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不懂愛情(胡侃)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那年,我們不懂愛情》是中國當代作家胡侃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年,我們不懂愛情
1
那年,我們不懂愛情
金秋時節,我被一紙信函,邀請到省城,參加一個文藝筆會。
坐了一天的長途,下車時,頭昏腦漲,盲目地跟着人流湧出了車站,猶如一隻無頭的蒼蠅,在寬闊的人行道上,拖着疲倦的身軀,垂頭向前。
「咦,這不是杜平嗎?」一個記憶中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定神循聲,着實讓我大吃一驚。
「宋菲?!」猶如被孫悟空使了定根法,相對靜立目視着對方,是驚?是喜?全然不知。
「怎麼,來省城啦?真是太巧了,難怪我腳心老癢,總想着出來轉轉!」宋菲眯笑着迎了過來。
「哦——剛下車,參加一個筆會。」我伸出手準備握手。
「來,把包給我,看你累的!」宋菲卻奪過我肩上的包,「走吧,先去我家休息會,不遠!」說着領頭就走。
穿過兩條街道,便到了一座別墅前,隨着宋菲身後,上樓進屋。「喲,家裡布置得乾淨漂亮!」我在心裡感嘆着。
「來,先洗洗臉,我給你泡茶。」和原來一樣,幾乎是不容分說,且說着話,人早已動了起來。
走出洗漱間,壓在軟綿綿的沙發上,呡了兩囗綠茶,頓感有了些精神。
宋菲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盯了我好一陣。「想不到,一別竟是三十年!」
我抬頭接住了她的目光:「是呢,都是過半百的人嘍!」
「看,你頭上都添了恁多的白髮!」
「歲月不饒我呀!」
一陣噓寒問暖,不知幾多愁感。三十年,足以成長一代新人!三十年,足以變化許多事物!
我把話題拉回了現實,「聽說你在省城還不錯吧,已是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了?」
宋菲還是眯笑着:「談不上什麼家,還是以前那老脾氣。唉,人老嘍,改不了啦!」笑容似乎凝固了,「杜平,我就知道,你那性格跟我一樣,犟勁,終究會有出息的。」
「有那樣出息喲,大半輩子了,才出了兩本薄冊子,難呀!」我環視四周,抬頭看見牆上的一張全家福,便轉換了話題:「宋菲,你愛人還沒有下班嗎?」
「是呢,比我還忙。孩子也大了,工作了,現在的家裡清靜多了。」宋菲把頭往沙發上靠了靠,「這人真怪,無聊時,總是想到以往的事。哎,杜平,你說,我會想到些什麼事?」
我疑惑地看向宋菲,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年,師範三年級時,還有一個學期就要畢業了。一個星期天,我倆去野外玩耍,還在水庫里划船…… 」
我立刻興奮地叫道:「咋不記得!」可惜,那年,我們不懂愛情。
我盯着天花板,仿佛在喃喃自語:「還記得學校操場放露天電影,《愛情是什麼》《花開花落》。對了,印象最深的是《愛情是什麼》中的一組鏡頭:一對戀人鬧了彆扭,男的跳上一隻小船,劃向了河心。女的在岸上急中生智大喊抓小偷!」
宋菲也好似自言自語:「男的問,我偷了你什麼?女的答:你偷了我的心!」
那年的第二天,我倆便約好了去郊外玩耍,也去劃了船。那時還真有些浪漫,二十來歲的年齡,對人生充滿希望,無憂無慮。
我們租借了一隻小船,在水面上輕輕地飄蕩着,嘩嘩的槳聲激盪起片片水花,微風在兩岸輕拂着柳絮,似在歌唱這美好的時光。
水真綠呀,倒影出岸邊的花草,也倒映着跳動的人影。
宋菲時而拍打着水面,時而挑起一片水花,不由自主地唱起了《讓我們盪起雙槳》:「小船兒飄蕩,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我把船劃向上游,又隨着水流飄向遠方,再向對岸划去。船就像一隻聽話的羔羊,在水面上一點兒也不歪斜,平平穩穩。或許,也在與我們共享美好的碧水藍天……事後回想起來,還真的有些可怕:要是船在河心翻了——要是飄向泄洪道——真不敢多想!
