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之冤(楊遠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不白之冤》是中國當代作家楊遠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不白之冤
一
我肩挎着獸醫出診包從承包的十河村走到我住的石楊村的家裡已經是下午四點鐘。妹妹們在做飯,即將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我在堂屋裡聽見兩個妹妹在堂屋旁邊的廚房裡小聲的議論着什麼。我覺得蹊蹺,以往我從外面回到家裡,妹妹們怕耽誤做飯的時間,這次卻開小差辯論着什麼。我走進廚房,兩個妹妹停下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同時又看看我。我問:「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妹妹朝着另一個妹妹使眼色。氣氛顯得很神秘,越是這樣我越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個妹妹說:「姨奶奶今天來過我們家。」
我驚訝:「什麼,姨奶奶來過我們家?」
是啊,姨奶奶很多年沒有來我們家了。這次為什麼會來我們家呢?
我問:「姨奶奶呢?」
妹妹:「已經走了,回家去了。」 姨奶奶一雙小腳,走的路不算近了,來了為什麼急着走呢。
兩個妹妹一起不做聲了。
我緊緊追問:「到底是什麼事啊?」
還是那個妹妹說:「姨奶奶與我們的祖父談了一會就走了。」接着謹慎的說:「姨奶奶對我們的祖父說,她郎的孫女兒要是死了要你墊棺材底的【償命】。」
我聽到這話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有「要我償命」之說呢?
兩個妹妹都說:「你去問問祖父吧。」
我來到祖父的房間。祖父靜坐在椅子上。我問祖父:「我的姨奶奶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祖父說:「她說,她的一個孫女兒給你寫了一封信,你沒有理會。她的那個孫女兒因此自殺未遂。說是自殺了的話要你抵命。」
我的天哪,這是從哪說起,我的姨奶奶所有的孫女兒我都不認識,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祖父的話總是非常的少,含金量又是那樣的高。我看到祖父面有難色,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好再去追問兩個妹妹。
兩個妹妹先開口的那個說:「姨奶奶的第四個兒子有一個女兒,說是對你寫過追求你的書信,你不但沒有回信,遇到她後還出言傷害她,罵她女孩追男孩,有娘養無娘教。姨奶奶在四表叔家裡的時候,經常的當着四表叔一家人提起你。那個女孩也親眼見你從她門前經過的。」
有這樣的事?不是天方夜譚吧?完全是個晴天霹靂,震得我暈了。這個故事編的精彩至極。有如此編故事的水平大可以當張藝謀了,我的親們。我真的哭笑不得。我招惹誰了?
我出生在獸醫世家,卻只是獸醫站里的一名臨時工。我在學校受的教育雖然是獸醫站里最高的人之一,我卻給「師傅」種責任田,師傅家裡什麼樣的事情都要我去干。我去找對象吧,有人嫌我沒有商品糧戶口,獸醫站單位也不咋地。即使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仍然是一邊做獸醫工作,一邊干責任田裡的農活。生存成這樣子,我沒有怨誰,也沒有去乞求誰。這死人的事居然等着我償命,老天啊,為什麼這樣子待我啊?我莫名其妙,怒火中燒,決定去五表叔家一趟,澄清此事。兩個妹妹聽說我去五表叔家,一個對另一個說:「要你不說給哥哥聽,你偏要說給哥哥聽,這下子好了,哥哥連晚飯也吃不成了。」祖父支持我,給了我五元錢,擔心我手頭的錢不夠花,從洪湖市的家裡到仙桃市區需要路費的。我接過祖父的五元錢,給兩個妹妹講了一聲就出門了。
二
我出診已經步行三十公里了,不輕鬆了。五表叔在離我們家兩公里路的汪廟小街的企業管理組的門店房做針織服裝小百貨生意。那裡我曾經去買過東西,只是有幾年沒有去了。我和五表叔和五表叔的堂客從來沒有見過面,沒有打過交道。況且我買東西的時候並不知道是五表叔的店子。她的侄女兒死了要我墊棺材底,這話是五表叔的堂客說的。我必須去五表叔家。
我的父親十一歲那年我的祖母便離世了。姨奶奶是我祖母的親姊妹。我們很小的時候,姨奶奶來過我們家幾次。在我們的印象中姨奶奶既賢惠又體貼,很疼愛我們的。來我們家生火做飯,洗衣掃地,家務活全包攬。屋子裡里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姨奶奶來我們家短短的兩三天就走,走的時候我們實在是捨不得,我們多麼希望姨奶奶多來我們家裡。但是,姨奶奶這次來我們家完全顛覆了以前的形象。
姨奶奶老家的村子離我們家不遠,一公里路。姨奶奶有五個兒子。二表伯在我們的村子裡住隊時來過我們家兩次,我見過。只是那時我太小,等長大了二表伯的形象已經不明晰了。聽說二表伯後來到鄉鎮的稅務部門工作去了。三表叔在縣市檢察院當科長。那個女兒自殺的是四表叔,住在十河村的隔壁,那的老地名叫「鴨業社」二十年的時間,姨奶奶家裡有了兩個小幹部,姨奶奶家與我們家的距離就拉大了。姨奶奶家庭在這個社會上算不得強勢,不過,在他們心中比起我們家還是高一等的。我的祖父和我的父親都是吃「江湖」飯【獸醫站的獸醫】的。
