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徐楊)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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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是中國當代作家徐楊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面子
秋高氣爽，市委大院丹桂飄香。市委原書記劉志國忽然來了興致，想到市區最熱鬧的張家巷農貿市場去走走看看，享受一下老百姓那種買菜購物的樂趣。劉老書記退休後，仍住在市委大院的一號小樓。半年多來，市委現領導對他還是很尊重的，劉老書記很知足很滿意，從不去提任何不合理的要求。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呢，退休後該享受的一眾優惠待遇都享受到了。今天，他忽然想上街，腿腳有些不便，想去小車隊叫小馬送他一下呢。按照市委的規定，像他這個級別的老領導，如果要用車，去市內每趟象徵性地交兩元人民幣就可以了。他不敢叫不熟悉的司機，怕人家甩冷臉子，難看，難受，還慪氣。他只想叫小馬。小馬跟他開過八年車，他培養提拔了小馬在小車隊負責。他覺得小馬靈活能幹，又忠誠可靠，一直把小馬當自己的侄兒子一樣看待。
劉志國老書記左手一隻竹籃，右手一根拐杖，慢慢悠進了小車隊的院子，恰巧看見小馬正面對大門，站在市委辦的兩位領導的對面，好像在聆聽工作指令。劉老書記慢慢走過去，走到可以彼此看清表情的距離時，劉老主動先堆起笑臉來，給正面對着自己的小馬看，小馬一向眼睛尖，顯然收到了老領導發過來的這個笑臉信息，但他卻沒有如劉老書記想像的那樣馬上就秒回一個笑臉，並送上一句親熱的「劉書記！」小馬不但裝傻不回應，而且還故意把臉子再稍微向背對着劉老的兩位市委辦的領導轉過去，轉過去，而且還媚態十足地笑開了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露出了假牙一般白亮整齊的牙齒。劉老書記心裡一寒，驀然斂住了笑容，然後像挨了一悶棍似的，趕忙拄着拐仗，使出最大的腳勁，匆匆走出了小車隊的院子。
劉老書記恨從心頭起，默默地罵了一聲「小人！」然後氣咻咻地出了市委的大門，搭上一輛公交車，過了十幾站後，在龍家井農貿市場前下了車。他好幾年沒有來過這裡了，以前來，他是視察市場，體察民生，前呼後擁記者照鏡。這次來，前面是人後面也是人，滿滿的人擠人眾聲喧譁的煙火氣。劉老書記在這煙火氣中找到了生活的感覺，便東瞧西走、討價還價，買了一籃子久違了的他喜歡的新鮮菜，暫時忘卻了小馬那張令他心裡一寒的冷臉。他買足了菜，左手提籃右手拄杖，悠出了農貿市場的大門，來到了街邊。劉老書記不知是氣昏了頭還是樂壞了，下馬路幫子時，也沒有朝左右兩邊瞄一瞄看看車況，結果一步邁下去第二步剛提起腳，就被一輛急駛過來的的士車碰撞了一下，把他撞倒在了堅硬的水泥街道上，一籃子新鮮菜掉了一地……
劉老書記被送到人民醫院搶救了兩天兩夜才甦醒過來。到第八天的深夜，劉老終因腦部着地受傷過重，溘然長逝了。劉老書記逝世前，有那麼一兩天，也曾迴光返照頭腦清晰過幾回，他便趁着這寶貴的時機和家人長談，每次有好幾個小時，談人生，談事業，談黨恩，說不盡的話。劉老免不了給妻子林梅和兒子向陽講了小馬突然變臉的事。他本來不想講，他以為那只是一個誤會。他一直是喜歡小馬，全力點拔他栽培他看着他成長進步的啊。劉老甚至認為小馬會來醫院探望自己，那就一切都煙消雲散親熱如初了。妻子林梅說，我們家的人都對小馬好，他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刺激你啊。唉，你腿腳受過傷，要出門我陪你去，怎麼這麼任性不聽話呢。兒子向陽說，老爹呀，不說那些了，你只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當然，無情無義的人總還是少數。現在，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組織上通過考察，過幾天就要公示我為長興縣的縣委副書記人選了。劉老書記伸過顫顫的右手來，握住兒子的手說，好崽，好好爭氣干，做事先做人。我要是走了，你，你一定要動員媽媽，還有你妹妹，都儘快搬出市委大院，免得人講，講閒……話……
追悼會後沒過幾天，劉老書記的愛人林梅和兒子向陽、女兒向欣都搬出了市委大院的一號小院，住到新購的電梯房去了。[1]
作者簡介
徐楊，籍貫長沙,湖南省作協會員，湖南省小說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