楊梅上市的時候,賣楊梅的會用三輪車馱着,畲族人,有老漢,老婦,偶爾會有小姑娘,沒穿畲族的鳳凰裝,打扮與漢人無異。他們自己用畲語交流。楊梅裝在竹籃子裡,楊梅上特意放上幾枝碧綠、橢圓形的楊梅葉,還帶着露水,無聲間表示這是剛從山上摘下來的,新鮮的水都沒幹呢,可以嘗個鮮。

裝滿楊梅的竹籃子放在太平直街或是宣平影劇院的門口,賣梅人蹲在街角的梧桐樹下或坐在街邊的台階上,抬眼看看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用方言輕輕地詢問上一句,間或引頸高喊上一句:「買楊梅哦,白馬下的楊梅,酸酸甜甜。」聲音生生脆脆的,這些偶然發出的聲音,使得雨中的空氣也剎那間激盪開來,充滿了酸甜味。風吹得更猛,雨越發下得大了。

我吃過不少地方的楊梅,總覺得現在的楊梅,無論哪產的,吃起來甜膩。宣傳的也是一個地方的楊梅比一個地方的大,一處的楊梅比一處甜,唯獨缺少了原始楊梅的酸甜味。是不是現在的楊梅也違了自己的本性,忘了梅的初心?大抵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水果的品種又琳琅滿目,培育的品種都往大、甜的方向,重形而不重質。孰不知酸、甜、苦、辣皆是人間至味。

不禁懷念起小時候山間的那些土楊梅來。個子不大,水水紅紅,肉質細密緊緻,密密麻麻地綴滿枝頭。讓人一想,兩腮生津,再看,口水直流的那種。小時候牙齒好,不怕酸,這種土楊梅可以吃一斤多,帶核囫圇吞,不像現在,稍吃幾顆就軟了牙齒。老人說,梅肉性熱,梅核性涼,恰好可以平衡陰陽,吃多了也不會上火,不知是真是假。

世說新語,假譎》記載:「魏武行役,失汲道,軍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饒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聞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楊梅就應該是酸酸的嘛,帶一點點的甜味,很純正的酸甜,真正可以望梅止渴的那種,甜甜的還算是楊梅嗎?

每年入梅,在宣平的五月十六廟會前後,總要連續着下幾場大雨,從夜裡下到夜裡,沒有一絲停息的樣子。先前,鎮上的老人們說,下雨是為了迎接城隍老爺出來巡城,先洗淨街路,也叫盪街水。每年梅雨時節的大雨,河水總要暴漲,以河水帶走一個人方才罷休,想來確實如此,這事確實每年都有發生耳聞。這兩年因為疫情,傳統的廟會停辦,城隍老爺端坐在城隍廟裡聽雨,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或許早已忘記了這檔子事,雖然梅雨依舊到了季節仍然下個不停。

清晨起來,在梅雨中走一圈綠道真的舒服。忙碌後清閒下來真的很不錯,至少在感覺上,空氣是濕潤的,清新的,腳步都是輕盈的。從此,忙碌屬於他們,我可以看着他們忙碌,可以看花看得再仔細點,想事情可以再從容些。

梅雨時節,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下陣雨,雨後空氣清新,涼爽。山間霧嵐飄渺,白水腳瀑布的水更白了,遠遠地看去就像一匹白練,掛在山腰。白水瀑布旁白馬下村的山坡上,種滿了楊梅。西溪邊的行道樹下,那些草上還掛着露水,桂花樹、香樟、雪松的枝尖上,也掛着露水。

偶爾見到幾個晨跑的人,慢悠悠地跑在柏油路上。綠道上走的是甩着胳膊的老人。西陽橋下面有專做的洗衣台埠,長長的,用水泥築就,陰暗處,上了青苔,濃綠的鮮,仿佛要從石頭裡跳出來一般。傳出一聲聲的槌衣聲,穿透薄薄的晨霧,驚起幾隻在溪水中草叢間覓食的白鷺,掠過堤邊垂釣的人。

梅雨時節,春花已不多見了,大凡是叫得出名的花,在春天已經開敗。荷花正在長葉,十里荷花的荷花開了一些,早二天去欣賞了下,是正在培育的品種,不熱鬧,但主人是下了功夫的,把時節提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見到幾朵睡蓮,在雜亂的蔦尾花和花間,半是艷紅,半是嫩黃,且涇渭分明,並不摻雜,主人家叫它為雙色蓮,因色而命名。雙色沒錯,但覺着有些俗,太普通了,不如牡丹的名稱:嬌容三變、春水碧波、金桂飄香、冠世墨玉、墨樓爭輝、桃花飛雪、貴妃插翠、錦帳芙蓉、瓔珞寶珠、雛鳳還巢、藍海銀波,顯得詩意盎然。

各種早熟的果子陸續上市了,麥李,枇杷。車門「老農天地」農場裡的蟠桃,認養的人已經開始採摘。西溪邊的果子也開結了,還很稚小或生澀。行道邊的景觀樹紫葉李,前年種下的,枝上掛滿了果,隱在紫色發亮的葉子間,落了一些在路上草叢間,估計是行人摘的。翡翠色的果實外表確實誘人,但並不可口,所以摘了又扔了。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清楚地看到幾個棄在道上的紫李子並不完整,似乎還可見那個咬下去的齒痕。似乎還能想象得到那副失望的表情和忿忿不平的神態。

這時節,屬於水果,更是屬於雨的,這雨在江南就叫梅雨,梅雨過後就入了伏。

夜晚,坐在窗前。燈下,聽着滴滴答答的雨聲,總會湧起一些幽思。古人也是這樣子的,我可以從李清照的《聲聲慢》:「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到溫庭筠的「梧桐葉,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再到蘇軾的「梧桐葉上三更雨,驚破夢魂無覓處。」遙想他們在雨夜的情思,看雨的心情,定格成一幅幅水墨山水,淡淡的米黃色底色,有些遠古的淡淡幽傷。

看來,在古人眼裡,梧桐葉三更雨,會帶給他們更多的別離愁緒。他們能從夜雨的音律里聽懂雨的心思,雨的情緒,能讓梧桐葉,三更雨,填滿失眠的心黑暗的夜,在孤寂的夜色中讓自己的心和雨交織在一起,隨着雨絲一起迴蕩,漣漪着雨中的世間。這又得需要怎樣空靈的心,達到怎樣的境界?看來梅雨時節,帶來的不止是楊梅,還有憑雨而生的各種閒愁。

現在的人大都已經沒有這樣的心情了吧?畢竟習慣了甜蜜的安適,習慣了生辣的刺激,連楊梅的酸味都忍受不了,更別說苦澀味了。

今年的楊梅因雨水太多,受到的光照時間少,因此,不甜也不酸,正如我現在的心情,不濃也不淡。滴滴答答,梅雨聲彈奏的音符落在瓦背,滴在荷葉,打着窗欞,恰到好處,不重不輕,不疾不徐,和着蛙鳴,遠遠近近交錯着,正好伴我入夢。這樣的雨夜,很多東西適合在夢裡終止,又在夢裡重新開始,一切都籠罩在煙雨中,朦朦朧朧,不清不楚,這是自然的選擇,正如這些天的果子,有些從樹上掉落,有些從枝間生長,不慌不忙,淡定從容。

不知是梅成就了雨還是雨成就了梅。梅雨時節看雨聽雨,思緒也和雨絲一樣,絲絲縷縷,綿長地剪不斷理還亂,不如放空心態,管它雨落雨止,一切隨緣。

窗外,雨越下越大,西溪的水漲了,二座城樓亮着燈火,睜眼靜靜地看着。 [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