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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詞餘韻(董開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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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詞餘韻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鼓詞餘韻》中國當代作董開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鼓詞餘韻

兒時,時值搶收搶種的「雙搶」,即便我們這樣的十三四歲小孩也不能悠閒於夏日:要麼到稻田給脫粒機上的大人們遞稻把,要麼到燙乎乎的秧田拔秧苗。那時候的我,最希望的是太陽早點滾下山,夜晚早點降臨。特別是剛好遇上生產隊裡有人請來唱鼓詞藝人的時候,這種期盼的心情猶為濃烈。因為腦子裡老是縈繞着昨晚唱鼓詞時的故事情節,急欲知道下回的分解。

「唱鼓詞」是我們當地人襲用永康話的一種叫法。也就是武義土話所說的「唱詞筒」。

唱鼓詞這一民間的文化活動現在似乎已經消聲滅跡的了。而在我孩提時鄉村是比較多見的。唱鼓詞的時節一般都在夏季納涼的夜晚。有類似於現在城裡的納涼晚會。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農戶家裡既沒電風扇也沒有空調。祛暑納涼全憑蒲扇、麥稈扇之類。在炎熱的暑天繁重地勞作了一天之後,在悶熱的夜晚一時難以入睡。人們一般會手拿着搖扇不約而同地來到寬暢的弄堂,或是小溪上的石橋邊,更多的是村中比較開闊的明堂天井之類。這裡一小堆,那裡一大串。大家坐在一起,東拉西扯,海闊天空。要是剛好碰上有瞎子藝人到村里來唱鼓詞,那更是濟濟有眾,熱鬧非凡。

唱鼓詞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十四歲那年唱《粉妝樓》的那一次。白天在生產隊裡幹活時就聽說愛田嫂請了一位去年來唱過那位瞎子藝人,晚上要給大家唱《粉妝樓》的故事。

乾唱鼓詞這一行當的基本上都是瞎子的多。他們的社會地位極低,似丐非丐。瞎子藝人的報酬也很微薄。只要提供給他一日三餐家常便飯就行了。客氣一點的話,臨走時再給他幾斤大米。當然,這些都是誰家請來的就誰家出。不過也有大方一點的鄰居也會自願幫忙出一點。

愛田嫂比較熱情大方。每年總會請一兩次藝人給大傢伙唱鼓詞。而且她還有一手刮痧刺痧的絕活。她的刺痧絕活在當地小有名氣。我自幼稟賦不足,小時候身體比較瘦弱,愛蛀夏。三天二頭地會中暑。在夏日裡,我只要是肚子痛拉稀什麼的,母親就會把我帶到她家。她只要觀察一下我的面色,或是彎曲食指用食指的指關節在我的胸部用力劃刮一下。看看刮痕的粗細和色澤,就能斷定我是不是有痧氣。

若是發痧的話,她就取出備用家裡的破碗塊。再用小鐵錘砸成若干小三角樣的碎瓷片。她會對這些小瓷片仔細地考究一番,並選取既尖銳又鋒利的那一塊。然後在我的兩肩胸背部的痧門暑穴上刺起來。

一邊刺,一邊用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的指尖,在刺點四周猛擠,直到創口上溢出血珠方罷。那時候她大約也是近七十來歲的老人了。給我通身刺下來的話也要個把鐘頭。但她從不喊累,也不要什麼報酬。只要看到我的痧氣漸漸消退後,她就會露出一臉欣喜而自豪的笑容……

聽說晚上唱鼓詞的又是去年來過的那位盲人藝人。我吃過中飯,趁下午還沒有出工的閒暇之際,緊忙跑到愛田嫂家裡,看看那位唱鼓詞的藝人到底來了沒有。我從小就有點焦慮,母親也說我有點「提心」。等我跨進愛田嫂住的那個院子時,第一眼就看到了唱鼓詞的藝人已經吃過午飯坐在街沿了。

