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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場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飯場》中國當代作家裴聰敏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飯場

村人不甘寂莫,吃飯也往一塊湊。

飯時候,你端一碗,他端一碗,從各自的家裡走出來,聚在一塊吃飯,就是米粸雜飯也有滋味了,好像不在一齊吃,飯沒味道,就吃不飽——這就是村裡的飯場。

飯場是依村人居住地設置的,不用規劃,無需審批,哪裡住的人多,哪裡就有飯場。或樹下,或牆角,背風向陽。撂幾塊石頭,擱一塊石板,墊半截石碑權當飯桌。一圪瘩的人就在這地方一起吃飯。

村人三頓飯是有時辰的。飯時了,家家冒出了炊煙,飯熟了,前腳後腳地出來了,象是步入宴會廳,不過是各自端着飯碗。村人的飯食有規律,早晚米粸雜飯,清水粸,厥片;晌午干粸、蒸面、白粥,悶飯。就這幾種家常飯,周始復始地輪換。你粉墨罷我登場,昨天干粸,今天蒸面。啥時侯做啥飯,啥季節吃啥飯,是有規律的,各家都差不多,只不過是不在一個鍋里攪稀稠,味道不一樣罷了。

村人飯食簡單,粗瓷大碗,舀得滿滿當當,調一筷辣子,拿一爿油旋,就來了。有細緻人家,拌個小菜什麼的,端了出來,你夾一筷,他嘗一口。誰家有稀罕吃食,趁吃飯時拿出來,讓大家嘗鮮。有人家乾脆把鍋端出來,省得來回舀飯。

百人百相、百家百味。四叔人長得精幹,飯也吃得精細,端着碗,扒拉來,扒拉去,尋金找銀,挑起一筷粸,優雅地送進嘴裡。一根萊葉,一粒豆子,細嚼慢咽地品味道。三哥人長得猛,飯也吃猛,端一碗干粸,邊走邊攪,邊攪邊吃,沒等坐下來,碗就見底了。狼吞虎咽,風掃殘雲,雜飯到他嘴裡也是香的。三嫂常罵他"餓死鬼脫生哩。"二嫂飯做的精細,一碗米粸也做的和別人不一樣,該稠的稠,該稀的稀。一把灰灰菜,一把豬毛繩,拌的入味,吃的二哥滿面紅光。三嫂過日月粗糙,厥片能做成冉片,米粸能做成悶飯。時常三哥墩碗摔盆的,"這是餵豬哩!"

一天三頓飯,頓頓飯場見。哪頓飯少了誰,像是宴會廳少了貴賓。就有人問,"咋不見他三嬸?" "去閨女家了:" "噢。"一個"噢"字,算是給眾人請了假。有頭疼腦熱,吃飯時沒出來,就有女人端看碗去眊,說是:"我這米棋洌洌的,看她想吃不想吃。"過了門的媳婦,初來乍到的,也許一個月不露臉,兩個月不露臉,在家裡吃飯。三個月就耐不住了,羞答答地端着碗出來了。進了飯場,才算是入了這個群,成了村里人。有時正是飯時,過來一個人。眾人端着碗,你一句,他一句地:"吃了麼?" "吃些吧!" 問的來人都不好意思。

孩子們是在飯場上長大的,是眾人養大的。吃飯時,挒着個小圪簍,誰家飯好,給娃倒一碗,走到誰跟前,往娃嘴裡餵一口,碗裡有顆豆,夾起來,"狗旦,豆豆。"各家你一筷他一勺的,吃的娃兒肚子圓溜溜的。都說村裡的娃好養,就是吃百家飯,嘗百家味。食材豐富,營養均衡,"眾手澆開幸福花"。四哥家娃兒稠,不大不小四個,費力又費碗。四哥乾脆從河灘扛回一塊石板,鏨了幾個圪窩,墊到飯場上。吃飯時,四嫂用瓦盆端出來,擱把飯勺,石頭上用手拂,嘴一吹,或稠或稀,一個圪窩倒一勺,四個崽子手抓勺挖的,吃的滿身滿臉。狗兒蹲在一邊,等娃們吃飽了,跳上去,舔的"叭嘰、叭嘰"地響。就這樣,一塊石頭養了四個壯壯實實的小伙,捎帶養了兩條狗。前年,弟兄幾個把那塊石頭抬了回去,說是要當傳家寶哩。

飯場露天露地無遮無掩,有時正吃着飯,一陣旋風,土飛葉飄。側過身,護住碗,風颳過去,"呸呸"吐兩口,撥掉落在碗裡的土渣碎葉,攪一攪,照常吃飯。有一年,四爺端了碗悶飯,靠着樹根吃的正香,樹上"嘎"的一聲鳥叫,一坨鳥屎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四爺碗裡,四爺罵了一句,夾起一筷,狠狠地甩在地上,攪了攪,又吃了起來,嘴裡還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飯吃完了,女人們起身回家涮鍋洗碗,餵豬餵雞去了。雞兒、狗兒不失時機地前來收拾殘羹剩飯。娃們吃飽了,一陣瘋鬧。男人們坐在那裡,懶得起身,"飯後一袋煙,勝似活神仙。"一陣吞雲吐霧,話匣子就打開了,說節令,說莊稼,說人說事,海闊天空地雲,沒邊沒緣地侃。隊長趁機按排了活路:"二叔,東溝那塊地還得打整打整。" "二哥,去把西坡的圪撈修一修。" "張娃,後晌把二甲那塊谷澆一下。"

世事在變,飯場不變。那個年月,碗裡雖然清湯寡水,飯場上人多活稠,沸沸騰騰;那個年代,飯場只聽唏噓,少有人言,"熱飯堵住了嘴",免得言多必失。四爺端碗雜飯,說了句:"毛主席頓頓吃干粸,不吃雜飯吧!" 碗沒擱下,就掛上了牌子,戴上了高帽,就在飯場上批鬥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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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裴聰敏,甘肅天水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