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茂的婚變(張明霞 )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高茂的婚變》是中國當代作家張明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高茂的婚變
剛剛兩年,高茂的兩段婚姻驟變突亡,「老事實」與「新事實」的故事,在西部古城傳得紛紛揚揚。
(一)
「高茂,吃飯了」。妻子艾欣把一盤冒着熱氣的餃子放在餐桌上:「這盤是你最愛吃的羊肉餡的,鍋里正煮蝦仁餡的,你嘗嘗蒜水味道行不行?不可口就另調。」
高茂走出臥室,坐在餐桌前,夾起一個熱騰騰的餃子說:「好着呢,挺合適。高新呢?」
「給他爺爺奶奶送餃子餡去了,你忘了,今天是正月初五,全家吃餃子!」艾欣回復高茂。
一盤蝦仁餡餃子剛出鍋,艾欣先給高茂盤裡撥了十多個:「嘗嘗,挺新鮮。」高茂隨即夾了一個蝦仁餃子進嘴:「還可以,別有味道。」兩人各自品嘗着其中的清香,再別無它語。
金雞鳴春的日子,是高茂從京都回到西部古城家裡的第六天,屋內的氣氛,與往年有着明顯的落差。
吱吱!吱吱!手機聲打破了沉寂。高茂看着信息,斜視着艾欣:「年前約好的客戶催貨了,我得趕回去。」「你就不能再呆幾天,過完年再走?」妻子傾情挽留,丈夫語氣決絕:「我必須馬上返京!」
高茂進了臥室,收拾行裝。艾欣洗完鍋碗瓢勺,走進客廳。沒有告別語,難盡送行意。望着高茂跨出房門的背影,艾欣心裡像澆了一盆涼水,覺得這個年過得非常寂寞無味。
回到臥室,她半躺在床上。發現床頭柜上放着一個信封,封面空白,以為是高茂匆忙中遺忘的,立即撥打他的手機。幾分鐘過去了,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怕誤事,她隨手拆封,打開一看,是一份摺疊着的「離婚協議」書。
突如其來的變故,艾欣不知所然,淚如泉湧,全身發軟。此刻,她感覺被窩還是熱熱乎乎,人卻情斷魂飛。
朦朧中,聽到開門聲,她斷定是高茂返回來了。但是,自己已經無力坐起,更不想直面,用被子裹住了全身。
「媽,我奶奶叫咱們晚上都過去,全家一塊吃夜宵,熱鬧熱鬧。」
「爸!爺爺說,你不要帶酒,他戒了,今晚全家都喝可口可樂。」
沉默,沉默,死一般的沉寂。高新推開大臥室的房門,二十多年了,從未見過母親這樣的神態,拉也拉不動,扶也扶不起,就像一具殭屍。
「媽,你咋了嗎,我爸呢?」
艾欣用被頭擦乾淚水,把「離婚協議書」塞進褲兜,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讓兒子知道真情。她勉強坐起來,攏了攏頭髮,看了看兒子:「我胃病犯了,你爸公司有急事,回京都了,剛走。」
「我不信,我出門時你們都好好的,一頓飯功夫,就一東一西,肯定有什麼事?」艾欣不語,用被子裹緊了頭腳。
晚上,艾欣和兒子按時進了老屋,公婆備好了晚餐,公公拿着從不進嘴的「可口可樂」笑言:「今天破五,全家同樂,只喝可口可樂。」
「高茂呢?」公公看着艾欣問。
「他公司有急事,吃過早飯就回京都了。」艾欣搪塞着。
「錢掙得不多,事還不少,大過年的還不得安寧。」婆婆有些不悅,隨手撥打13609784428,聽到的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奶奶,你不用撥了,我從下午兩點鐘撥到現在,一直是這樣,他肯定有什麼事不想讓咱知道,才關機的。」
