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潛入夜(紀昀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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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潛入夜》是中國當代作家紀昀清的散文。
作品欣賞
隨風潛入夜
早上睜開眼睛，從布滿灰塵的窗戶向外望去，天空灰濛濛的，地上濕漉漉的，一場春雨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隨風潛入昨夜，濕潤了我紛亂的夢境。
很無奈地走進細雨朦朦的清晨，一下子油生出一些煩惱——這泥污遍布的道路，簡陋的街邊店面，以及三五個、五六個聚在一起的打工者……嘈嘈雜雜的一切攪拌在一起，這些，都讓人感到了不自在。
我迅速地騎上自行車，穿過這個小集鎮的中心，四周一下子就清涼、空曠起來。
先走一條小路，小路穿過一大片菜田，田裡種着萵苣筍，這片萵苣筍正慢慢地生長着，散發出特有的清香。
再彎到大路，路兩旁鋪着絨毯般的草坪，綠油油的，安靜地舒展在那兒；路中間的隔離帶里，一排海棠俏立，粉紅色的花朵綴在枝頭，被細雨微風輕搖着；矮墩墩的冬青樹樹冠變成了紅色，像披了紅斗篷；間或看到一株桃花含羞地開着，宛如一位佳人嫣然嬌嗔……
大自然的四季用筆輕輕一抹，就畫成了童話世界，我的眼神走進了童話世界，心卻留在了冬天的邊緣。
大概7：00的樣子，到達園區的7號樓——我們公司的所在地，匆匆忙忙地收起濕淋淋的雨披，繼而把自己塞進辦公室狹小的一角，和外面童話世界隔離起來。
此時的眼睛和心情是不和諧的。
來到大江東的這家公司，整整一年了，走過了一個四季的循環。從一開始信心滿滿，到漸漸無力，最後歸於平淡。這是一家頗具規模的民營公司，雖說披着合資的外衣，但從皮肉到骨血、到神經脈絡都是民營細胞。而我所在的杭州公司是十幾個分公司當中的一個。
集團公司沒有固化一套科學、先進且成熟的運營系統。工廠里，有一大堆寫在紙上的流程文件，而實際執行的又是另外一套。你必須自己摸索出一些門道，掌握一些技巧和周圍的人相處，從縫隙間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然後，慢慢地建立起自己的一個小系統，能快色地解決一些眼前的問題，有些顯而易見的效果，這樣才能讓你站穩腳跟，繼而再習慣這樣的模式和氛圍。所以我們的管理系統是封存在文件櫃裡的幾大本文件，自建的「小系統」可謂是五花八門，自成曲調。而現在，大規模的生產製造都是依靠標準化、模塊化、系統信息化管理來實現的，可以省略很多無效的工作，減少很多浪費。我們還遠遠沒有做到。這是很讓我憂慮沉重的一件事，也是讓我們的客戶不滿意的一件事！
比如這幾天，每個人都忙碌得亂了方寸——大客戶來檢查了！各種問題一下子被翻騰出來，讓我們應對不暇。各種解釋、各種說明都變得蒼白無力，不符合要求的問題點羅列得向山一樣高，快把人壓趴下了！而最明確的要求是——我們今年必須達到一個目標！這個目標讓我們覺得「高不可攀」，「望而生畏」。
找到這樣的理由並不難，我的理由是：年紀大了，不再如年輕時那麼精力旺盛，那麼迅速高效，心勁兒已經趕不上願望了……這理由，簡單實在，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我似乎也被這樣的理由說服了，想要付諸行動了，然而——
工作，在我來看是那麼重要的一件事，現在卻想用年齡、疲憊疏忽它、冷落它了！
想放下手邊的一切，不再糾結一個又一個問題，不再追逐一個又一個目標；不想每天那麼早地起來，第一個走進工廠的大門；也不想每天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追求自以為是的踏實。
