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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郜小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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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黑子中國當代作家郜小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黑子

黑子是三十多年前我家養的一條土狗。全身烏黑的皮毛,平常的日子裡,象塊行走的煤泥,渾身黑烏烏的喑啞乾澀。逢年節家裡伙食好的時候,尤其是每年過了元旦,家裡殺了豬的日子,它也隨着我們飽了肚腹,豐富了營養,渾身烏黑的毛皮就象浸潤了油脂,閃閃的發出亮光來。兩尺來長的瘦狹身體陡然間也似乎膨脹了,顯出些許威猛的樣子。

那時候不興養寵物,村莊裡人家養貓養狗純粹是為了派用場,是圖實用的。狗都是清一色的土狗,當地人喚作笨狗,是相對於更高貴的狗的另一品種狼狗而言的。村里人是見過狼狗的,那種長着健壯的長腿,膘悍的體格,有稜角的尖嘴,看向陌生人的眼睛裡充滿兇狠又凌厲的光,豎着兩隻機警的小小尖耳朵的威風凜凜的狗。跟狼狗比起來,當地狗圓圓的肉腦袋,耷拉着的楊樹葉樣的大耳朵,看着過往村鄰的溫和淡然的目光,都多少有些蠢笨的模樣。三十多年前的村莊,家家的庭院幾乎都是敞着的,院裡隨意堆放着閒置的物什,晾曬着衣服被褥或者菜籽豆子…那時候乞丐似乎特別多,常常有人從地里回來就發現院裡丟了東西。也有時村裡有手腳不乾淨的鄰居,順手拿了人家的家什不歸還。因此,幾乎家家院裡都養着一條唬人的土狗。

黑子是父親從朋友家拎回來的。清楚的記得,才滿月不久的它,象個漆黑的毛線團,被父親裝在軍綠色的帆布包里,挎在自行車車把上拎進院子裡。弟弟歡欣的將它抱了出來,它顯得「手足」無措爬在地上瑟瑟發抖,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哼哼,既象是惶恐的嗚咽,又象是委屈的撒嬌。弟弟想盡方法逗它與自己玩耍,它卻一味退縮,甚至無論如何不肯好好站起來。我們不免失望!但父親卻說,它是那大狗的四個仔子中最結實最調皮的一隻,是他觀察了好久精挑細選出來的,錯不了。它現在這個樣子,只是因為初來乍到,陌生的環境讓它害怕,過幾天熟悉了就好啦。我們將信將疑失去了圍觀它的興趣。弟弟不知從哪裡找來只破洋瓷臉盆,墊了麥秸和破棉絮在裡面,把不停發抖的它放在了臉盆里。

夜裡,擔心外面太冷,母親把臉盆端進了屋子。燈光下,它伏在棉絮里,瞪着圓溜溜的黑玻璃球樣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屋子,打量着我們。熄燈之後,它就又哼哼起來,開始是小聲的抗議,漸漸聲音大了起來,後來簡直成了嚷嚷。我們都覺得好玩,借着月光爬在炕沿邊上望角落裡的它,猜測並議論着它到底怎麼了?母親被擾得心煩,低聲埋怨着父親,怨他不該抱回這么小的狗來,應該等它再長大些,好養活了再要來養。不知什麼時候,我們在它的吵鬧聲里睡去了。第二天醒來,但見滿地狼藉!我們的鞋襪東一隻西一隻散在各處,地上還有兩三處令人噁心的便污。母親驚諤到要憤怒了,邊收拾打掃邊又埋怨父親。而那隻闖禍的狗,此時卻蜷臥在棉絮里睡得正酣。

弟弟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孩子,對這隻小狗具有絕對的擁有權。他給狗取名「黑子」,很多時候,黑子是弟弟的私人玩具。在弟弟的照料和鼓勵下,黑子膽子大了起來,膽子大了的黑子顯出了調皮的本性。院子裡,它追着小雞仔撲棱着翅膀跑得跌跌撞撞,屋門口,它跳躍着攀抱住你的腿腳不讓你挪步。有時我們午睡起來,忽然就到處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你惱了想揍它的時候,它就四腳朝天躺在地上打滾耍賴,一幅嬌憨可愛的樣子。

