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口盆地,飞天蝙蝠(徐峰)
作品欣赏
均口盆地,飞天蝙蝠
1980年3月下旬,浦城某团科研连再次地接受任务——福建省建宁县均口盆地1:2000铀矿地质填图。
连队的技术骨干徐光学、甘之茂、宫保三、林华等在老王技术员的指导下查阅与均口处的有关各种地质资料和图纸,连队后勤迅速地做好各项准备工作。一周之后,时间已进入4月,科研连出发。连队全体干部战士一大早从浦城动身,乘军用卡车奔向目的地。经过一整天300多公里的行程,科研连于傍晚时分到达福建省建宁县。
建宁县位于福建省的西部,县境山地较多。山不甚高,都属于武夷山东侧的支脉。科研连并没有驻扎在建宁县城,而是驻扎在一个叫均口的小镇上。均口镇不大,整个小镇坐落在一个三面都是山环绕的盆地里,只有南边的视野稍微开阔些。盆地中间有几条不甚大的河流汇合在一起,向地势更加低平的南方流去。由于有几条小河汇合,所以,盆地里自然就会多些小桥,小桥流水自然成了这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周边山上,绿色苍茫,连成一片,更远处的西边是高低起伏几乎和蓝天融为一色的武夷山山脉。均口盆地中,空气新鲜,环境优美。第一次来这里的外地人第一感觉是,这均口盆地有点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假如从山上望下去,整个盆地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的脸盆,而均口镇就像烤在脸盆底上的一幅烤瓷画,色调淡灰,古朴优雅。
镇子虽然不大,镇子上只有一条主街和几条小巷,整个镇上大约住着百十户人家,但是设施齐全。除镇政府办公室外,这里有中心粮站、学校、供销社、邮电所。镇上公房一例都是砖墙瓦房,显出集体经济时代的特点;而老百姓的住房大都是木制的两层小楼,从墙体到屋顶都是木质的;这种住房冬暖夏凉、经济环保。这里的木材特别多,只要在镇子上走一走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家家门前屋后都堆着一大堆码柴(将大树锯断,用斧头劈开,架在屋檐边的柴朵)。
小镇虽处大山中,可小镇交通并不落后,较为宽阔的土公路从小镇伸出,呈放射状向盆地边上延伸,还有一条比较正规的石子路和盆地外面相连。徐光学所在的科研连就是从这条公路开进来的。
科研连干部战士到达目的地后,很快地安排好住宿。徐光学、甘之茂、宫保三、林华等几位技术干部被安排住在一个百姓家的二层木房里。干部战士集合地点在镇上的小学校里,学校教室就是他们存放搜集来的资料和标本,将来绘地质图也在这些教室里。很快,天色暗下来,夜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扯来一张巨大的带着星星的黑幕将均口上空遮盖住。小镇很快就进入宁谧的夜晚。小镇看上去虽然偏,却已通电。晚上,小镇因为有电也相对显得活跃许多,尽管电灯、路灯光都很暗。
徐光学等科研连干部战士将在这样的小镇上度过大半年时间。到达小镇后,科研连干部战士只休息一天,就立刻投入到战斗中去。跑野外的还是分组、分片,这次共分四个组:徐光学组、宫保三组、林华组、甘之茂组。老工程师董技术员全面负责,统筹安排。于是科研连的干部战士爬高山,入深林,涉激流,探幽洞。哪里有可能找到铀矿,哪里就有充满战斗精神的科研连同志。科研连干部战士虽然从事着非农业的工作,但他们的生活规律也可以用古人的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形容。
春天被科研连的干部战士用鞋底磨掉了,夏日在不知不觉中走近。江南的夏总是显得有点残酷,太阳用它那无穷无尽的光和炙烤着大地。可是,科研连的干部战士除了法定的星期天休息外都得不停地工作。大家尽管很忙,但都还是有一点雅兴的。特别是夏季夜晚,科研连的技术员们整理完自己亲手搜集资料后,便三个一群五个一阵地在小镇上蹓跶蹓跶。徐光学、甘之茂、宫保三等人自然也是如此。徐光学发现:小镇上夏天的灯光似乎比其春天时节要多一点,同样街道上的人比那时多些,此时人们大都摇着一把芭蕉扇,或坐在自家门前乘凉,或串到左邻右舍的门前拉家常。见此情景,徐光学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个环境似乎是熟悉的,于是他想到家乡----桐城鲁谼,这个被青山包围的小镇非常像他家对面的鲁谼乡,因为他家乡鲁谼也是三面青山环抱的小镇,只是河流没有这里多罢了。尽管他家乡鲁谼在江北,但夏令时节,鲁谼乡也好,均口镇也好,都是绿色苍茫,生机无限;而夜晚的均口镇和鲁谼小镇也有相似之处。于是徐光学说:
“这小镇和我家乡鲁谼有点相似,真的。”
“你小子想家了吧。”宫保三一针见血地指出徐光学的心事来。
“我说的是真的,不仅仅是想家的原因。”徐光学解释道。
“那还有什么?”甘之茂紧接着追问道。
“他一定是想女朋友了。”宫保三笑着说。
“你小子是不是想老婆了,此时,你那远在太和县的老婆正想着你呢,你敢说不是?”徐光学和宫保三开战。
“她不想我那她想谁呀?”宫保三十分自豪地说,“我老婆不想我,难道还想你们不成?”