「不對呀,高茂從來不關機的,艾欣你再試試。」接過婆婆的手機,加劇了心痛,兩行淚水奔流直下。公婆拉着艾欣進到裡屋,避開爺孫倆,焦急地問:「實話實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艾欣再也憋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極不情願地從褲兜掏出高茂的「離婚協議書」。
接到兒媳的「訴狀」,正月初八,公、婆倆就急切切地趕往兒子的創業地——京都宣武區春風苑,按響了5號樓1單元1301戶的門鈴。高茂驚詫:「你們沒說要來,咋就來了?」老倆口不言不語,直接走進北邊的大客廳。
眼前呈現出與二十五年前相似的一幕,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躺在沙發上,挺着高凸的腹部,一雙勾魂的眼睛,直瞪瞪地瞅着兩位陌生的古稀老人。
此刻,老倆口全然明白,兒子為什麼要決意離婚。頓時,他們胸中燃起憤怒的烈火,卻又難以噴射,只是一個勁的捶胸頓足:「造孽呀,造孽!」
母親指着高茂,氣狠狠地斥責:「你看看,她做你的兒媳婦還差不多,我看你給那娘倆咋個交代?」
「羞先人咧,咱愧對祖宗呀!」老倆口一分鐘也不想呆在這個令他們感到羞恥之地,提起行李包,奪門而出,入住在臨近的東方酒店。
翌日,不等高茂入室,他們一大早就離京了。高茂自知事情敗露,無法遮掩,隨之軀車返回古城。
(二)
瞅着和睦相處二十五年的兒媳,兩位老人難以啟齒,遮遮掩掩地提示:「艾欣,高茂闖下大禍,罪不可贖,任你處置!」
面對同床共枕二十五年的妻子,面對二十五歲的兒子,高茂雙膝跪地,淚水遮面:「是我一時糊塗,犯了大錯,對不起你們!人家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選擇離婚……」
艾欣怒火燃胸,淚眼茫茫。此刻,她往日眼裡高大俊偉的丈夫,瞬間變得渺小丑陋。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二十五年的「恩愛夫妻」、全廠的「和睦家庭」,突發裂變,土崩瓦解。
她渾身發抖,仰望茫茫夜空,呼天喚地:「這到底是怎麼了,人咋變得這麼快呀?」
二十五年前,她入住這個房間時的難堪、幾十年同生共度、喜憂相伴的一幕幕、一樁樁往事,一齊呈現在她的眼前:
那是個狂熱煩躁的年份,遍布古城的歌廳、舞場,輝煌斑斕,燈紅酒綠。挺拔英武的高茂,風流倜儻,舞姿矯健,吸引着全場人的眼球。淳樸俊秀的紅旗紡織廠女工艾欣,引起高茂的特別關注。幾次攜手相依,龍飛鳳舞,情意纏綿,共墮愛河。
初春的一個夜晚,狂歡勁舞過後,趁着中場休息,高茂輕聲示意艾欣:「走,去茉莉花歌廳!」
他們並肩走出舞廳,攜手進入歌廳。3號包間裡,一壺茉莉花茶、一盤金鴿瓜子、一碟雜牌水果糖、兩瓶可口可樂,倆人摟腰纏身,互敬互讓,雙唇相吸,情意相投。
「你可不能眼花,甩了我!」艾欣出神的雙目,直瞪瞪地注視着英俊帥氣的高茂。「豈敢,豈敢!像你這樣樸實能幹的'紡織能手』,我要粘你到老、到死!現在發誓,如若本帥背棄諾言,就讓天誅地滅!」
「爛舌臭嘴,胡言亂語,別瞎咒!」艾欣一巴掌打下高茂舉着的雙手,高茂伸開有力的雙臂,把她的纖纖細腰壓在自己高大健壯的身軀下……
半年後的中秋之夜,高茂攜帶腹部微凸的艾欣拜見雙親。老倆口驚詫不已,面面相覷。中學校長身份的父親高嚴,滿臉肅穆,威而不怒;珍惜名聲、最愛面子的紅旗紡織廠計生辦主任鄭榮,一雙冰冷的眼珠,久久地直視着眼前的這根獨苗:「高茂呀,高茂,你咋能這麼隨意,你們未婚先孕,這是犯法呀」?鄭榮右手指着兒子,雙眼瞪着艾欣。
艾欣轉身低頭,羞愧無語。
一番數落之後,鄭榮提高嗓門責問:「生米煮成了熟飯,丟人顯眼,讓我這個管計劃生育的主任,如何面對全廠那幾千雙眼睛?快說,你們打算怎麼辦」?