我去「鴨業社」出診不止一次經過四表叔的家門口。可是,我不認識四表叔,不知道四表叔住在那裡,不知道姨奶奶常住四表叔家裡,也不知道四表叔家裡有一個女兒。我沒有收到四表叔女兒寫給我的書信。事情真的好冤枉。
三
我步行到了五表叔的家裡。五表叔做生意的店子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五表叔不認識我。我自報家門他才知道。我感到甚是奇怪,五表叔連我的人都不認識,怎麼會有要我償命之說。五表叔的堂客在廚房做飯,見了我也不認識。五表叔叫劉紀武,以下就直呼紀武吧。因為他們並不值得我尊重。不為正者不為大。紀武的堂客倒不是什麼善角色。一口咬定那個用言語傷他們侄女兒的就是我。
她嚼道:「不是你是誰呀。那時候她【她們的侄女兒】被我請來打理店子、幫忙賣東西,你和幾個土流子到我的店子裡來當着她的面罵她'有娘養無娘教』。還有一次,你從汪廟坐車去縣市城新堤,她和你同坐一輛班車。你也是與幾個土流子一起嬉笑她,說'哪有女孩追男孩的,只有男孩追求女孩的,還對男孩寫求愛書信,真不知羞恥。』我們的侄女兒在仙桃市城區某裁縫師傅家裡學裁縫手藝,想起你對她的傷害居然選擇去自殺。細雨霏霏的春夜在仙桃市城區的漢江邊坐了半夜,是那個好心的裁縫師傅吃晚飯的時候沒有見到她,四處尋找,直找到漢江邊已經是後半夜,好說歹說才勸她回家了。要不是那位裁縫師傅,你就得墊棺材底了。」
我壓根就不知道四表叔劉紀楚的堂客死得早。我聽了這些話,算是大飽耳福了,這是多麼離奇的故事。他們怎麼敢那麼輕易的下結論?
我辯駁道:「你那麼肯定,證據何在?」
紀武的堂客惡狠狠、霸道的說:「還用證據嗎?」
這就奇了怪了,有權有勢的家裡就這個樣子,居然一點證據沒有就血口噴人。我不止一遍的說:「你的侄女兒不是在仙桃市城區嗎,待我去會一趟,看她在哪裡見過我。」
紀武的堂客一遍又一遍武斷的說:「還用去嗎?不是你是誰呀?」
我火了,說:「你毫無證據的這樣說話,我就拆得你家裡片甲不留,大不了不就是抵命嗎?」
紀武聽我這麼說才答應去仙桃市城區找她的侄女兒,並沒有表態說是澄清此事。你看他的那個態度。紀武的堂客才沒有多說渾話。
四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與紀武一同搭車三公里,從汪廟到紅橋。在紅橋等來了洪湖至仙桃市區的過路車便上了車。上午九點多鐘,我們到達了目的地。看方向大約是在仙桃市城區的西橋那邊。紀武對我這樣說:「要是我的侄女兒來了,萬一不是這樣的事你千萬不要動手打她。」多麼自私的人啊,紀武就是不管我的感受,也不說沒有這回事他們需要給我道歉。我這樣的親戚真的很混蛋。紀武說:「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叫她出來。」
我等了幾分鐘,紀武和侄女兒終於來了。我問道:「你見過我嗎?」她一直低着頭,半晌說不出話來。我倒要看看她的演技到底有多高,我不再說什麼,看她怎麼收場。最後,她嘴裡嘟囔了一句:「那個人好象你呀。」就是「象我」二字險些讓我抵命。紀武一副護着她的樣子一定是擔心我會揍她。紀武啊紀武,你怎麼就狗長了幾十歲呢,你們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是我嗎,幹嘛擔心萬一不是我呢?面對的是這樣的自以為是的一群烏合之眾、禽獸不如的東西我還說什麼呢?我轉身走了。
五
去的時候,紀武給我出了路費,回家的時候我自己出的路費。紀武已經不同意我回到他家裡去質問他的堂客,他心裡一定有愧。我回到家裡把事情的結果告訴了祖父和兩個妹妹。我疲於奔命,沒有時間去質問姨奶奶,祖父勸我:「什麼親戚啊,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吧。」是的,我完全可以不去理會他們,反正他們是自己在折騰自己。可是,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榮譽生死。我的兩個妹妹和我的從獸醫站里退休已經八十五歲高齡的祖父一定替我捏着汗。我從兩個妹妹的眼神和祖父的面龐看到了壓力。那是我們整個家庭的榮譽與生死,我能不去澄清嗎?雖說是千錯萬錯來人不錯,但是姨奶奶來我們家裡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不是來顯擺她老人家家裡有權有勢嗎?只是毫無憑據的要我抵命誰能夠接受?事情已經過去了姨奶奶居然還尋上門興師問罪,對我的祖父說,祖父和父親沒有把我教育好,要祖父好好地教育我,這樣的事誰能夠忍啊?
宅在家裡想起來就寫下了。事情發生在春天,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沒有人對我說聲「對不起」,沒有人向我道歉。我的祖父和姨奶奶都不在人世了。紀武和他的堂客應該還在。並非我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有兩個小幹部的家庭就是那樣的囂張。親戚不講來往就是了,我們也沒有什麼事情求過他們,幹嘛無憑無據的構陷我還振振有詞?正如我的祖父說的,各過各的日子,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麼多年來,我們幾代人就是這樣不卑不亢的走過來了。[1]
作者簡介
楊遠煌,男,中共黨員,普通的勞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