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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堯熙臣,又字芝南浙江昌國衛(今浙江省寧波市象山縣昌國)人。晚明官員。

景堯少有才名,號「浙東十四子」。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成進士,殿試名列一甲第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編修,擢洗馬,掌司經局,曾奉使出封宗藩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隨諭德趙秉忠典試南畿。後乞歸還鄉。癸卯丁外艱,甲辰丁內艱,庚戌服滿,升司經局兼左春坊左諭德,壬子典試南京應天省。癸丑(萬曆四十一年)告病歸里。癸亥起用未任,病故。崇祀象學鄉賢祠,建坊縣城東街上尊殿前。

曾參修萬曆《象山縣誌》十五卷,著有《邵大師詩文集》。

殿試

殿試是科舉考試中最高和最後一級,殿試題目一般由皇上親自欽定。1598年,萬曆皇帝朱翊鈞親自主持殿試,皇帝親自出的殿試題目是《問帝王之政與帝王之心》。這個題目非常明確,就是要求答卷人站在帝王的立場上,回答如何執政和用什麼樣的思想指導執政的問題。筆者有幸從《昌國衛邵氏宗譜》中看到邵景堯的殿試答卷。邵景堯在一天時間內(從清晨到傍晚),以驚人的才華答寫了這份試卷,他以犀利的文筆,簡潔的語言和獨特的見解論述了帝王與百姓、政策與法制、法制與德制的關係。他將皇帝君主與平民百姓置於平等地位,這是一種進步的歷史觀。以法制、德制及廉政以安民心,穩定社會的主張,顯示出其非凡的才智。通篇試卷文筆流暢、氣勢磅礴、觀點鮮明、主題集中、說理透徹、一氣呵成,是一份難得的治國平天下的好文章。茲錄邵景堯殿試卷全文於後,以饗讀者。

邵景堯殿試卷

聖不自聖,進臣等於廷,俯賜清問。慕唐虞考績之典,究文宣優劣之殊,以名實不淆為治道之先務,以明良相信為孚契之大端。真有不廢法而亦不專任法者願。臣甫辨志時,每思躡風雲之會,紓芹曝之忠,而今幸曹際聖明,正千載一時也,敢無辭以臣對。聞考課之法,昉自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考言而先之詢事是知人如堯,而不廢考課也。舜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又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敷奏,繼以明試。」三載終以三考,是知人如舜而不廢考課也。皋陶颺言曰:「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屢省而後語成,是知人如皋颺,而不廢考課也,夫唐虞之世,元首明,股肱良,自僚師師,群工濟濟,豈其疑心志而任耳目,乃鰓鰓焉拘此 令甲為哉?其精誠之意,貫徹於上下之交,如家人一體,原無貳之心。其考核之法,維繫於僚寀之間,與關石並垂,無復疏漏之失。交之愈親,防之愈密,其誠彌篤,其法彌詳,此唐虞之以有為而成其無為也。世之降也,主者厚繩人以法,而薄責已以誠。謂一黜一陟,惟吾操縱,欲天下無逃於法之外,而旋任旋疑,天下亦各相規避窺,以越軼於法之中正。以昔之考課者,誠與法合而為一,故天下不欲欺,亦不能欺。後之考課者,誠與法分為二,故天下陽應以文,而陰肆其偽。安見君子長者之道,不可以治化天下,而其實無妄之誠,徒蘊於中,而不達於外哉。漢文帝恂恂長厚,上有不盡之法,而有疏節闊目之政;下修不雕之朴,而有奉法循理之風。當時循良卓異之吏蒸蒸興起,可謂德讓君子矣。漢宣帝斤斤綜核,有程石察淵之明,而少恬愉在宥之致。恃洗垢索瘢之智,而寡安舒古默之規。神雀(爵)、五鳳之間,偽增受賞,安在過察之為得乎?急節非清廟之響,疾轡(非)千里之駕,督責非風厲之原,謂孝宣不如孝文,豈不有旨哉。

