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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不能隨意吃(許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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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不能隨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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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不能隨意吃》中國當代作家許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雞蛋不能隨意吃

小時候,家在農村,房前屋後隨處可見尋食的小雞。雞雖不稀罕,吃雞蛋可不是件簡單的事,用當今的話說屬於高消費了。雞蛋作為當時的奢侈品,不但不能隨意吃,就是看別人吃,似乎也不多見。

父親是一家之主,比較辛苦,經常會吃小鍋飯,但輕易也不吃雞蛋。母親偶爾會在早上趁我們還沒睡醒,在飯勺里煎個雞蛋端給我父親吃。母親以為我們不知道,其實,嬌嫩的香味早就鑽進我們的鼻孔里了。弟弟最小,不懂得裝睡,按捺不住地抬起頭來,順着絲絲縷縷的香味嗅鼻子。父親吃雞蛋時,母親在一旁警戒。母親一個眼神,鞭子一樣無聲地抽打過來,弟弟立馬安穩了。父親吃完雞蛋,母親接過飯勺拿去廂房,臨走時既是告誡我們,也是安慰我父親,說:小孩長大慢慢吃。

生病時,我也會享有吃雞蛋的待遇。

夏天,瘧疾橫行。早上還是精神抖擻,神氣活現,午後就不行了,轉眼之間嘴唇發紫,頭痛欲裂,渾身冷得直打顫,於是,趕緊拉過棉被裹在身上睡上一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又恢復正常。第二天,又是如此。不是醫生勝似醫生,我母親的手比儀器還靈,摸摸腦門說:小和尚還能打擺子了嗎?大隊赤腳醫生是我小嬸,聽診器正常掛在脖子上,但沒見用過,望聞問切,哪一招都比儀器管用,伸手一摸結論脫口而出,哪像現在的醫生?動輒讓你檢查一圈。現在,炫富的人有,敢在醫院門口牛逼的,沒聽說過。擺架子的不少,得罪醫生的不多。肚大腰圓財大氣粗也罷,趾高氣昂一言九鼎也罷,也就一張檢查單,說讓你歸零你就歸零,說讓你現原形你就現原形。估計所有人,都不願意跟醫生說再見。我小嬸可不是現在的醫生,直截了當:瘧疾,吃點奎寧丸就好了。棕色大口瓶,底子一翹嘩啦一聲倒出藥來,小藥勺撥拉撥拉,多餘的還回去,不多不少的藥方紙一包,整個診療過程就結束了。小孩子吃藥是個大問題,幾番折騰還是咽不下去,外面的糖衣化完,就剩下炮彈了,苦不堪言。為了能讓我儘快痊癒,儘快履職,去到湖地里放羊割草,我母親除了督促我按時吃藥,還要輔以自己的偏方。一大早,我母親喊我起床說:小和尚,到小園地里摘七朵辣椒花七朵茶豆花。我就知道好事終於輪到我了,一骨碌爬起身,動靜還不能大,怕驚醒了我弟弟沖淡了我的好事。關鍵時刻,弟弟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就是:嘿嘿,你不吃,我吃!摘辣椒花茶豆花是有講究的,不需母親交代我也知道:一定要是朝陽的帶露水的,——病人自己親自摘效果最好。母親在勺頭裡滴上兩滴素油,放上十四朵小花,再放點鹽打兩個雞蛋,勺子端在火頭上燎,滋滋作響。雞蛋還沒怎麼煎熱,我就急不可耐了:不能再煎了,再煎香味就跑光了。不多會兒雞蛋焦黃,母親用筷子攪攪,調過勺柄讓我自己端着,趁熱吃下去。蛋到嘴邊我又有點慚愧,感覺自己平時表現不佳,有點對不起這兩個雞蛋。但無論如何,治病是硬道理,雞蛋還是要吃的。一口咽下,我感覺從舌頭到嗓門再到胸腔,依次膏上潤滑油般滋潤,麻露露的。吃完雞蛋,我感覺百病消除,恨不得像電影上那些英勇的戰士一樣,立馬投入戰鬥。

