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平與父親(尹燕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仉平與父親》是中國當代作家尹燕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仉平與父親
仉平是個女人名,長着白皙純淨的面孔,寬而長的臉子,一米八的大個子,戴着一幅淡紅鏡框的眼鏡,透過鏡片,依稀看到他那一雙美麗的雙眼疊皮的大眼睛,他溫柔如水,通體像個女人坯子,是個女人見了喜歡男人見了也爽快的人,第一次見他我是在古誠鄉辦公室辦公,他去給供銷社去印材料,他喊我主任,我說別別了,喊哥就行,他掀動印刷機,一張一張的印,雖冬季了,因在西南角有爐子騰着火,爐壁紅了,映着他奶油書生的臉,臉上浸出了汗珠子,印着印着那個隨他一起來的趙同人家都他喊大嘴子的接着電話走了,恰這時葉芽進來了,小巧玲瓏白而紅的臉,眼不大卻精神,仉平和葉芽對視一笑,無限的意味藏在心裡,葉芽的牙白而齊整的珠貝般可愛。她幫仉平印完了材料,張平說受累了,葉芽一笑了之。仉平臨走,用左手往上戳了戳鏡片框子,羞澀的一笑,哥哥謝謝您了,我說不客氣,有事您來就行,他彎下了腰。
後來我就去大嘴那裡吃飯喝酒,偶爾仉平就去參加,他就太忸怩了,不敢說不敢動,這麼膿包還行麼?他在政工科上班,八十年代興計劃經濟,供銷糧食系統還象回事,他生在純山區的狼崖鎮,祖輩農民,父母都是老實疙瘩,父親有個牛脾氣,擰起來八個大牛拉不回來,喝酒好紅眼,苦熬苦拉扯把仉平兄弟仨拉巴大,供應仉平上了大學,也算給大人長臉子,他的父親叫仉大河,紅紅的紫臉膛子,鬍子拉碴的,穿的破舊,滿嘴噴煙油子味兒,仉平進了供銷社他老臉上有了光彩,走起路來晃悠電起來了,喝了酒就擰起了九道彎,見人就吹噓兒子當了官,唉喲,官大了不起了,淨上公社裡串悠去,唵,知道不,鄉長的千斤就想跟俺平,知道不?啊,俺平撥拉着挑,知道哈。本人的自行車就我兒子仉平給買的,一般人弄不來。
隨後他真的給親戚莊鄉搗鼓了十幾輛自行車,據說還吃了回扣了呢。一輛賺個小二百元票子是把里攥的。仉大河牛皮哄哄了,有些瞧不起人了。說歸說,日子還是緊褲子當襖的,下邊還有倆笨蛋兒子就知道上山去割草的主,吊兒郎當的,他為了找主壯長精氣神兒,他就專門在大兒子身上找感覺,不大厘就隔三差五去供銷社找大兒子去。有時趕上酒場,人家主任孔節子就把老爺子拉到一把上,酒過三巡,飯過半場,仉大河就雲山霧罩起來滿嘴噴火星子,吹得瓦屋瓦片子響,山都動攤,為了顧及仉平的面子孔節子主任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也就是皺了眉頭應付場合而已。大河喝大了酒,晚上走不了,就和兒子住在一間小瓦屋裡,大河對兒子說,平呀,人這一輩子,什麼最孬,唉,人窮了最孬,富在深山有遠親,貧在鬧市無人問,人行了,八鞭子打不着的人也圍上來了,人窮了,不得勢了,誰也瞧不起咱,唉,兒呀,我算吃透了這個服了,兒子呀,爹供你上大學上了班就圖你長臉,當爹的也光棍,你看人家孔節子多人物,搖頭晃雞巴的,長的給個熊猴子一樣,可就是人家撐勁呀,人在架上就呼風喚雨的,人呀就是趕時運喲,人有時氣了,屎殼郎能出蜜,人失勢,喝涼水兒也塞牙,人辦事得看個眉眼高低,沒屌眼力架就吃不了直立香蕉的,哈哈哈,兒呀,親兒子呀,嗚嗚嗚。
仉平聽了心裡酸酸的,大牛說,兒呀,你太文了范臉皮子太薄了,你要潑打潑干,該說就說,該干就干,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光文不行,也要武牌的,酸腔扭腚,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要豪壯起來粗放起來才夠梁山味道。要講究謀略,不能直槓子心眼兒。可有一條,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別管,看見的裝看不見才行呀!