“干吗那么来劲,大家说说玩吗,看你急成个啥样。”徐光学说。
“你想家是假的,一定是想女朋友了。”甘之茂进攻道。
“我的女朋友可不在鲁谼。”徐光学解释道。
“我知道,在合肥,反正合肥和鲁谼都一样。”甘之茂不知从哪里搬来了这么一个不合逻辑的逻辑来对付徐光学。
听见甘之茂这样的话,大家哗地一下笑了起来。甘之茂见大家都笑了,反而更来劲。他跳到旁边指着大家说:
“你宫保三真地不想老婆?你林华难道真地不想女友?你们就知道拿我开涮,一个个都是假正经!”
听了甘之茂的这番言论,大家笑声虽然还在,可心头都产生了思念之情,心情一下变得有点沉重起来,于是,散步兴致骤然减少许多。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般是不轻意表露自己的情感,大家都还是一同继续散步,不过,都对坐在各自家门前纳凉的年轻夫妇投去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散步回来,徐光学像往常一样,习惯地掏出日记本,将自己一天的劳动和生活感受记录下来。同伴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开始睡觉。徐光学却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地记录着,伏案写字的徐光学俨然一个兢兢业业的学者。
科研连干部战士在均口处详细地进行铀矿考察填图。大家按照上级的要求,4-8月,进行野外考查,收集标本和资料;9-10月,初步集中整理各种标本和资料;11-12月,绘制“福建省建宁县均口盆地1:2000铀矿地质填图”。全体技术员全力合作,经过九个月努力,精确地绘制出“福建省建宁县均口盆地1:2000铀矿地质填图”。上级下达的任务终于按时按质按量胜利地完成,全体干部战士都十分欣慰。
科研连完成了“福建省建宁县均口盆地1:2000铀矿地质填图”任务后,就撤出均口,返回浦城。然而,均口镇不仅仅有他们的汗水和功劳,更有他们的快乐和歌声,而最令地质干部战士回忆的要算享用“飞天蝙蝠”肉了。
从生物学上来讲,蝙蝠是会飞的兽类。“飞天蝙蝠”就是一种穴居的蝙蝠。这“飞天蝙蝠”的名称是地质干部战士给取的名字。盛夏的一天,董工程师带着几个组技术员同志到一座叫马鞍山的半山腰去考察山洞。科研连干部战士一行十几人步行到半山腰,找到洞口。这个洞是在原始的山洞上加以人工修饰的,台阶都是石条做成的,一级一级向里面延伸,由于坑道还算比较规范,所以大家往里走时并不感到困难。徐光学、甘之茂、林华、宫保三等组长在董工程师的带领下径直往里走去。
刚开始,洞里比较明亮,大家不需要手电筒。可等他们走了十几米后,坑道里光线变暗,大家不得不打手电筒。这时,洞壁上不时有蝙蝠飞下来。他们越往里走,发现里面的蝙蝠越多。大家又往里走几十米,洞里完全是黑暗的,地质干部战士如不打开手电筒根本无法走。可这时,洞中的蝙蝠到处乱飞,越飞越多。徐光学将手电筒往洞壁上一照,发现洞壁上黑压压的全是蝙蝠,一只只头朝下脚朝上,爪子抓住洞壁的岩石,看上去好似一个个倒立冠军。大约蝙蝠群感到有人进来,便蠕动起来。徐光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蝙蝠,感到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大叫一声:
“哇,这么多蝙蝠!”