有時,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享受吃雞蛋的待遇,真的恨不得再得上一回瘧疾。父親下放回來,一直都是大小隊幹部,在農村大小也算是面朝外的人了,母親也很會持家,相對來說日子比左鄰右舍還好一點,但那時候絕不是我一個人嘴饞,而是全社會普遍的匱乏。現在好多人,還是習慣於敘事的宏大,動輒幻想着回到過去:我年輕時,又怎麼怎麼……!這些人不是心壞就是腦子不好,端着改革開放的飯碗,頂着六七十年代的腦子。

親戚家生孩子,前去祝賀的叫送掛麵禮,或叫吃喜蛋。一般都是由女同志帶着孩子去,偶爾也有男人參與,但會有諸多不便,比如有男人在場,產婦給孩子餵奶能拉下臉來嗎?有女同志關心產婦康復情況,產婦能方便說嗎?這時候男同志一般會主動迴避,讓女同志之間有個噓寒問暖的機會。也有男人不知迴避的,人家會說他缺心眼。馬路上有說有笑的一行婦女,肩上挑着竹籃子,籃子裡裝着枝稜稜的饊子,饊子上用紅繩子捆着或者蓋點紅紙的,那一定是送掛麵禮的。小時候,母親帶我去送過掛麵禮,走了十幾里路,我也不嫌累。離親戚家不遠時,一行人心照不宣地停下來歇歇,順便把籃子裡的饊子松一松,這樣會顯得多一些,面子上好看。賣饊子的也是高手,裝籃子時底下早就墊了不少報紙。松饊子是個技術活,手拤緊了會碎,拤鬆了達不到效果。我呢,也趁機抽一點嘗嘗,掉到地上的碎饊子,還要問麼?由我負責處理。到親戚家吃過喝過,臨走時按規定還要回贈幾個煮熟的紅雞蛋,經濟實力強的人家會回贈多一點,經濟實力弱的,回贈少一點。回贈的喜蛋基本上就是孩子們的專享。染色的雞蛋對於小孩子們來說,就是珍貴的藝術品。不讓滿莊小夥伴都看到,不讓每個小夥伴都流足了口水,不玩到蛋殼壞了是捨不得吃的。吃喜蛋似乎也要講點套路:先吃蛋白,後吃蛋黃,蛋白要趁人多時一丁一點,不緊不慢,細細吃;要舔在舌尖上,用門牙咀嚼着吃,要吃出榮耀感來,要吃得其他小朋友矮你一等,羨慕嫉妒恨,要吃得小朋友巴不得他家親戚立馬生孩子,好讓他去送掛麵禮;蛋黃要儘量保持完整,放進嘴裡一口吃下去,最好能噎着點,嗓門帶着阻力,顯示出滿滿的豐盛感來。 我慢慢長大了,女同志之間的交流,不便在場了。再有送掛麵禮的機會,我母親就帶我弟弟去了,母親擔心,我再去會缺心眼。

我家有個大黑雞,一天一個蛋,而且,從不丟蛋。每天晚上小雞上宿,我母親都要逐個抓過來試試,摸摸肚裡有沒有蛋,有蛋的放進另一個籠子裡,第二天下過蛋再放出來。大黑雞幾乎免檢,不用單獨關押。在我母親眼裡,大黑雞比奧運冠軍地位還高,稀的乾的總往它面前撒,等其他小雞飛奔而來,大黑雞已經近水樓台,先吃上一陣子了。家裡的雞蛋,都是放在專門一個土瓮子裡聚着。聚到一定數量,我母親就會帶到洋井街上去賣,家裡平時的零用錢幾乎就指望這幾隻雞了,煙火油煙都要錢哪。在那個特殊年代,不僅人活得不容易,就連雞都有壓力、都有任務,肩上都有擔子。

俗話說,一天吃一錢,餓不倒炊事員。有一次,我妹妹在家燒飯,利用職務之便悄悄拿個雞蛋放在飯鍋里煮着。雞蛋還沒煮熟,發現大人已經回來了,趕緊把雞蛋撈出來,趁人不備放回原處。上學前,再趁人不備拿出來放進書包裡帶着。到了學校,發現錯拿了一個生蛋,上課時,書上本子上,里里外外粘着蛋清蛋黃,十分狼狽。妹妹少不了要挨一頓棒槌。——沒有家規,不成方圓。我家放雞蛋的土瓮上只差八個字了:經濟重地,請勿靠近。