仉平知道父親是醉話,可也是實情呱,還挺有哲理性呢,他讀了不少閒書,什麼三俠五義響馬傳的。可他喝了酒難受,人家一讓就骨碌倒嘴裡去了,狠不能把酒杯子吞下去,太親酒了喲,誰敢說他呢?他好捧人的,爹起來好幾回,嘔吐了五六次,平兒給他端水擦洗,忽兒,大牛又風跑出去了,跑到南山墳坡上噢噢嚎的唱起了「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的好漢歌來,像狼嚎虎嘯,心底的氣都吐出來了。仉平心裡真疼的如針扎,哭了,拉着背着回到了供銷社小瓦屋,屋裡傳出悲涼的「嗚嗚嗚」的哭聲,像是阿炳的《二泉映月》淒婉動人又煩人,仉平在自己臉上扇了幾巴掌,出了紫印子。
說白了,仉平在供銷社就是個跑堂打雜的,用他爹的話說就是個當二小的,送走父親,他腦子裡放起了電影,父親枯瘦的身形,蒼桑苦難的臉上刻上了道道深痕,瞪着圓溜溜帶血絲的眼神,好像誰都欠他誰都對不起他似的,父親干過什麼司令的文書,所以就被打入另冊而被活活打死,挨餓的年代,大河曾跪着村官求口吃的,弟弟都餓的三拫筋舉着個葫蘆頭,人家都說養不活了,扔了餵狗去吧,仉平的娘哭的披頭散髮,把榆樹皮扒淨了,樹葉子捋下來當飯吃,大尖山的西邊地里搖晃着仉平老娘的風一刮就倒的身影,她在挖野菜,不料卻被隊長鋼勺子一腳踢倒,把竹籃子用腳踩碎,揚長而去,大河不吃這一口氣,拿起鐵杴踹開鋼勺子的大門,又擁口屋門,不想卻給大洋馬白平子壓在一起,大河吼道:「好個王八操的,當個狗雞巴隊長日了這個操那個,我叉死你!」照着鋼勺子大腚搓去,狼叫幾聲,白平子亮出了大奶子在晃動着,耀眼刺目,發出淫蕩的笑,救命呀,救命呀,她虛掩白生生的懷邊跑邊叫,驚起了不少人。這一叫喚,民兵們來了,打手來了,韓三峪幾個流氓小子把大河捆了個死結實,架肉蛋一般扔南場上去了,第二天便把他綁在了大隊食堂的核桃樹上,大河跺腳哭號,有氣無力,誰敢動手給壞蛋鬆綁,在訴苦大會上,他被人指控為替階級敵人的父親報仇,是你死我活的不可調和的階級大較量。
仉平回憶着,他父親一輩子不容易,作為當兒子的,他知道父親的心思,他不大就攀上八百米大尖山,一台一台,一階一階,緊步攀山去,他立志要象登上泰山十八盤一樣登上人生的彼岸,於是他發奮讀書,除上地刨地鋤草挖野菜餵豬外,晚上,他在屋頂搭起了小棚子,是用秫稭綁起來的,他在裡邊掛上了燈籠,夏天涼爽,微風吹拂,蟲鳴蛐蛐叫,燈籠的光照亮了窩棚,照亮了他的心,他在看作業,練數學題,死命拚命向吃國家飯奔去。他苦拼苦熬,臉上瘦了,眼網滿血絲,娘說,兒啊,你不是俺兒了呀。他考上了省城大學,通知書來了,村子笑了,樹笑了,花笑了。人來賀喜了,都喝得七扭八歪的,傻牛唱起了「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不成調卻有喜興勁兒,鋼勺子摟住他罵道:「唱你娘的狗逼呀,五類分子上天啦,沒你媽拉個牛頭的立場。」傻牛說:「你娘的驢逼嘴臭氣熏天,出水才看兩腿泥,人家行的還是行,你個孬屌操的一肚子壞水誰還理你個臭狗屎!」直噎得鋼勺子翻白眼子,月黑頭裡,不知是誰過來從後邊拌住勺子的脖子,呱唧一聲翻身在地倒了個仰八叉,傻牛又踏上一隻腳,勺子殺豬一般號叫,他們溜了,遠了。勺子說,娘個稀屁,得勢的狸貓歡似虎,落魄的鳳凰不如雞,皇天來,地奶奶來,天變了呀。
