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主菜单

求真百科

智慧之井(39) 碧小家

重定向页面
智慧之井(39)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智慧之井(39)》中国当代作家碧小家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智慧之井(39)

在吐鲁番、鄯善、托克逊等地,有1500个坎儿井以清凉而甘甜的乳汁,滋润着荒原绿洲,养育着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坎儿井,是何时出现在吐鲁番大地的呢?

2700年前庄子的《秋水篇》里就有“坎井”这个词了。十几年前,考古学家在托克逊县柯尔伽依乡发现了一处水系分布岩画。据考证,此岩画距今已有2000多年时间了。岩画上有一组小圆坑,有规则地排列着,可以看出是掏挖井泉的迹象。最后一个圆坑之后,成了一条小渠向前延伸而去,与现在的坎儿井极为相似。

清末历史学家王国维在《西域井渠考》一书中提出过一个著名的观点:新疆的坎儿井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就已经出现了。其理论依据是得之于《史记·河渠书》,此书记述了汉武帝刘彻曾经命令士卒万余人引陕西洛水到商颜山下,因渠岸不断崩塌,表面引水很困难,于是,便挖掘了许多竖井,使“井下相通行水”,最终流到了商颜,使商颜干渴焦灼的土地得到了清凉甘甜的滋润。有意思的是,在二十多年前,有考古学家在商颜竟然找到了当年的那一口口竖井。那些2000多年前出现在黄土高原的坎儿井,被史人称为“井渠”。

王国维在《西域井渠考》中阐明了井渠技术西传的时间和路线。公元前一世纪中叶,西域乌孙国内乱,汉廷一面派人告谕乌孙王乌就屠不能擅夺王位,必须尊崇汉王册立的元贵蘼。同时,又命令熟悉西北地理的破羌将军辛武贤率师待命,准备应付事变。辛将军深知西北地广人稀,缺水少粮,远征乌孙谈何容易。为了有备无患,他一方面叫人沿疏勒河谷探明路线,建立交通标志,另一方面又令士兵“穿凿卑鞯侯井以西,欲通渠转谷,积居卢仑以讨之。” 所谓的“卑鞯侯井”,据三国时的学者孟康解释说是:“大井六,通渠也。下泉流涌出,在白龙堆土山下。”据此一解,可以看出,卑鞯侯井与今天的坎儿井是异曲同工。也许,卑鞯侯井就是坎儿井的雏形。

此外,有个值得语言学家重视和研究的问题:不论坎儿井的创始人和发展者功绩该归于哪个民族,而于此相关的一些劳动工具和劳动术语几乎沿用的都是中原等地的汉语词汇,譬如,称挖土用的工具为“镢头”和“刨锄”,称井架提水用的工具为“辘轳”,称支撑竖井及暗渠用的工具为“棚板”、“架子”和“板闸”,称水下作业为“水活”,称水上作业为“旱活”……词汇的流传和保留使人容易联想到坎儿井的故乡应该是在中原。

有学者则认为,吐鲁番的坎儿井受益于西邻国的影响。据说,伊朗在公元前500年就已经使用坎儿井了。后来,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这一技术渐渐由西向东一路传播过来。德国考古学家封·勒柯克说,“坎儿井”这个词汇属于波斯语。也许,坎儿井就是波斯人传至西域的。

曾研究过吐鲁番坎儿井的前苏联水利专家库宁发表过一个观点,他认为吐鲁番的坎儿井在建造和技术利用方面所具有的特点与中亚和伊朗的不同。这样看来,坎儿井的技术只能出现在非吐鲁番莫属的大地上,吐鲁番即便不是坎儿井的发祥地,它也是坎儿井的继承和发扬地……

据有关专家说,鄯善县人曾经在鲁克沁西北修过一座水库,储水后才发现库区地层深处有一条早以废弃的坎儿井。水库开始渗漏,最终导致决堤废弃。在吐鲁番的木头沟,发现有两道废弃的被署名为“钱生贵坎”和“光头坎”,古坎儿井许多年沉寂而苍凉地沉睡在土地中。据当地人说,这两道坎儿井至少有300年的历史了。

鄯善县的“哈家坎”是当地一家回族人开凿的。哈家八代前从陕西汉中迁徙而来,哈家坎是哈家人来到鄯善县的第二代人开凿的,算来据今也有200多年的历史了。而留存在此地的另外两家维吾尔人开凿的——“札里甫坎”和“卡萨克坎” 据今也有400多年了。

二十世纪初,一条坎儿井获利是非常大的。当时,鲁克沁王曾经用70个元宝修成的一条坎儿井渠,第一年便收入了60个元宝,第二年收入了80个元宝!