生蛋熟蛋能分得清的,還真得要點功夫。我們有時也在琢磨,按現在的話說叫興趣,叫探索,叫科研,放在大學裡就可以申請項目,拿到經費。據說,轉得快的停得慢的是熟蛋,反之,則是生蛋。

有一次,母親急着去我外婆家,擔心我們跟路,開恩似地拿了三個雞蛋交給我奶奶煮給我們吃。我奶奶沒掌握好火候,還沒熟就撈出來分給我和弟弟妹妹了。看着我弟弟吧唧吧唧在打理手丫里流淌的蛋黃,我奶奶趕緊說:拿回來,拿回來,我再煮會兒。我和妹妹害怕奶奶騙我們似的,一致搖頭,三下五除二,稀里呼嚕給消滅了。我感覺半生不熟的的雞蛋好像比熟透的雞蛋更香更有味兒。我不知道,現在流行的糖心蛋,是不是我奶奶發明的。

高中時,有一次真是放開量吃了回雞蛋。同學的未來岳母擔心未來的女婿未來考上大學不做她未來的女婿,一切都在未來,未來就有變數。老太太沉實實地帶了一挎簍煮雞蛋來。臨走時反覆交待說,回家給地鋤鋤,還要再來一趟。我同學又羞又惱,吃着罵着,肚子裡的氣給雞蛋壓下去又冒上來,吃不完就央求同學幫着一起吃。這雞蛋是鼓勁、是加壓、是警示教育。後來,好在我同學沒學陳世美,否則,連我們都跟着良心不安。

我在南京上學時,來迴路上要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中途經過馬壩,司機會停下來讓乘客到他指定的飯店裡吃飯。這家飯店又髒又貴。門裡蟲蠅飛舞,紗門只具象徵意義,非得要說有用,那只能說是堵着蚊蠅出不來。桌子上的油灰比進口漆效果還好,——永不褪色。服務員桌子沒抹兩下,上講究的顧客連忙制止:停停停!還不如不抹乾淨呢。抹布濃汁汁的,——本身就是污染源。假如服務員罷工,反手一甩掇在牆上懸着,打賭都掉不下來。門外的雨水、飯水、腥水混合成的餿水味兒,再結合空氣中的油煙味兒,簡直成了這家飯店的標配。從車上下來要踩着磚塊,跳舞一樣才能進去,稍有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鞋子就得漫幫。有一回,我懶得下車,從車窗遞一塊錢買了五個茶葉蛋,留路上慢慢享用雞蛋沒吃一半,肚腸子就鬧騰起來了,胃子裡的酸水直往上泛,嘴裡一陣陣蛋酸味兒。躲過張三沒躲過李四,估計這家雞蛋也是超過了保質期,還不知回了多少次鍋呢。接下來的個把月,嘴裡難聞的蛋酸味兒,時時陣陣,經久不息,跟人說話自覺要離遠點兒。

自助餐還沒怎麼流行那會兒,老家人自我想象說,那不是要上搶了麼?對不起,那是文明場所,進門就是共產主義:食物極大豐富,人人境界高尚,個個各取所需。煎雞蛋的師傅大白帽子足足半人高:要不要留點糖心?有人不明就裡,連說:留留留。端到座位上又嘀咕雞蛋沒煎熟,顯得十分老土。還有的人假裝自己身份不一般,在營養價值方面有講究,不緊不慢道:留糖心,七分熟。其實,在這裡能任着性子吃雞蛋的也沒幾個,這些人除了明面上的職務高、收入高、消費高以外,還有別人不知道的血糖血壓血脂高。

現在,自助餐已經普及到鄉鎮食堂了。水煮蛋、荷包蛋、茶葉蛋,鹹鴨蛋,每天早上蛋蛋都有。

單位組織體檢,每次醫生都要交待說:膽固醇太高,雞蛋少吃嚎!我都懶得解釋:呵呵,我不吃雞蛋已經好多年了,除了職務不高收入不高消費不高,不該高的,都高了。[1]

作者簡介

許蘇,宿遷市作家協會會員,泗洪縣司法局青陽司法所公務員,等媒體發表短小說、散文百餘篇。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