很想泡一壺茶，拿一枝筆，看一片雲，寫幾行字，讓心神和眼神一起輕鬆愜意。
很想回到兒子身邊，回到老公身邊替他們料理理家裡的一切。
這些都在我心理顛來倒去地盤算了不知道有多少回！
可是，每當腦海里飄出「退縮」，和「放棄」這兩個詞的時候，另一幅場景再現——曾幾何時，為了工作可以幾天幾夜地加班加點；可以東南西北到處奔波；可以單槍匹馬地應對各種各樣的檢查；遇山鑽洞遇水搭橋，面對困難從不退縮；曾經獲得過數不清的獎勵和讚許……
這些，是我面對工作的態度——熱愛和熱情！
算起來，工作了快三十年了啊！從風華正茂到漸生華髮，跨越人生中精力最充沛，知識經驗日益豐富和完善的幾十年，命運早就賦予了我這樣的模式，在工作中尋早自我存在的價值——
前幾天整理柜子，翻開了一大摞獲獎證書，其中一本是杭州市總工會評選的「管理能手」榮譽證書，一份泛黃的杭總工[2003]22文件號安靜地夾在當中，那是發布獲獎人員的文件。這是一份沉甸甸的榮譽，曾經讓我在一個上萬人的大廠里那麼自豪和驕傲，以至於十幾年前頒獎的精彩瞬間定格在記憶里，依舊熠熠生輝。
離現在最近的一次嘉獎是，2015年，在寧波利安電子有限公司被評為：「卓越績效獎」，直到年會上宣布獲獎名單時我才知道獲此殊榮，獎盃發給了我這個才來了一年多的「新人」，這是公司歷史上的第一次！依舊是感動和驕傲，驚嘆自己依舊「寶刀未老」，工作的熱情依舊閃着跳躍的火苗。
如今，我真的老了嗎？
似乎心理上還沒有真正地接受「退休」這個詞，似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安頓好，這包括對責任和對自己職業生涯的最終交代。
離開辦工桌，走到窗前再向外望出去，雨已經停歇了，天色由灰濛濛的轉成通透明亮，春天的色彩愈加明艷。看到陸陸續續的人從四面八方走進園區，進入自己的工廠，找到自己的位置，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工作就像綿綿的細雨一樣，浸潤到生活的每一個縫隙，滋養着歲月的每一段時光，它是少年時嚮往的自立，是青年時追求的榮譽，是中年時踏實的依靠，是老年時舍不掉的習慣。工作曾帶給我那麼多的驕傲和快樂！工作也是壓力，它是生存和生活的支柱，它是承載人生目標前行的船。
最終，還是放不下工作，依舊被纏在一堆煩亂的事情中，摸索着尋找出路。譬如此時，我依舊如每天那樣，第一個來到工廠，坐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打開電腦，瀏覽郵件，回覆郵件，按照計劃安排一天的工作。想着如何把令顧客不滿意的像山一樣的問題一點點搬掉，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做個「愚公」！
如今，兒子也工作了，我常囑咐他如何努力、認真地對待工作，如何熱情友善地和同事相處，別太計較吃虧，把手邊平平常常的事情做好，踏踏實實地完成每一天的任務。不知不覺的積累才會登上一個又一個台階。但願他如我年輕時一樣熱愛工作，熱情地工作！
歲月摧殘了我對工作的執著和熱情，讓我心生疲憊和厭倦，這是生命周期的必然，很無奈，也很正常。這麼想着，也就釋然了許多，順其自然，盡其所能吧！
春天真的很美，真該好好看看。眼神走進去的時候，心不必留在冬天的邊緣，應該和它一起進入童話世界，一起欣賞大自然的美好，可以讓身心愉快一些，輕鬆一些，少一些憂慮和煩惱。希望讓身邊的年輕人快點成長起來，揚起事業的風帆，駕駛生活的小船，駛向更遠、更遼闊的人生海洋，領略更美好的風光。
工作賦予我太多美麗的東西，即便青春不再，精力不再，也不忍就這麼斷然拋棄。今天依舊要做好每一件事情，明天依舊會早早地起來，和它再次相見。
但願，春天的氣息隨風潛入夜，撫慰疲憊的身心，讓我積蓄力量，最後一搏，完成職業生涯最後的一個句點。
作者簡介
紀昀清，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