在火焰山下的迪卡尔村,住着一位80余岁的维吾尔族老人——尼牙孜。尼牙孜老人打从13岁时起就开始挖坎儿井,至今已有60多个年头了。尼牙孜的爷爷也是从小就开始挖坎儿井,到他这一辈已是三代挖井人了。天道酬勤,在苹果树和葡萄藤环绕的尼牙孜家门口,有一溪清清的坎儿孜井水流淌过时,在老人家门口聚成一个小湖。湖水清澈,有小鱼在湖中游来游去,显得那样悠闲自在。在小渠的尽头,有几个维吾尔姑娘有说有笑地洗着菜,淘着米。

虽然这里显得偏远了一些,然而,正是这个离县城最远的小村落,坎儿井却在这里显示出非常旺盛的生命力。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坎儿井这一伟大发明,今天的吐鲁番大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于是,坎儿井,是洒向吐鲁番干渴大地的清凉剂,是供给吐鲁番大地肌肤的血脉,是历史向现代人炫耀的智慧之水,是人类向严酷自然勇敢挑战的胜利标志及里程碑……

坎儿井,从久远的时代流淌至今;坎儿井,这贯通历史、贯通吐鲁番大地的血脉之水、智慧之水,其长度几乎等于中国黄河的长度;坎儿井,其年出水量达5亿立方米以上,超过了火焰山水系的总流量。正是这些脉管一般的井中之水,伸向一片片绿洲大地,滋润着村庄土地,养育着世世代代的吐鲁番子民。

由于坎儿井创下中国最长的地下水道记录,人们把坎儿井与中国长城、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人造工程”之一。又因坎儿井的智慧构想、工程的宏大艰巨,又被誉为“人类文明的三大奇迹”之一。

吐鲁番人啊,你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块贫瘠、干旱而酷暑的地方作为你的生存与栖身之地呢?

其实,在远古乃至近代的西域,不知有多少湿润而肥沃的处女地急切等待着拓荒者去耕耘呢!而吐鲁番人却偏偏选择了一块难以存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垒起土屋锅灶,升起炊烟,安营扎寨了。接着,吐鲁番人抡起了劳动之锄,开辟起自己的家园来。

说起吐鲁番的干旱和炎热,在整个中国大地上都是著名的。尤其是吐鲁番的热,更是无与伦比,它与号称中国三大火炉的重庆、武汉和南京相比,夏季气温还要高出一筹。7月间的吐鲁番平均温度是摄氏47度,最高温度达49.6摄氏度,居全国之冠。

大唐边塞诗人岑参曾经在一首诗中描写了火洲之热: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后。

火云满山疑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

文献说:“每盛暑,飞鸟群落河滨,或起飞,即为日气所灼,坠而伤翼。”

清代文人肖雄说:“自四月底开始,风吹如炮烙。”“火风一过,毛发欲焦”……

仅举此例,你就明白火洲之热达到了何种程度。

火洲,是一座人间炼狱,唯有那些经历了千锤百炼的人,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有人也许知道火洲的干旱和炎热,但不一定知道火洲还是魔风的肆虐地。在火洲大地的白杨河和鄯善县十三间房风口,全年要刮到百天以上的八级大风。从鄯善县的红旗坎到哈密的瞭墩之间,号称“百里风区,”风级已超过了八级,明朝人称“黑风川”,清代人称“风戈壁”。当年左宗棠大军的饷银车就曾在这一风区被吹得没了踪影。在大河沿到鱼儿沟之间,被称为“三十里风区”。有一年,风暴骤起,硬是掀翻了火车皮……

清人萧雄描写说:“阵阵狂风不可挡,漫空沙石乱飞扬。穷川大漠连朝暗,多少征人委异乡。”

吐鲁番人概括得更好:

无风满地沙,有风不见家。小风吹来填坎井,大风过后埋掉房。背着儿孙去逃荒,饿死在戈壁喂狼鸦。……

“旱、热、风、沙”这四个字,基本概括了吐鲁番的生态环境。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磨砺了吐鲁番人的意志,现实大地逼视着吐鲁番人最终迸发出了智慧的火花,开拓出一片荒漠绿洲,从沉寂荒凉一步步走向繁荣富强。

坎儿井,正是在这种困境中应运而生的产物。

水,是绿洲生命之源。

在吐鲁番盆地,全年几乎没有什么降水量,这里的庄稼只能凭借天山和喀拉乌成山的雪水浇灌。流淌于吐鲁番盆地的几条小河就是依靠有限的山地降水及点滴消融的雪山水滋润着干渴的土地。吐鲁番人强烈的盼水愿望,常常被大自然所阻隔。尤其是春天,道道河川只剩下一弯细流,有时变得滴水全无。融融春日,正是一年中最需要水的关键季节,恰恰这时候冰川见底。大自然,就这样嘲弄着立足于吐鲁番大地的子民。

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面对焦渴的吐鲁番大地,吐鲁番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最终,他们观察和发现了一个自然现象:来自天山和喀拉乌成山的湍急水流出山后不久便很快消失了。吐鲁番的戈壁沙石地要想使哗哗水源不被沙砾吞噬,就必须修一些防渗渠道。可在没有发明水泥的时代,修一条渠道将凭借什么呢?