只見他兩眼凹陷,兩眼瞼深深地嵌入眼眶內。上下兩眼瞼之間只露出一絲細小的縫隙。不注意看,很難發現縫隙間那黃白渾濁,乾癟了眼珠子。面容清癯,臉色黝黑。新剪的西洋發己有些花白,鬍鬚颳得倒是乾淨。只是那幾顆黃色的大板牙縫隙間嵌有幾點綠色的菜末,讓人覺得有點刺眼。舌頭似乎還在齒唇間不停的攪動,並偶爾地做些乾咽動作。也許這是他飯後的習慣性動作。省得在開口唱鼓詞的時候,那些粘在唇齒上的食末隨着氣流噴濺出來。

聽到了我們小孩們的喧譁聲,他下意識地停止舌頭的攪動。面朝着我們的方向轉過來並微微抬着頭,斜着臉象是在靜聽些什麼。爾後,摸索着從身邊那隻髒兮兮的青色粗布袋裡掏出一隻單面鼓和竹製的鼓簽來。

這隻有類似於新疆鼓樣的單面鼓看上去是有些年頭的了。鼓邦和鼓面周圍都有些烏黑,分不清那是汗漬還是油污,抑或是歲月沉澱下來痕跡。由於長年累月搥敲的緣故,鼓面中央呈黃白色,表面毛毛的有些粗糙。而那支用於敲打單面鼓用的鼓簽,無論從長短、大小、顏色方面來看。與寺廟裡卜卦用的竹籤十分相像。只不過是鼓簽略顯得渾圓一些。

藝人拿起單面鼓熟練地放在右膝關節上方的大腿上,右手掌的掌根輕輕壓在鼓邦上。並用該手的拇食中三指揑住鼓簽,利用腕力有節奏般輕拍着單面鼓。發出了一串「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悅耳聲來。

難道現在就要開始唱故事了?我有點興奮起來。可是他輕敲了幾下後,再也沒有繼續敲拍了。只是抬着頭,若有所思地在嘴裡輕念些什麼。也許他是為了預習一下晚上的唱詞?仔細一想又覺得不是。像他們這樣每天反覆吟唱的人,早已把故事的唱詞爛記在肚子裡了,還用得着預習嗎。我歷來對盲人藝人們驚人的記憶力很佩服,要唱幾天幾夜的故事的唱詞都能記牢不會忘記。而且他還會唱很多故事,什麼《柳毅傳書》、《西廂記》《粉妝樓》《楊門女將》等等。更讓我好奇的是,他是盲人,又不能看書,那麼他那些故事唱詞是從哪裡得來的呢?我想只能是師傅傳他的,之後全憑他自己的記憶了。

「上身一身泥土氣,下身一身螞蝗瘡」。這時一位準備飯後出工的老伯一邊抓撓着上午剛被螞蝗叮咬的小腿,一邊嬉笑地自嘲起來。我一聽此語也忍俊不禁,「嗤」地一聲笑來。這句唱詞就是出自於眼前這位瞎子藝人。那是在去年夏天唱鼓詞時臨時加唱的。唱鼓詞也象舞台上演戲一樣,在演正本前總會加演一段小戲。

去年他加唱的故事名稱也忘了,但是唱的內容還記得一個梗概。說是一位富有的商人路過一個鄉村時,看到一位年輕貌美的村姑,心生好感。於是與那村姑調侃,想叫村姑跟他走,脫離苦海去享福。不料,反而讓聰慧的村姑奚落一番。由於那時我己是少年初長成。雖然對什麼是愛情還不懂,但是,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愫似乎有點朦朧。於是覺得那村姑不嫌貧愛富,真是善良又美麗。有像她這樣一些美麗善良又睿智的女人存在,對於我們這些小農民來說仿佛是一種慰籍。於是,去年瞎子藝人關於富商與村姑對唱的唱詞還依稀記得幾句:

富商:

你夫是個種田郎,

一年到頭曬太陽。

上身一身泥土氣,

下身一身螞蝗瘡。

十指烏烏欄伴臭,

衣裳白白漬汗霜。

嫁夫要嫁好兒郎,

不如隨我當婆娘。

村姑:

你們商人假些(什麼)好,

一個銅鈿一個命,

十個銅錢打人命。

咚噠咚噠咚咚噠

做生意呀走四方,

一年四季在他鄉。

不管爹來不管娘,

個個都是薄情郎。

重財重利輕離別,

嬌妻夜夜守空房,

不如嫁個種田郎,

夜夜帳暖做鴛鴦。

盲人藝人唱鼓詞時都是用永康方言唱的,因此,比較通俗易懂。至於唱鼓詞的藝人是哪裡人也不太確切。有人說他是永康唐先那邊人,也有人說他是「上角」人(上角意指永康縣與東陽縣交界的那一帶)。小時候的我不在意他是哪裡人,只在乎他晚上會唱的是什麼故事。

那時的農村吃晚飯一般都比較晚。等生產隊收工時已經是將近七點鐘了。由於心裡惦記着晚上聽《粉妝樓》的故事,我匆匆忙忙地扒了幾口飯就趕往上橋頭去了。前些天曾聽到過同學講過有關《粉妝樓》的故事,故事裡面有公子羅琨一家被奸人迫害。小姐柏玉霜如何忠貞不愉,冒死尋夫。梅香(丫環)秋紅又如何忠心事主,最後也嫁給羅琨,變婢為主等等。我的那位同學家有幾本《粉妝樓》的小人書,但是,他的父親不許他外借。在文革時期,象《粉妝樓》這一類的書本絕對是屬於毒草之列。所以,他父親的吝嗇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被調起胃口的我心裡總覺得痒痒的了。

暮靄四合,繁星初映。上橋頭四周己坐滿了人群。有的坐在小石橋周邊的青石板上,有的坐在靠在牆腳邊的石板凳上。有頑皮一點的小孩們則坐在小橋邊的一棵橫斜着的老榆榔樹上。而更多的坐在自己帶來的小竹椅和小板凳上。

上橋頭是我們這些附近農戶們夏季納涼的好地方。這裡有一孔年代久遠的小石橋。它是我們董村大半個村莊出入田畈和北邊大山的主要通道。小石橋四周長滿盤根錯節的木蓮老藤。橋下流經着環繞大半個村莊的小溪澗。溪水潺潺,清沏見底,終年不斷。橋外是曠野,從西北面吹來的山風可以直吹這裡,令人十分涼爽。

唱鼓詞還沒有開始,那盲藝人坐在牆邊上的一把老舊的太師椅上,正與旁邊的長者閒聊。整個場子亂烘烘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嘈雜聲,和各種扇子驅趕蚊子時的拍打聲夾雜在一起。打破以往季夏之夜的寂靜。也湮沒了老牆洞上「啾啾」的鳴蛩聲和老柳樹上零星的夜蟬聲。只有鵝卵石道上的那根又粗又長的青蒿火把,若無其事似的一閃一閃焚燒着。不時飄來一縷縷帶着清香味的蒿草的熏煙,使得那些可惡的蚊子不敢靠近。

「咚噠咚噠咚咚咚

三十里坑長又長

董村是個好地方

有山有水有田地

一年到頭糧滿倉……」

唱鼓詞的藝人們每到一個地方唱故事,總要唱幾句誇誇該地方的唱詞。也許這是他們這些藝人賣唱的喙頭。

盲藝人的唱功還是不錯的,他那寬廣的聲域中極富有磁性和穿透力。而那帶有幾分沙啞的聲音又有一種穿越歷史時空的倉桑感。他唱故事時總是聲情並茂,引人入勝。會根據故事發展的情節,時而引頸高唱,聲振霄漢;時而頜首低吟,餘音裊裊。有時如淺灘流水,幽幽咽咽。有時如瀑布跌潭,湍湍急急。 我見藝人己經開唱,揀了一個就近他的位子坐下,似懂非懂地聽了起來。 [1]

作者簡介

董開旗,職業醫生。愛好看書和戶外運動,興趣來時偶爾寫點文字。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