仉平的爹經常去供銷社給兒子要這要那,他不知道兒子當的什麼官,到底有多大的權勢,可是父親來了也不能叫他空手而歸呀,他一月才五十多塊錢,自己又得為人又得喝酒,花銷並不少的,他要進行基辛格式的穿梭大外交戰略,在外邊有人緣才行,沒人緣等於個零蛋,他顧家裡又顧外頭,他沉默哀嘆,生活的路咋就這麼難呀。父親問過他,鄉長的官夠大的了,你要拼上命當個鄉長乾乾,一個供銷社主任就那麼牛,副鄉長就管住了主任,看孔節子見了江牙巴給龜孫子一樣,看看你,小唻,更秕巴。
仉平看到孔節子牛皮橫行,說罵誰罵誰,說玩女人是小菜一碟,皇天老子一個,民政所長老陳的老婆是個美寶釵式美人兒,可是叫孔節子玩熟湯了,他會這一套,西門慶的法學了個爛熟,金瓶梅的段子都能背下來了,孔節子與美釵子玩着花樣子被老陳逮住了,但孔節子很硬氣得說,願意干就干,不願意干就滾屌的去,我不缺人,我說了算,再說了,母狗不掉腚,牙狗瞎哄哄呀,你老婆願意找的我,美寶釵哭了,別說了,別說了呀,撲通跪下了。陳不敢惹,知道節子跟鄉長是把兄弟。節子厲害不如江牙巴厲害,他見了牙巴脅肩彎背,好吃好喝管着,還得讓辦公室靈芝陪吃陪喝陪跳陪睡覺,他牛性上來了,幾乎把靈芝窒息而亡,幸虧急救車來的及時,才救下一大美女。
唉呀,鄉長呼風喚雨,頤指氣使,在鄉鎮一級權大撐破小天地,供銷社的化肥和汽柴油,江牙巴全權批條子,別忘了,買一捅高價油需四百多元,計劃內的才一百七十五,牙巴鄉長開張條就管事,那些買油的知道他愛長頭髮的,就專門就女人來要,一要就准,可是牙巴有一次睡了花格她娘倆。可是牙巴得看上人,人不風騷牙巴准不批油條子,他批的化肥條子一袋便宜三十元。
有一次有個大冠女人找江牙巴批化肥,進門就脫褲子脫上衣,白花花耀人,大冠子大牙一呲道:小唻,牙巴鄉長你辦的好事你知道,老娘全免費給你了,先嘗鮮,後批條子。牙巴一聽臉黃了,架丫子嚇跑了,大冠子就在公社院裡發潑大罵大喊大叫,鄉里官頭頭呀,同志們呀,您都知道大牙巴弄了多少個女人,都把俺女兒給踩了,把嫩韮菜蓮給削了嘗鮮了,好口福喲。江牙巴一聽鬧大發了,上邊紀委查下來咋辦,他把大冠連摟帶拉進了屋,麻利的批了條子,說,知足了不?八百元白賺了。大冠嫣然一笑,掩懷扭臀唱起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耙把營回,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35635,65312。」人家街坊鄰居說,大牙巴把大冠弄自在了,得勝回朝了,不知怎的,江牙巴是公社裡的老天爺,唯獨就怕大花冠,奇了。
在鄉鎮裡,鄉長挺大氣,名聲好也罷壞也罷,反正求鄉長辦事的人不少,就是權大,壓死人。
仉平的最高理想就是當個鄉長,副的也行,孬好也是個局呀,仉平頭髮有了白的,有時他在黑夜裡默默的呆呆的看星星看月亮,心中不知想着什麼,他有夢想。[1]
作者簡介
尹燕忠,男,中共黨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