人的智慧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如果利用盆地地势修一道暗渠,使地下潜水顺着一条平缓的渠道流至盆地的深处,就可以将水渐渐引出水面。要想把深层水变为浅层水,用人力改变地下水的运动规律,在这一工程中,必须每隔二三十米掘出一个竖井,然后再挖一条暗渠,连通所有的竖井。这样一来,坎儿井沿线四周沙砾中的水便源源不断地渗透到井里,渐渐溢满的一个个竖井之水又顺着平缓的暗渠,流向由高渐低的盆地绿洲。

于是,一条由竖井、暗渠、明渠和涝坝四个部分组成坎儿井渐铸成型,长度从几公里到几十公里不等。这种在特定时期、特定地区创造的特殊水利工程,其智慧的优点是不言而喻的。一方面,坎儿井可以减少强烈的水分蒸发,节约用水资源的浪费;另一方面,坎儿井水深藏在地下,可以避免地表层的污染,使其水质纯净清凉。

坎儿井的井线越长,沿线竖井越多,汇集的地下潜水就越丰沛。尤其在吐鲁番盆地这样的干燥高温地带,本来就滴水如油,坎儿井的发明有效地防止了大量的水资源被蒸发和流失,这就是坎儿井能保存和使用到21世纪的生命所在。

坎儿井,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适合吐鲁番大地的地理和气候啊!即便是社会和科学生产力发展到今天,仍然无以替代古人创造的这一伟大事业的构想。最古老的成了最现代的。当世界上所有的河流面临污染时,坎儿井却依然保持着它纯洁和清凉的品质。

我一直有一种顽固的挥之不去的想法盘绕于心间,创造坎儿井的第一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没有像发明纸的黄道婆那样被历史记载下来?

关于坎儿井的诞生,发明者是一回事,而将这种伟大构想付诸行动,变为现实又是一回事。构想是伟大的,实施更是艰巨的。就拿今人的条件来衡量一下,别说挖1000个竖井,再将这些竖井之水用一条长达5000公里的暗渠引出地面,你就是在地面上修一条5000公里的地面防渗渠道,看看要付出多大的劳动代价!5000公里,是西域到京都的一个来回呀,坐飞机还要飞上四五个小时呢!就连昼夜奔流不息的黄河,源头至源尾也不过5000多公里啊!

就说这土方工程吧,掏挖一口数十米的竖井,出土量在百十立方米。上千眼的竖井,加之横通这些竖井的绵延千里的地下渠道,该取出多么大的土石方呢?在古代,这些土石方,全靠人的双手一镐一锹地挖出,一筐一蓝地从地下提出。架设在井口的机械就是一架木辘轳,让人观后产生诸多的感叹和敬佩之情。

一旦说起坎儿井工程的艰巨伟大,人们总是习惯借用20世纪一位德国探险家格伦威德尔说过的一段话:“这项工程特别危险,从事这项工程的人必定受到当地居民的敬佩和尊重。甚至当出现一场事故的时候,受害者将村民集资殡葬,他们的坟地也要当作圣贤墓一样地受到崇拜。”

坎儿井,是一件浩大而辉煌的水利工程,是中国水利建设史上的壮举和奇迹。坎儿井显露出的人类精神智慧是当之无愧的。

由于过度开采地下水,享有“地下运河”之称的坎儿井数量锐减,并面临着干涸。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鄯善县的坎儿井是385条,至今,已不足80条;同样,吐鲁番地区的坎儿井也由1273条减少到眼下的404条。据说,坎儿井每20天就减少一个。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20年时间,吐鲁番等地的坎儿井将会彻底从西域大地消失掉!

“如果再不着手抢救濒临干涸的坎儿井,它们就会像一些文明古迹一样,淹没在历史的尘烟中。”这是一位日本著名的坎儿井研究学者发出的呼吁。

斯文·赫定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发现:

坎儿井流过的地方,果木染绿了荒原。但由于人们过度开荒,有些神秘的运河已无人清理,渐渐淤塞,美丽的果园和耕地将变为荒芜的沙漠。

如今坎儿井的没落,被一个外国人在七八十年前就言中了!

坎儿井是西域人留下的不可多得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坎儿井,作为一种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早已蜚声中外;坎儿井,不仅仅是一项古老的水利工程,更重要的是,它已经成了当今世界瞩目的伟大文化遗产了;它不仅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而且至今仍具有不可替代的实用价值。

末了,我想借用诗人马涛的话,结束我的此篇文章:

你从我粗砺的腹部穿过

托起一片燃烧的绿洲

在无雨无雪的天空下

划出一道道传奇

阵阵扑来的漫天尘沙

溅起滚烫的热浪

在窒息,在呻吟

斑鸠在啭鸣

希望在发芽

梦想在繁殖

离我们很远的雪峰

在释放着生命的讯息

在创造着玄机

古老的坎尔井啊

你汩汩流淌着

玉液般的雪山水

浓缩着前人的智慧

把清洌洌的文明

镌刻在历史的胸脯

迷路者在这里逡巡

又从这里出发

手持阿拉丁神灯[1]

作者简介

碧小家,本名白福成,中国作协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