蝙蝠主要是靠听觉来认识外面的事物的动物。徐光学这么一嗓子惊得坑道里的蝙蝠到处乱飞。由于这些蝙蝠从未受到如此惊吓,一只只拼命地乱飞;蝙蝠一般是不容易相互碰撞的,但由于坑道里的蝙蝠数量太多,再加上受惊吓,就没头没脑地乱飞乱撞,有的撞在洞壁上,有的撞在人的帽子上、胳膊上,还有蝙蝠在急速地飞行中相互碰撞。有的蝙蝠撞了个半死,啪哒啪哒地掉到地上。个别战士用手中的小锤在空中一挥就能打到飞着的蝙蝠。
董工程师告诉大家,蝙蝠是哺乳动物,主要是靠吃蚊、蝇、蚁等虫子生存,蝙蝠肉鲜嫩可口,营养丰富,据说还可以治疗咳喘和上呼吸道感染等疾病。听了董工程师的话,大家的兴致来了。徐光学说:
“我们可以多逮些蝙蝠带回去美餐一顿。”
“对,多逮些。”宫保三立即附和道,同时竖起手电筒来照洞壁上的蝙蝠,做出准备捕捉蝙蝠的姿势。于是同志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和蝙蝠开战。这时,董技术员说:
“现在不急着逮,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来这里勘察的。等考察完后,大家再动手逮蝙蝠也不迟。”
大家都听从董技术员的指挥。科研连干部战士向坑洞深处走去,他们的行动搅扰得洞中蝙蝠四处乱飞。考察完坑洞里的地质构造后,董技术员带领同志们一起动手捉蝙蝠。林华在前面大声呼喊,接着大家奋力拍打,一时间手电筒的光柱在洞中乱闪,满坑洞的蝙蝠乱飞,干部战士,不分年龄,不分级别,都挥动手中的工具在洞中乱舞。不到半小时,大家捉到蝙蝠300余只。他们将这些“战利品”带出坑洞,堆放在地上,竟然有一小堆。
山下就有一条小溪。在小溪边,董工程师教大家如何对蝙蝠进行加工。他先做示范:剥去蝙蝠的皮,再除去头和爪,只留下有限的身躯。大家看过董工程师的示范后,都照着他的样子对蝙蝠进行加工。不到一个小时,这300多只蝙蝠就被加工完毕,并装进标本袋,足足装了满满几袋,重量估计近10斤。
中午,科研连干部战士来到一个叫马驮的自然村。在一个老乡家中,董工程师亲自掌勺对五袋蝙蝠再加工----红烧蝙蝠肉。当天中午,徐光学、甘之茂、宫三等美美地品尝一顿红烧蝙蝠肉,但林华却没敢动筷子。董工程师为了感谢老乡,也盛一大碗给他家,让老乡也尝尝。所有吃过红烧蝙蝠肉的人都说好吃,林华没吃到蝙蝠肉,似乎有一点后悔。好在中午烧的很多,大家并没有一下子将蝙蝠肉吃完。徐光学用饭盆盛了满满一盆带回去,准备晚上和大家继续享用。
当晚,徐光学将甘之茂、宫保三、林华等人叫到一起,买了一瓶酒,和大家共同享用蝙蝠肉。徐光学将带回来的蝙蝠肉放在电炉上烤烤,端出来放在林华面前,请林华大胆品尝。林华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觉得很香,便放心大胆地吃起来。林华边吃边端起酒杯说:
“吃起来确实很香,我真后悔中午没有吃。”
“没有什么后悔的。要是蝙蝠肉有毒,我们都完蛋了,整个科研连就只剩下你一个骨干了。”甘之茂说。
“林华比我们生命高贵,你干吗说话那么损?”徐光学争辩道。
“俗话说'宁吃天上飞的四两,不吃地上跑的一斤’。”甘之茂说。
“所以说,连'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呢。”宫保三说,“我们吃不上天鹅肉,吃点蝙蝠肉也不错呀。”
“我总觉得老宫的话听起来有点别扭。”林华评论道。
“照老宫的话,我们好像都成癞蛤蟆了。”甘之茂端起酒杯边喝酒边评说。
“这蝙蝠肉这么好吃,你们可知道这蝙蝠是禽类还是兽类?”徐光学问道。
“正确。”徐光学又端起酒杯劝大家喝酒,接着又说道,“可是,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蝙蝠不像我们在家中见到的蝙蝠。”
“是不像。”宫保三说。
“那它属于蝙蝠家族中的哪一类呢?”徐光学继续问道。
“管它属于哪一类,反正都进我们的肚子。”宫保三把手一扬说。
“我们虽然不知道它属于蝙蝠家族中的哪一类,可我们知道它的肉特别好吃,不妨给它取一个名字吧。”甘之茂提议道。
“那就请我们的才子、诗人老徐给它取个名字,怎么样?”宫保三建议。
“好!好!好!”大伙一致同意。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这些蝙蝠在坑洞中飞舞不停,其动作的灵敏性就像敦煌的飞天,那我就给它取名字叫'飞天蝙蝠’,大家看怎么样?”徐光学笑呵呵地说。
“好!好!好!”大伙又是一阵喝彩。
他们这几个好朋友一边喝着酒,一边吃“飞天蝙蝠”肉,不知不觉地就把那一大盒“飞天蝙蝠”肉吃光了,那一瓶酒自然喝光了。[1]
作者简介
徐峰,真名徐光学,诗人、作家,1949年10月生,安徽桐城鲁谼山人,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中共党员,高级经济师,有23年军旅生涯,曾荣立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