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劉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錯覺》是中國當代作家劉濤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錯覺
我很喜歡家鄉的夜景，尤其是我祖母那邊的，雲是月亮的披肩，風是碎石路的紗帕，月光傾落下來，給萬物都鍍上一層銀。別有一番風味。
祖母是農村人，一輩子都生活在農村，即使我們有些時候接她來城裡玩，只待了幾日就嚷嚷着要回去，她對於農村有一種近乎痴迷的渴望。就算是沒有網，沒有電視，人與人家門之間離得遠，她也時常對我們說農村要比城市更安逸，我們便無言以對。可能是這個原因，祖母有着與大多數在農村活了大半輩子的婦人的特性，喜歡用嘴刨祖墳。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母親小的時候家裡很窮，包括我母親在內共有七個孩子，祖父祖母不但要計劃生計，還要面對鄉紳惡霸的壓迫，這其中產生的恩恩怨怨，就會被夾雜在嘴裡然後湧出隨着風越飄越遠。在那些年歲里，正是在這種方式下，沒有人能敢欺負祖母，沒有人能對母親怎麼樣。
祖母對待任何人似乎都是一樣的，說話很大聲，方言味很重，有時還會開一些葷素玩笑。正因為這樣，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很不適應。
祖母不但會疾視仇恨，還對祖父看不順眼，罵祖父的時候不亞於指着鄉紳問候他親族。祖父祖母共同將七個孩子撫養長大，誰也離不開誰，就是因為生活中一些瑣事，比如祖父洗腳後不穿鞋直接從地壩走到床上去，去吃酒時不顧他人感受直接把一鍋湯端來喝。祖母會馬上給祖父一個鑿栗，然後用惡毒的語言當眾罵祖父，祖父便怯場了，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僵持着挨批評。祖母見乖，就立即閉上嘴。
前兩年的一個冬天，祖父因晚上上廁所摔倒中了風，被接到城裡來治療，祖母也跟着下來，住在我家。祖父的情況很不樂觀，因為之前也摔倒過幾次，沒有重視，加上年歲已高，身體禁不住再受傷。所以需要時刻有人照顧。祖母守在身邊，還是一邊照顧，一邊抱怨。
祖父躺着床上，身邊擺滿了東西，手不停的撥弄着物品，傾流的口水似乎澆不滅他好動的熱情，醫生叮囑過，不能讓病人大幅度運動，祖母於是一邊罵他，一邊幫助他恢復原樣，但祖父一反常態，反而越是抵抗。我在的時候，遇上這種情況，祖母會當着面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當着孫子的面把你丟出去！」祖母的眼神堅定，而後又有點無奈和惆悵。又是這種葷玩笑，我表面笑笑，不語。
日子一天天變短，祖父的情況在一天天變糟，祖母的胸口像堵了一塊難溶的冰雪。看起來心事重重，憂慮不斷。眼裡充滿悲傷。她不再罵祖父，祖父有什麼需求她都及時遞到手。祖父已說不出話來，她會耐心地詢問祖父想要什麼，會主動幫祖父翻身，餵飯。
遺憾的是，祖父未能撐過第二年，在他走的那天晚上，祖母說她做了個夢，她夢見祖父並沒有死，而是像很久以前和她鬥嘴，這麼多年來，她唯一記得清楚的，是祖父和她鬥嘴吵架後，祖父能平靜地接受和她能帶着歉意地與祖父再一起工作。可夢驚醒，一切都已成遺憾。說着，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嘩嘩落下。
我覺得，我現在明白了一直以來的錯覺。夜晚，當月藏進雲海里時，燈塔予我的影子更加清晰。在此之前，燈塔點亮了月，亦或是月點亮了燈塔。月在燈塔的光里飄遊，靠近燈塔，又遠離燈塔，亦或是我的腳步，向着它們延伸到遠處去。[1]
作者簡介
劉濤，四川省樂山市沙灣區沫若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