很快,它長大了。沒有誰刻意教過它,很自然的,它會看家護院。倘有陌生人來,它必撲將上去,呲牙咧嘴狂吠不止,凶相畢露!旦凡是自家人,哪怕是只來過一兩次的親戚,它也認的特別清楚,見了總是興高采烈的迎上去,尾巴搖得格外歡快。見了父親和弟弟,尤其顯得激動,幾乎是狂喜着撲過去,喊叫着,跳躍着,圍着他們前後左右轉個不停。白天夜裡,它象個將軍一樣守着我家的庭院,守着家門,村里人在領教了它的厲害之後,一面畏懼着,一面由衷讚嘆着。

那時父親正開着一個小型的修理廠,徒弟中有個特別得力的小伙子小李,家在離縣城十多公里的農村。小李白天到廠里上班,家裡留下老婆孩子,孩子年幼,老婆又膽小,逢廠里活緊,小李晚上加班回不了家,就不免擔心起家裡。小李看中了黑子的勇猛,吞吞吐吐跟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父親猶豫片刻就答應小李把黑子暫時借給他帶回家給妻兒壯膽。弟弟當然不同意,但父親是一家之主,終於在一個黃昏,小李來我家要帶走黑子了。父親給黑子脖子上拴了狗繩,將繩子交到小李手中。小李牽着繩子將要走出院子的當兒,黑子回頭看到我們都竟還站在原地,它好象瞬間明白了什麼,突然掉轉頭向父親跑來,小李緊跑幾步跟過來,繩子還是從他手裡抽離了。黑子狂噪地叫着撲過來用兩隻前爪抱住父親的腿,眼裡滿是疑惑,象是在質問,又象是在埋怨。父親撿起繩子交到小李手中,囑咐他拉緊,遂順手拍打了一下黑子的腦袋,呵斥道」走吧,快去!」小李拉了繩子跨上自行車,哪知黑子兩隻前爪緊緊爬在地上,嘴裡發出低低的吼聲,死命匍匐在地上,任小李使勁拖拽也不肯動彈。父親大聲呵斥着,邊順手操了根小棒打在它脊背上。有一刻,它惱怒的站了起來,朝着父親呲牙狂吠,並狠狠咬住了即將落下的棍子。一番折騰之後,黑子終於被生拉硬拽帶走了。

哪知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聽見院子里有什麼動靜。父親起床出門,隨即驚呼「這狗兒子,咋回來的?」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的驚喜!聽見父親的驚呼,我們都急匆匆爬出被窩撲出門外去看。黑子伸展着前腿爬臥在院子裡,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渾身的黑毛濕漉漉的打成綹兒,脖子上還帶着半截明顯被咬斷的皮繩。我們全家人圍着它,它卻並不看我們,很平靜淡然的看着自己前方,但眼神里分明有些得意。父親蹲下身撫摸它的頭,這才發現它的兩隻腳墊全磨破了,血跡斑斑!母親愛憐的說,深秋露水重,它一路定是從莊稼地,草灘里鑽過來的,身上是被露水打濕的呀。十幾公里路啊,它不知怎麼跑回來的?弟弟心疼的去抱它,它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象是在責備,更象是在撒嬌。後來聽小李講,帶黑子回去的一路上,真是費盡周折。黑子始終不肯好好配合,他只能將栓着黑子的狗繩牢牢系在自行車后座上,自己拚命蹬車,強拉着往前走。天黑透了才到家,但黑子不吃不喝,不許任何人親近。等到天亮他才發現,不知何時,黑子早咬斷繩子跑了!他正發愁不知如何向我家交待呢,沒曾想它竟自己跑回來了!

自此,黑子再沒離開過我家。幾年後的一個盛夏,有一天黑子卻不見了,村前村後尋遍也沒見它的蹤影。母親無比擔憂的猜測,該不是被人捉了去宰肉吃了?母親的擔憂不是沒根據,那幾年,村里人不知從哪裡知道狗肉是大補,忽然就很流行吃狗肉。我們一邊找尋着黑子,一邊憤恨着吃過狗肉的人家。直到有一天,鄰居嬸嬸收拾自家廢棄很久的地窖的時候,卻發現黑子蜷臥着死在地窖角落,已經有些腐爛了。大人們議論着,猜度黑子的死因,奶奶感嘆着「素來狗最忠心,好狗是不願意死在主人面前的。這真是條好狗,死都不願意給主人家找麻煩啊!」[1]

作者簡介

郜小虹,寧夏平羅四中語文教師。鍾愛文字,業餘喜歡塗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