洪惟太祖高皇帝,辟乾坤於再造,揭日月於重光。當時相與共成光明正大之業者,惟此中外之彥,其殿最百官,三載九載,昭常期也;敷奏明試,昭公典也;固已遠溯唐虞,近陋文宣矣,然而推心置腹,披衷見誠,造膝密籌,不以為嫌,和顏降色,不以為屈。大誥三編,首重同游之盛;諸司職掌,獨嚴建官之條;豈尊卑回絕,而爵祿自擅者,第承勝國之習,立法宜周,旌賢能,推奸暴,雖詳於法,而實根於誠也。

列聖授守一道,遞加紹繹。至肅皇帝,益光兩(而)大之。煦育噢咻,恩深於雨露;信賞必罰,威厲於風霆;誠隨法運,猗歟休哉。垂範當年,功流萬祀矣。

陛下羹牆 列祖之鴻模,步武肅皇之懿軌,固宜吏習淳,士風正,民困蘇,達(疑為「撻」)伐張,冤滯仲虛,冒革舊章,親詔尊之如神明,行之如流水。乃列在下風者,多誕慢成習,曠官不漸,浮靡相尚。有如聖制所及者,詎誠不足恃,法不足維歟?夫撫按責監司,監司責守令,此課吏之法也。今此之耳目,寄於愛憎;彼之精神,熟於迎合,吏治安得不偷。故責在撫按、監司,不專在守令也。憲臣下郡邑,下博士弟子,此課士之法也。今進春華而抑秋實,右辭章而絀理解,士習安得不詭,故責在憲臣,郡邑不專在博士弟子也。尺一甫下,而催科愈煩,汪澤安能下注,則貪墨之懲戒宜嚴。兵戎已詰,而老弱未汰,則行伍安能充實,故選練之軍政宜肅。律例昭如日星, 而意為出入,則肺石之冤未雪,故枉之縱之風不可長也。民膏無輕毫釐,而巧為干設,則尾閭之泄可憫,故旁溢之竇所當塞也。此六者皆法也,非所以法也。所以法者,誠是也。誠者以真心實意與天下相凝結,而不疏於法,亦不苛於法者也。誠心以興吏治,而不以文治,撓循牧之權,則龔黃接踵。實心以風學宮,而不以文具靡青衿之習,則朴棫成風。(實)心以拯民困,而不以小惠妨公平之體, 則倒懸盡解。實心以飭武備,而不以功令,縛孟賁之手,則干城有托。實心以清無告之冤,而不以喜怒淆司寇之議,則囹圄不煩。實心以全不貪之寶,而不以寵絡罄省府之藏,則乾沒屏息。故蘊之於不可見,而達之於不可見者誠也,用法者不可不務尚也。昔孔子告君雲,九經本於一誠。朱熹入對,或曰,正心誠意之學上所厭聞。熹曰:平生所學在此。是誠之一言,所為以大本而行大法者也。陛下以誠行法,吏治民安,豈不媲美唐虞,追縱 列祖,而何必較優劣於漢之文宣哉。然遇臣猶有獻焉。誠者法之源也,學者誠之要也。伏惟日御經筵,時勤顧問,公卿輔弼,不離於前,格言讜論,不輟於耳。人慾去而天理純,聖德配乾行之健,聖心符太虛之公,於以從容中道不難矣。書曰,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又曰,念終始典於學,厥修德罔覺。學至則誠存,誠存則考課之法不足言矣。天下幸甚,愚臣幸甚。草茅賤士,不識忌諱,干冒天威,臣不勝戰憟隕越之至。臣謹對。