高茂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迷茫無神,反問:「娃都懷上了,你們說咋辦?」
高嚴低聲慢語:「既然事都這樣了,咱們就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鄭榮思索片刻,做出了一個無奈決定:「我和你爸明天搬回老區的舊房,騰出這套兩室一廳,叫人簡單粉刷一下,給你們做婚房。明天,你們就去開介紹信,辦結婚證。彩禮、婚禮全免!」
鄭榮怎麼也沒想到,她在心裡多少次為兒子設計規模龐大、歡天喜地的婚慶場面,今晚,卻在這個月光明媚之夜,悄無聲息、尷尬難堪的進行着……
四個月後,艾欣生下兒子高新,夫妻欣喜,公婆如意,兩家五口,相安無恙。
但是,公婆鄭榮的頭腦里卻留下一個無法抹去的心結:「艾欣是未婚先孕的'事實婚姻』,又是我這個計生辦主任掌管下的計生對象,等於給我臉面上刻了一塊永恆的傷疤。」此後,鄭榮無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還是行進在車間,總感到自己周圍、身後都是譏諷的目光和嘲笑的戲語。
隨着時光的流逝,歲月的變遷,新意電子機械廠破產,紅旗紡織廠「改制」,高茂、艾欣雙雙下崗、失業,公公婆婆先後退休,高家平和安靜的日子悄然生變。艾欣從紅旗紡織廠的「紡織能手」,變成在街頭擺布攤、做衣服的縫紉工,早晨迎着朝陽出門,夜晚隨着落日回家;高茂離開了新意電子廠銷售科這個「肥窩」,自謀出路,走南闖北;公、婆照管孫子,各盡其能。兩家五口,和睦相助,共度難關。
十多年的商海搏激,高茂由不顯眼的「小攤子」,做到令人刮目的「大生意」,在京都接收了「茂源機電供銷公司」,由「打工崽」升到「小老闆」。隨着財富的聚積,精神世界逐漸發生了蛻變。為了收攬生意,時常出沒於夜總會、娛樂場。高檔酒店成了他追尋致富的「太陽城」,西部古城在他心底已是遙遠的記憶。慢慢地,他回古城的次數越來越少,而艾欣的思念和牽掛卻在愈日俱增……。
此刻,天無語,地無音。艾欣的陣陣抽泣、聲聲嘆噓,在他們曾經相濡以沫的房間裡久久地迴蕩着……
她忍着腹腔的劇痛,彎着細弱的腰身,伸出顫抖的雙手,在「離婚協議」上,歪歪扭扭地簽上了「艾欣」兩個字。
雙方協議:兒子高新由高茂撫養,現有兩室一廳住房歸艾欣所有。
(三)
高茂返京後,與風流嬌艷的旅遊院校畢業生劉韻領了結婚證。婚後,他們也簽訂了一份協議:「高茂京城所有資產一半記入劉韻名下,兩年後移居馬爾代夫……」儘管高茂對劉韻執意移居馬爾代夫不能理解,心有不悅,但是,經不住劉韻的巧言花語、軟磨硬纏,便順應了新歡嬌妻「借水行舟,重塑未來」的深謀遠略。
一個月後,高家發生了巨變,75歲的父親得了腦梗,半身不遂,病臥在床;73歲的母親,心動過速,視網膜脫落。二老養無所依,只能求助於艾欣,並立字據:現住老區的一室一廳,身後也過戶艾欣。
在家破人散的極度悲傷中,艾欣只能獨自擔當起照顧兩位老人的重擔,每日在新樓與老房間來回奔波。在紅旗紡織廠工人眼中,艾欣孝順忍勞,只有婆婆暗地抹淚,她深知艾欣的艱難和心酸,不時在心裡懺悔:「真委屈了'老事實』(艾欣)!」她也更加怨恨劉韻:「我看這個'新事實』不是個好東西,年輕輕的,不好好找個人家,硬是活活拆散了高茂一家子。」
兩個月後,意外接踵而來。高茂攜新婚妻子劉韻,從京都回到古城,在城中心長新街的凌雲小區租了個兩室一廳,距離紅旗紡織廠生活區一路之隔。
一輩子愛面子的老母親,更接受不了這第二個「事實婚姻」,她指着兒子發火:「你還有臉把她帶回來,已經把人丟大了,還要丟到整個古城,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嗎?」高茂辯解:「劉韻馬上生孩子,川西娘家嫌她找了個'老男人』,一家人不待見我,對她也不問不管,我只能把她帶回古城生養。」
老娘痛恨交織,摸着淚眼痛斥:「你們做的孽你們攬,你們遭的罪你們受,我們都這把年紀、成了這個樣子,你們還要雪上加霜,想把我們活活作踐死嗎?」
