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葦子喝面葉(尹燕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割葦子喝面葉》是中國當代作家尹燕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割葦子喝面葉
進入十一月份以後,故鄉的葦子金黃一片,葦喳喳鳥還有好多鳥都飛走了,只落下一群一群的麻雀,家鄉人稱麻雀為小蟲子,它們在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好像是在討論什麼大事,也像是在辯論吵架,可是一有動靜就「轟」一下子飛起來,人走後又落下去,警惕的左顧右瞧的巡視着敵情的襲來或離去。葦子落下了葉子,乍看像魚在在水皮上漂着,要收割葦子了,村里負責人就謀劃着割葦子的事了,收割葦子可是個苦差事,可是人們都搶着去,就為了中午喝一頓面葉兒。
那是六七十年代,我們村是個高產窮村子,地勢和水澆條件好,可再怎麼使勁,麥子也達不到一千二百斤,所以就找了近百畝「幫忙田」才湊夠數,地里上豆餅施化肥加上豬牛羊肥料,才弄了個市縣典型單位,到各個縣市區介紹經驗,全村三百八十畝小麥田,再交上三十五萬斤公糧也就剩不下多少小麥了,每人全年才分口糧一百二十斤,勞力多的就不夠吃的,小孩多的也吃不夠,弄了個吃了油錢沒鹽錢,就只有勒緊褲腰帶去下大力掙工分,一天才掙四五角錢,所以混頓飯吃個肚裡飽也是好的,村裡頭頭知道割葦子是個辛苦活,就「開恩」凡割葦子者中午都喝個面葉,算是促進割葦子進度,也是犒勞犒勞父老鄉親們一場,下水的勞力喝個瓜乾子酒也就行了。 割葦子要下到水裡去,有的水淺淹沒到膝蓋,有的水深淹沒到腰以上,那時人窮,誰也沒有大深筒靴子穿,只好把破布鞋腳口兩邊串上麻繩下到水裡,冰涼浸人,寒氣攻心,使人抖瑟,人們揮動鐮刀,把割下的葦子用左胳膊攬進懷裡,割下的葦碴子口兒尖利如刃,有時踩上邊去就扎破了鞋底兒,就把腳給扎破了,鮮血汩汩流出,洇紅了一片水,上來後包裹好後就在岸邊捆葦子了。在水裡割葦子的小河有八米寬不等,割完一捆後需要往岸上傳,岸上有婦女及小孩和弱者幹這個活。割葦子岸上沒水處是婦女割,水中是少壯派勞力割,一字兒擺開,每人攬兩米許,趕着往前割,形成了一個「水中割葦圖畫」,但不詩意,生活的辛勞刻上了莊戶人家的臉子上,犁溝一般的蒼桑愁苦籠罩着。割葦子有界牌,有個石頭橛子杵在葦岸上當石碣,不准許越雷池半步。到了中午就得吃飯,原來是水中割葦子的人上來才吃集體大鍋飯,後來村里就放開了,凡干割葦子活路的人都上來喝面葉,喝頓面葉就象過大年,恣得有人打着飽嗝在喊二簧,噴出了蒜瓣子味兒,能把戲院子裡人都嚇跑了。 中午的面葉是俺香姑和幾個婦女忙乎這個活,香姑名叫尹承芳,是烈屬,今年九十三歲了。姑夫朱正杰在戰場上光榮犧牲了,她挺積極,凡是村裡有集體飯或有別的要緊活就用她,她乾淨利落,認真和藹,香姑趕面葉有絕活,她一人趕上倆人能幹,和面、揉面、擀麵、切面葉,「咔嚓咔嚓」把面葉剁成呈三角形,十幾印的大鍋叫人看着眼暈,裡邊倒上幾大桶水,鍋底架上大劈柴木頭,水中放上幾斤綠豆煮上,還有兩口大鍋呼呼叫哨,燃着紅綠火苗子,一個煮麵葉,鍋滾開了,把蓋簾(蓋墊)上的面葉「忽喇」倒進大鍋里,一會就熟了。一面鍋下面葉,一面鍋炒辣蘿蔔絲條兒,裡邊擱上炒熟軋碎的芝麻鹽末兒,這些都一一盛在大桶里,幾個女人顫悠顫悠用扁擔挑在西北大地里,麥苗露出了嫩芽兒,這時的麥子不怕壓,有麥收戰場一說,太陽曬的麥壠背上的土坷拉散發着鄉土味兒,送飯的把桶放在麥畦里,擺上大黑瓦盆子,幾個大筐籃子裡全是碗筷,蘿蔔條兒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人們圍上來了,都搶起了碗筷兒,他們拿完後,我隨手拿了碗和快,等人們盛上面葉,我也盛上,用勺子從大盆里挖出蘿蔔菜,我也大口吃起來,那個田園的味加上芝麻鹽的香味讓人醉了,我也吃了三碗。也有喝酒的,外號叫干雞的喝了兩半碗瓜干酒就醉頭麻花了,他大哭大叫,在麥地里打滾,一看不行,干雞喝酒筋了,把大塑料筒里酒往外倒,四鏟子二哥用指頭把干雞縛在地上,幾個勞力架死狗般把他放在箔蘿里,四人一人伸上半個肩頭呼呼抬家去了,街上人,坡里人象看耍猴的。又挑來一挑子面葉,為下水喝酒取暖者準備的。有個馬大妞整天像不洗臉的一樣,賴歹的讓人噁心,像個大麻袋包,鼻涕咧咧,她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得肚皮蛤蟆一樣鼓着,起不來了,趴在麥壠上哼哼唧唧一個勁,她兒子柱子喝面葉有法,因為面葉太熱,他先半碗半碗盛上,涼得快,看着面葉快沒有了,柱子就盛上尖山冒溜的一大海碗吃,那一次他喝出了盲腸炎動了手術還有的撐得幹活不能蝦下腰,有的緊跑上廁所,隊長有些急獪紅眼了。 打那以後再割葦子,隊長下了硬槓子死命令,違者扣發口糧,定的制度是:定時限量每人四碗面葉,一碗蘿人條子菜,有人專門掌勺用本子記數數,吃不了沒要緊,反正上有封頂,下不薄底,再饞再餓不能沒出息頭,多吃幾個糧食粒子不打緊,撐毀了死了人可就要了血命嘍,誰負責?唵。
那個年代,割葦子喝面葉就真像過個年,忘不了的歲月,甜蜜而酸辛。
2020.3.24日上午[1]
作者簡介
尹燕忠,男,中共黨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