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走(帕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秦淮河畔走是中國當代作家帕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秦淮河畔走
就這個文題,我想了很久。
古往今來關於秦淮河的詩文不勝枚數,古代詩文中首推《泊秦淮》,這是杜牧的,而當代最有影響的當然是《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了,這是出自大散文家朱自清的如椽之筆。說實話,我之前沒有好生讀過先生這篇文章,倒不是我對先生的不敬,也不覺得秦淮河就離我遙不可及,而是對於秦淮河的些許偏見。
其實,這世界上幾乎找不出一條河是和秦淮河雷同的,其他河流倒不盡然,要麼奔瀉咆哮,要麼婉約舒緩,無論是何等暴戾和纏綿,都八九不離十,千河一面。
秦淮河當然不一樣,秦淮河,占盡風情,是一條胭脂河。
憑河而論,秦淮河之區區,不足掛齒,如果這樣看待,秦淮河就一定會被湮埋在千河萬河之中。在我看過的,就算是在後人怎麼搜根挖骨得來的史料說明,早遠的秦淮河也只不過是長江萬千支流最不起眼的一條罷了,是後來各種傳聞包裹下的秦淮河才變了一個樣。尤其《輿地誌》稱:「秦始皇時,望氣者雲『江東有天子氣',乃東遊以厭之。又鑿金陵以斷其氣。今方山石硊,是其所斷之處。」加上陳沂在《金陵古今圖考》中渲染,「以望氣者之言,鑿釧阜,斷壟,以泄王氣。」就這樣口口相傳,傳聞多了也就神化了,一旦神化了就有了些名氣。
「秦淮」始於唐代,有《健康志》這樣描述,「秦淮二源合自方山埭,西注大江,分別屈曲,不類人功,疑非秦皇所開」,這段話顯然是為這條河在正名,那當下駁變了已往的定義即便是完全不着邊際的傳聞也是要有「殺頭才有碗大個疤」的勇氣才行。
但秦淮河的發跡卻肇始秦漢,到了兩晉可能就有些規模了。尤其東晉王導和謝安的的名聲,又儘管隋唐衰漸,那個劉禹錫的《烏衣巷》再次攪得風生水起,你說「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四句,不是當下的《菊花台》或者《青花瓷》才怪,劉禹錫就好比那個周杰倫,這不僅僅是詩人對於秦淮河衰漸的憑弔也同時給了秦淮河於後世如磐石般不化的名聲。
明時,秦淮河好個「鹹魚翻身」,有了朱元璋這麼個大明皇帝,就有南京作為帝都的顯貴,儘管是區區50餘年的短命都城,大明的開朝卻為南京史上寫下了最絢麗的華章。巍峨的城牆,輝煌的宮殿,都像偉丈夫般的雄健,而秦淮河也就成為了女人身上搖曳翻飛多姿多彩的裙裾......
夫子廟、江南貢院,《儒林外史》、《桃花扇》,吳敬梓、孔尚任、唐伯虎......如今說起來還令人心蕩神馳的「秦淮八艷」。
粉牆黛瓦,酒綠燈紅,笙簫達旦,這就是當年的秦淮河。
尤其南岸舊院林立,「名姝」眾多,又個個各懷擅長,有的個性張揚,舉止舒放,有的內斂含蓄,顰笑得體,於是引來了各路問色尋香的文人騷客,王侯將相。
八艷縈懷,戀戀不捨,就算是當今文人都不免眉飛色舞:「針神曲聖,食譜茶經,莫不經曉」的董小宛,「容辭閒雅,額秀頤豐,有林下風致」的陳圓圓,「慧倩,工詞翰,在章台日,色藝冠絕一時」的柳如是,「俠而慧,略知書,能辨別士大夫賢否」的李香君,「知書,工小楷,善畫蘭、鼓琴」的「玉京道人」,「性豪侈,女子也而有鬚眉丈夫之氣」的李大娘,「長而才情殊眾,扁舟載書,往來吳會間,所與游,皆勝流名士」的「草衣道人」......國破家亡,血色的南明最後,是「秦淮八艷」的愛情傳奇,作了一個朝代興亡盛衰的浪漫而又悽美的結尾。
今來秦淮河畔,應是不期而遇,只想到來南京這座城市,不過匆匆,浮光掠影,一定會擦肩而過,又多數同仁,沒有這份雅興,自個兒去就有了離隊之嫌。
草用晚餐,我還是堅定地拽着妻子去了。
有人說,當今的秦淮河還瀰漫着大明朝三百載絕代風華的餘音,我說不一定。
這應是個十足的賣場,和南京路不同的是一個在白天一個在晚上。
相信現代人的造景能力,整個秦淮河兩岸,不是燈籠,就是閃爍的霓虹燈,這要比舊時的鬱郁燈影要張揚多了。
橋上都是熙來攘往的遊人,想在橋上多些滯留時間也被人流推着。南岸的照壁上跳動着「秦淮人家」幾個草書大字,想必是酒家,這眼前便有了詩人杜牧時年的影子,推窗探頭,那是一番「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曼妙景致,也正是詩人「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身臨,才有了由酒肆飛歌,飛掾挑紅引出的哀矜——「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河中或停泊或游弋的船舫,朱自清比過,「比北京萬甡園,頤和園的船好,比西湖的船好,比揚州瘦西湖的船也好」,那還是在上世紀的三十年代,今天的自不必說。遇同事要去乘坐,八十的票錢,不是我捨不得,而是覺得少了舊時歌舫的韻致,兩岸也只有燈影,雖歌樓舞榭猶在,卻金粉名姝遠去。
歷史的淘洗還算留下了烏衣巷,但在我眼裡也僅僅的個地標。
先是看到的是一口勒痕深重的水井,這與「當日百萬戶,夾道起朱樓」繁華有了自然的聯繫,後看到的是「烏衣巷」幾個字,巷口的巷口狹窄、仄逼,再也無心去探究「小巷曲折幽長,迤邐綽約;庭院曲徑深深,草木葳蕤」,如今擠進不少賣工藝品商販的烏衣巷,伊如昔日的喧譁鬧熱,但也難彌平心中的一份滄桑感受,反而輕描淡寫,心境之中就會少掉了一份凝重。
出烏衣巷到一條橫路,往右再過一座橋,河畔是夜市小吃。我最缺失方向感,不知南北,可能是南岸,有上百小食攤首尾相銜,花樣簇新。我曾一一記下各道小吃的名稱,輸入手機後,自以為萬事大吉,沒想到後來不慎刪除了。
還好記得當口的「秦淮八絕」,沒有買吃,是肚子不餓,問我哪八絕,我說——
第一絕是永和園的黃橋燒餅和開洋乾絲;
第二絕是蔣有記的牛肉湯和牛肉鍋貼;
第三絕是六鳳居的豆腐澇和蔥油餅;
第四絕是奇芳閣的鴨油酥燒餅和什錦菜包;
第五絕是......
至於記不住名目繁多的小吃名稱已經不再重要,來過,也親口嘗過幾樣,愜意就是。
離開小食攤回酒店,一路上頗感戚戚焉,揮之不去的長河悠遠,故事婉約,思緒悲切,也許這就是歷史給予後人的叩擊與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