「告訴你,別讓我看見那個劉韻,教她不要在人面前晃晃悠悠,毀了高家臉面!」高茂無言以對,反身而去。
其實,高茂帶劉韻回古城生孩子的理由,並非是「無人照管」這麼簡單,他們的主要意圖是為了儘快辦理即將出境移居的必須手續。
半個月後,劉韻生了個男嬰,取名高宇飛。高茂厚着臉皮,央求艾欣照顧「月婆子」。話剛出口,艾欣蒼白消瘦的臉龐上,頓時暴起一條條青筋,怒吼到:「你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嗎?兩個老人你不管,還要我伺候一個野女人?她算什麼東西呀?」
二十五年的夫妻生活,高茂完全掌握了艾欣的品行和做派。「善良」是她的「生性」,「忍勞」是她的「天職」。果然,經不住高茂的幾番周旋,艾欣默默地、日復一日地穿梭在一路相隔的三戶之間,一邊伺候着公婆,一邊照顧着「月婆」,還要顧及兒子。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在老廠新區不翼而飛,「老事實」與「新事實」的故事,成為老工友、新姐妹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這高茂賊膽大,竟娶了個小他25歲,比他兒子還小兩歲的新媳婦,沒進門就生了個胖小子。」
「那'老事實』艾欣就樂意伺候這個'新事實』劉韻?」
「哎,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她就權當伺候自己的「兒媳婦!」
「奇蹟,奇蹟,天大的大奇蹟!」
「這算啥奇蹟,當今社會時興的就是老的娶少的,大的娶小的。前幾年就有一個八十二歲的老學究,娶了自己二十八歲的女研究生。女研究生62歲的伯伯、大學博導,又娶了自己26歲的博士生、老學究的孫女,你說,這一窩子的輩分誰能分得清?」
「那國家咋不明文立法?如果這樣下去,人類的繁衍生息不就亂倫了?」
「誰來立法?給誰立法,現在全世界滿地都有'混血兒』,中國法律怎麼能管人家外國人?」
「那就讓聯合國出台一部'國際婚姻法』,反正不能這樣亂倫下去……」
各種雜音紛踏而至,高茂躲不及、避不過,處處難堪,只想着儘快辦完出國手續,離開這個養育了自己,而今卻難以立足的古城。
一年後,高茂辦完移居馬爾代夫的全部手續,花去十年辛勞的大部分積蓄,卻交不齊給兒子高新購買婚房的一百三十萬元,又說服艾欣把倆人「協議離婚」的房產做了房貸抵押,答應所欠房貸,在他處理完京城遺留資產的收入中支付。
高茂帶着劉韻母子,飛洋過海,落腳在太平洋上的群島國——馬爾代夫首都馬累島。半年後,他費心拔力安排好了一家的吃穿住行和所有的生活大事。
豬年春節過後,高茂從馬爾代夫返回京都,着手清理公司遺留下的一攬子繁瑣事。老顧客日益減少,新貨不能進,堆積的產品難出手,推銷員要工資,公司收入寥寥無幾。
正在他焦頭爛額時,劉韻從馬累島發來一份「離婚協議」,理由是:「年齡差距懸殊,情不投意不合」。內容:要求高茂「一次性支付兒子高宇飛撫養費300萬元」。
嚼着這份沉甸甸的「離婚協議」,高茂的心快碎了,肝氣炸了,長呼大喊:「天絕我命,人斷我路」!一百七十斤的身子倒癱在一張破舊的床板上。
痛定思痛,他從中尋找劉韻當初獻策「借水行舟」,着急移居馬爾代夫的蛛絲馬跡。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手機聲不時地衝擊着他破碎的心。
他一雙冒火的眸子,斜視着屏幕上模糊不清的字樣、畸形怪狀的影像。
劃着劃着,看見姚夢星發來馬累島街頭、馬累古清真寺、博物館的三張圖片。圖像不太清晰,但是,劉韻推着童車,兒子高宇飛手裡拿着飲料瓶,一個青年男子正給他嘴裡餵蛋糕的的身姿、相貌足以辨清。高茂覺得這個男子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姓名、身份,便撥通了姚夢星的語音。
