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行記(李偉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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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行記》是中國當代作家李偉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高考行記
一個人來到一個地方,往往會攜帶種種身份與理由。我想，完全抽離了身份與理由的真空性狀態，是不存在於我們這個可以感知的世界的。因此，人生就是一場附着了各種理由與身份的旅行。
端午節前夕,我們一行人來到了九江同文中學,便是作為高考監考員的身份,理由是要執行監考任務。對於這種身份與理由，我深感責任重大。
汽車在高速路上急速奔馳，車窗外是一幅幅明麗的水彩畫。畫裡有田野、橋樑、流水、山脈與村莊。這些景物就在你身旁，仿佛伸出手就可以將其攝獲，可一轉眼就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隨着這些景物一起消逝的還有時間。在當今快節奏的時代，時間就是一切。汽車只是視覺範圍內的表象，視線之外的時間，才是承載我們一行人抵達目的地的真正內質。
放下沉沉的行囊，在市高招辦安排下的星程酒店歇息疲憊的身心。時間可以讓一個人疲憊、困頓，時間同樣可以使一個人活潑、清醒。心靈才是主人，只要衝破內心的藩籬。
對於九江我自然是熟悉的，但第一次以高考監考員的身份來到這裡，又讓我感到些許的陌生。
九江是一座有着悠久歷史的江南文化名城，地理位置優越，地處長江、京九鐵路兩大經濟開發帶交叉點。九江山清水秀，風景怡人，素有「九派潯陽郡，分明似畫圖」之美稱。
九江摒棄了那些大城市裡的擁擠與炫艷，用其簡約而毓秀的風姿，書寫着獨特的格調。
這裡的時光不會迎風亂舞，它只會靜靜地棲歇在路人的腳步里，裊裊地縈繞在茶盞的清香中。寬闊整潔的街道旁，一家家店鋪鱗次櫛比地排列着，裡面的商品琳琅滿目，仿佛用無聲的語言訴說着這座城市別樣的繁華。
甘棠湖畔，集結着許多尋找閒情的人們。那個舞劍的老者，是否正在演繹一段三國時周瑜「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千秋豪情；那位唱歌的婦人，也是否正在傷感着白居易《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動人詩章？這是個到處充溢着詩意與溫情的地方。
閒逸與安然，是這座城市的主題。在那些匆忙備考的學子與家長的腳步中，這樣的主題正在被臨時性地悄悄改寫。一年一度的高考,終於要在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拉開大幕。高考牽繫着千家萬戶的夢想，此時此刻，仿佛這裡的空氣中都到處瀰漫着一種緊張的氣息。
「高考」才是一位貴客，他沿着時間的脈絡，款款走來，這座城市已經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城市迎來短暫的緊張，應該是件好事，這正展示着其文化生態意義上的勃勃張力。偶爾的緊張，不是原有節奏的完全顛覆，這座城市應有的基本步調依然在清清的湖水中悠悠搖漾。
如果說，我是第一次以高考監考員的身份來到九江，那麼，我還是以個人的名義第一次踏入九江同文中學。人生看來總是在不斷地經歷着這樣的「第一次」。
一走進這座歷史悠久的校園，便能感受到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思賢樓、思齊樓、思飛樓」這些樸素典雅的名稱，裝飾的是今人的想象力，鋪展的卻是古人的智慧與思想。走在綠樹掩映的校園裡，空氣中浸潤着淡淡的芳香，有鳥停歇在枝繁葉茂的樹上鳴叫。這裡有幾幢古建築物，被列為省重點保護文物。斑駁的牆壁，高翹的屋脊，烏亮的瓦檐，都是歲月賦予這裡的傳奇。傳統與現代的融合，自然與人文的共生，使得這裡與這座城市一樣具有別樣的魅力。
此地還是歷史名人，人才薈萃的地方。著名校友有革命家方志敏、傅烈、謝賢慶，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饒漱石，中國第一批留美女博士石美玉、康成，學部委員、華中理工大學校長楊叔子，亞運村總設計師、北京建築設計院院長熊明，我國第一代同步通信衛星通信系統設計者、解放軍總參通訊部副部長楊千里，以及中共中央委員、中將周遇奇，醫學翻譯家王賢才等為中國的進步和發展作出傑出貢獻的著名人物。
校友方志敏的塑像，就矗立在同文書院的前方。我借着一位偉大的革命家那堅毅而深邃的目光，仿佛看到那些曾於此兢兢業業的教育先行者們的身影，還有那無數於此尋夢的莘莘學子的面容。歷史的烙印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呈現，不遠處校內一方清麗的池水中，有細碎的陽光灑落其上，我好像看到了韶光滑過的印痕。
校園是夢想的船帆升起的港灣，我幾乎要被那些匆匆趕考的人潮，衝上了岸。擁擠中，對比着那些年輕的臉龐，已發覺年華早已老去從前的模樣。是時間吞噬了青春，能把握住的只能是心靈。我突然感覺，自己也是那些考生中的一員，有着他們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夢想，我分明也有着他們一樣緊張的心跳。
嚴厲本身應該是一件好事，因為這能體現考試的公平性。但是我想，凡事都有個度，過於嚴厲，又是否容易走向硬幣的另一面。由此製造出的緊張氛圍，有可能在捆住考生邪念的同時，也束縛了他們正常的考試思維。我們當然不能說，高考是一個人人生的全部，但也是一位考生人生的很重要的節點。如果，因此而影響了他們的心情與發揮，這樣的過於嚴厲的做法又是否值得商榷？
為此在考場，我常常以微笑的表情與寬慰的語言，來面對考生。我希望能因此獲得一種平衡，將濃烈的緊張氛圍稍稍作一下稀釋。這些考生，在過往的時間裡肯定都有過艱苦的付出，或許早已鍛造出鋼鐵般的意志，堅強的心理品質足以抵禦這樣緊張氣氛的衝擊。即便如我所意料的這樣，我覺得我的那些表情與語言，仍然不能稱之為浪費或多餘。
我的高考監考的行程很快就要結束了，最後一堂英語考完後，考生們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我對同行的同文老師說，他們就像過年一樣高興。高考是人生旅程中的一段終點，但也是新的起點，我也很高興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中，自己也能參與其中。
裝訂完試卷，監考的任務總算基本完成了。喝幾口清涼的礦泉水，浮躁而緊張的心也漸漸地變得沉靜了下來。 同文書院前的台階上，有許多任遠來的同事在合影留念。此時她們用同一種心情與表情，將瞬間的美定格成了永恆。收拾一下行李，吃過豐盛的晚宴，我們將踏上返回的路程。
且裁幾朵九江的雲彩裝進過客的行囊，或采幾片同文的碧意夾入歲月的詩集吧，不知下次再來九江同文中學時，又將攜着怎樣的心情，又將附着怎樣的身份與理由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