然而,就在我們靠岸時,由於用力過猛,船也像是開了個玩笑,一下子把我倆倒在了水裡。我抱住宋菲,全力把她送到岸上,全身衣服濕透了。我們只好跑向一片小樹林裡,脫下衣服,絞乾水,涼曬在樹枝上。
「宋菲,嚇着了吧?」我關切詢問。
「沒有。真刺激呢!」宋菲的脾氣就是犟,現在這樣了還有心說笑。我也只好陪着傻笑。
「都怪我,不該帶你划船。」
「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吧!」
我們躺在草叢上,任陽光撫摸着身軀。我看見,宋菲的臉跟太陽一樣,粉紅粉紅的,禁不住脫囗而出:「宋菲,你真漂亮!」
宋菲似乎在回味着什麼,突然問道:「杜平,你說,愛情倒底姓什麼?」
我學着電影裡的腔調:「姓錢?姓權?姓愛?」
「誰要你背台詞了!」
「那姓,姓——划船!」
「你——笨!」我聽着宋菲那嬌嗔的話,限入了沉思中。
……
「杜平,又在出神了?」我回過神來,宋菲又續滿了茶水,「餓了吧,我給你弄點吃的。」
「不了,坐會兒,我還得去報到呢!」
「忙啥,既來之則安之吧。」
「還有時間的。大約要筆會一周呢。」
「杜平,後來你分配到了鄉里,為什麼不來看我了?」
「我——當時家裡條件差。唉,都過去了,就不再提了!」
「我寫了幾次信,你為什麼不回呀?」
「那時,家裡給我訂了親事……」我不想回憶過去,轉移了話題:
「對了,宋菲,我帶了寫的那兩本小冊子,送你做個記念吧。」
「我也送你件禮物。」宋菲變戲法似的,手中多了一隻精巧的塑料盒,「三十年前就該送你的,我知道你對文學愛好,有前途!」
我接過盒子,裡面躺着一支金黃色的鋼筆。我用手輕輕地撫摸着,感慨萬千。三十年了,也許,它會更加激勵我。
我想了想,又把它遞給宋菲:「還是讓它存放在你這裡吧!」
「為什麼?」
「三十年的禮物,讓它永遠保值!」
……
我起身推開門,一縷夕陽撲入我的懷中。
2
最後的笑聲
二十八,對於農村人來說,是一個吉利的日子。人們都總喜歡選擇在帶八字的日子裡辦事。這日,老天也似乎很高興,微笑着灑下一片金黃的溫暖,靜看世間人們演出的一台台悲喜劇。
噼噼啪啪……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濃濃的煙霧瀰漫在房前屋後,猶如秋天早上的大霧。
一座新落成的房屋前,華傑穿戴一新,笑容滿面地站立於大門前,迎接前來賀喜的人們。
老遠,華傑就看見了張兵,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眉頭緊鎖片刻後,又面帶微笑地大步迎上去,掏出香煙,雙手恭敬地遞了過去:「喲,兄弟,稀客呀!請屋裡坐。」
張兵擺擺手:「謝了,我不會抽煙!」徑直往前走去,身後拋下一句話:「哇,這麼漂亮的房子,好氣派呀!」
吃酒賀喜的人們陸陸續續來了很多,擠滿了院壩。站着的坐着的,有的煙霧繚繞,有的喜笑顏開,在秋日和詢的陽光下開心地等待着。
緊接着,就有幫忙的人過來,倒茶敬煙,招呼大家坐下,準備入席開飯。
張兵也隨手接過一杯熱茶,一飲而盡,跟着人們一同邁進了大門。屋子裡,早有一張桌前坐着幾位有身份的客人,有人見張兵來了,便招呼他過去坐下。張兵也毫不客氣地過去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桌上便擺滿了酒菜。又是一陣熱情地寒喧,但是卻輕言細語,方能表現出這一桌的文明與禮儀,彰顯客人的高貴。張兵沒說什麼,只是慢嚼輕咽,靜靜地聽着。酒過三巡後,人們的話便漸漸地多了,似乎忘掉了之前的文雅,變得真實起來。
「哎,張老弟,咋地還不干?」對面一上了年紀的人發話了:「這房屋的修成,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呢!」
「是呀,不打不相識嘛——梁山上的好漢不都這樣嗎?」旁邊一人附和着,舉起微顫的手托着酒杯:「來,來,感情深,一囗悶!」
張兵微微起動了下嘴唇,話未出口又咽了回去。他實在不想掃了一桌人的酒興。只是把酒杯湊近嘴邊,輕輕地抿了一下。露出一種苦澀的表情。
「再來,滿上,都要滿上!」左邊一位青年迅速抓住酒瓶,順手給張兵酌酒。張兵也迅即抓緊酒杯移開,酒水灑在了桌子上……青年人有些不愉快,「哎,我說張,張兵呀,怎麼恁不識抬舉呢!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哦——」
張兵的臉有些微紅,似乎忘記了剛才的顧忌,「我不能喝了,這位兄弟,你給別人敬吧。」說時把杯子攥得更緊了。
「要喝,就喝個痛快吧!」同桌人一致同意,都主動讓出酒杯,讓青年人倒上酒。
又是一陣吆喝聲後,大家都已經酒醉了。
「哎,張……兵,你——你,當時,咋想的,想告,告——我們華兄……」酒後的話,沒了遮擋,青年人醉眼朦朧地看着張兵。
「還不是沒告倒嗎?官雖不做了,可是,錢不是照樣有嗎——」
對面上了年紀的人又說話了。原來,他就是行賄的包工頭。此時,正紅着臉盯着張兵。
張兵感覺頭有點嗡嗡響,直視着包工頭,也沒了許多顧忌:「因為當時我的材料不足!」
「哈哈,材料?」一陣大笑迴蕩在屋子裡,包工頭放開了嗓門:「現在告也不晚吧?告訴你,這房子就是我修好送給華傑的!因為他把環城路的工程包給了我,大家都知道的事嘛——」
旁邊青年人也插嘴道:「是喲,這個工程賺的錢,夠你們掙一輩子呢!」
同桌的人也都在七嘴八舌。
「哎——你呀,那麼賣力地整我們華總,為的啥子喲!」
「結果,華總不是照樣進了新房嗎?」
「好了,別說酒話了!」不知何時,華傑已站到了旁邊,人們立即讓出一個座位。華傑坐下後說:「大家來,喝個痛快,一醉方休!」
接着轉向張兵:「張老弟,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華傑臉上堆滿了笑,「沒想到你會來捧場,我真是萬分榮幸!」
張兵站了起來,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你想錯了,我不是來祝賀你的。」說着,從兜里摸出一張法院的傳票,「給,華傑,請你再接受審查吧!」
人們瞪大着雙眼,似醉非醉。看着張兵掏出一張伍十元的錢,放在桌子上:「這是酒菜的錢。再見!」
說着,張兵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時,帶着最後的微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門。[1]
作者簡介
胡侃,原名胡昭平,貴州省餘慶縣龍溪小學教師,現已退休,曾有多篇文章散見於省內外雜誌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