「圖片中的那個男人是誰?」姚夢星輕聲低語:「高叔,你怎麼這麼健忘?想想前年夏天馬累古清真寺前那個吵吵鬧鬧的場景……」對方掛斷了。
昏頭暈腦的高茂,百思無解,氣得腦殼朝牆壁上猛撞。突然,「溫行舟」三個字閃現在他的腦際:「是他,是他,就是他,在馬累古清真寺前和劉韻吵架的那個領隊、劉韻的前男友——溫行舟!」
順着姚夢星的提示,高茂追憶起兩年前馬爾代夫的那次旅程。
那天早晨,馬累古清真寺,是匯星旅行團此行的最後一個旅遊點,大部分遊客不願意進清真寺,要求改去博物館。風流倜儻、高傲氣盛的領隊溫行舟堅持不改;窈窕靚麗、固執己見的導遊劉韻卻同意改去博物館,理由是,她對博物館的資料掌握的很詳實,很想在遊客面前完美展示一下。兩人意見不一,大吵小鬧,相互對峙。因為,下午返程的班機已定,旅客個個心急如焚,高茂就讓一路和自己同住一室的隨團生活管理姚夢星去說服溫行舟。因為,夢星也是新意電子機械廠的子弟,話語不多,處事穩重,溫行舟或許能給個面子。
夢星傳話:「溫行舟說,要放棄這個參觀點,就要交1000元的預約損失費。」高茂想了想說:「國內的清真寺看多了,再看也沒多大意思,還浪費時間,萬一誤了班機,我公司還有急事,不能耽誤。這1000元預約損失費我出,就讓導遊領大家去參觀博物館。」
高茂的義舉,得到全團遊客的讚許。最興奮的是導遊劉韻,她當場對遊客高喊:「感謝高叔叔,讓我們一齊為高叔叔點讚!」溫行舟卻吊着臉,不哼不哈,車到博物館,他也沒進門。夢星緊隨高茂身後,用胳膊肘撞了高茂一下:「高叔,這下劉韻把溫行舟得罪了,讓他丟了大面子!」高茂說:「這是個屁事,年輕人,狗皮襪子沒反正,吃個糖葫蘆就好了。」
回國後,姚夢星、劉韻一直保存着高茂的信息,不時地發來幾句問候。一次,劉韻發來這樣一行字:高老闆,你已經定格在我心中,後邊是一對男女擁抱的圖畫。
沒想到,這次萍水相逢,劉韻成了高茂的門庭常客,每次旅程結束,她就來拜見「高老闆」。去年初秋,在東方酒店的一次「接風洗塵」,兩情相依,翻雲覆雨,高茂的「叔叔」輩分和生活軌跡發生了徹底的翻版。
回首往事,高茂猛醒、徹悟:「劉韻呀劉韻,你竟然騙我,原來你設計移居馬爾代夫,就是為了同溫行舟破鏡重圓!」他越想越煩,越想越多:「高宇飛,高宇飛,你是我的孩子嗎?」他不敢再往下想……
夕陽西斜,夜幕降臨,高茂昏昏沉沉、跌跌撞撞,走出他奔波了十多年,創下千萬資產的「發跡」地,漫無目的地朝前蹣跚着。
大觀園,是曹雪芹的小說《紅樓夢》中為賈妃省親修的別墅,也是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曹雪芹總結當時江南園林和帝王苑囿創作出來的世外桃源。
當晚,這裡遊覽賞景的人群川流不息,高茂心頭卻烏雲密布。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的歸程在何方?馬爾代夫不能去,深知自己鬥不過劉韻那「心志高遠,計謀縝密、搜腸刮肚,勢在必得」的生性;他清楚自己已經失去了當年的英姿勃發、風流倜儻,缺乏與風華正茂、盛氣凌人的溫行舟競爭的資本;返回古城吧,自己的所作所為,愧對父母、艾欣和兒子,亦無顏面對多年辛勞與共的工友……
掏出隨身攜帶的「安定」片,卻沒有勇氣吞下去。他跌跌撞撞,來到一家煙酒店,買了一瓶京都少見的西鳳酒,一咕嚕全部下肚。原本不盛酒量的他,頓時肚腹燒辣,渾身鬆軟,醉醺醺地倒臥在一條空蕩蕩的條椅上。一場搜腸刮肚的翻騰後,他骨碎神散,癱若泥牛,迷迷糊糊滾在條椅下,度過了無知無覺的一宿。
當他半迷半醒時,望着逐一消去的星斗,瞅着旭陽初升的地平線,嘴裡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我犯了糊塗,用隨意之身,毀了自己後半生,害了三代兩家子」……
高茂在淒悲地控訴着自己,似乎也在着意告誡着世人!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