殿試卷簡析

試卷首先認真總結歷史上帝王治國的經驗教訓。唐虞之世有《舜典》的治官之道,三載一考,三考九載,乃考其功績,以功績明暗而進退人材。故唐虞之世「元首明、股肱良,百僚師師,群工濟濟」。百姓們過的是「舜日堯天歡無極」的日子。但到後世,主事者「厚責人,薄責己」,一升一降,惟己操縱而已,故天下「陽應其文,陰肆其偽」。在西漢時期,曾有過一段「文景之治」,指是的漢文帝和漢宣帝統治時期,政治穩定、經濟發展、百姓安居樂業的局面。邵景堯很讚賞漢文帝,說他政策寬緩,簡化法度,在全國注重道德教育,千方百計提高百姓的道德水平,這就是治國思想暢通,治國辦法又不疏忽。一方面有國家的法律起着威脅作用,另一方面注重思想教育。上邊有精神,下邊辦實事,上下相互儆戒,不用經常地檢察,就能收到良好效果。當時「循良卓異之吏蒸蒸興起,可謂德讓君子矣」。後來的宣帝就有差距了,他雖然是個精明的皇帝,他的官員也稱職,百姓也安寧,但他對國家的事情只注重檢察,而不注重根本上治理。於是檢察不到的地方必然出漏洞,上上下下虛假的東西就多了,不該受賞而受賞的人逐漸多起來,百姓不服氣。

邵景堯非常佩服明太祖朱元璋,說他在政權草創初期就定謀略,建制度。天下大局奠定之後,又進一步立綱紀、陳法度,為後人留下了恢宏的治國章程,遠溯唐虞,近習文宣。建立了一套嚴格的獎勵和懲罪政策。

為了對殿試卷的題目作進一步回答,邵景堯針對當時社會的現實,給皇帝提出六條治國安邦建議。

一、嚴格選拔和考核各級官員。皇上圖謀治國,必須設置和選拔好各級官吏,而且對這些官吏要有明確分工,讓他們按照職權各負其責,不允許任何人做超越職權的事。然後按照他們所做的事考核其政績,決不能放縱。現在大部官員,愛憎不分,迎合上憲,吏治焉有不壞。故誠心興吏治,不能光靠文件和口頭說事,要考核為主,象龔遂、黃霸那樣的好官會接踵而出。

二、培養教育官吏,抓好教育。教育者的任務是提高民眾的文化水平和規範道德水平,以維護和振興好的社會風氣。針對當時學風中存在的欺詐和虛偽行為,國家必須下決心培養和磨礪一批管教育的官吏,對他們寄於重託,放手讓他們工作,在全國形成認真讀書的風氣,則人才輩出。

三、加重對貪官污吏的懲罰。有的百姓窮困不堪,盜賊蜂起,但又投告無門,就是因為社會上還有貪官污吏,必須加重對貪官污吏的懲處,並罰他們傾家蕩產。要實心以拯民困,解民倒懸之苦。

四、加強軍隊建設,嚴格軍人的遴選條件。軍隊中那些世襲富家出身的紈絝子弟當軍官,不學無術,根本不會打仗。老弱殘兵未汰,空餉額大。故選練之軍政當嚴,行伍方能充實。要實心辦理武備,則干城有托。

五、國家律例照如日月,要誠心實心地執行。要讓全國官吏和百姓不但熟識法令,而且要自覺遵守,清除積冤,安定民心。積冤得不到伸張,抑鬱之氣得不到表白,社會就無法太平,因此要特別注意刑罰的準確性。獎勵清官,嚴懲昏官,百姓就不會有冤案了。

六、民脂民膏,不能隨便浪費。提倡節約,反對浪費國家財物。對那種虛報冒領,貪污浪費者,則要堅決治罪無赦。對財務收支有節制者,應該表揚他們富國裕民的忠心。

孔子云:九經本於一誠(九經:修身、尊賢、親親、敬大臣、體群臣、子庶民、來百工、柔遠人、懷諸侯。)只有誠心先立,實政繼舉。皇上以誠行法,吏治民安,豈不媲美唐虞,追上列祖,又何必比較優劣於漢文宣之治呢!

為邵榜眼叫屈

宋代的潘美,明代的袁崇煥等,民間傳說是奸臣,正史是好官。邵榜眼在民間傳說是一個反面人物,即奸臣,但在正史中是個正面人物,好官。

一屈,在封藩途中謀殺昌國衛指揮武勝。《武氏宗譜》載:武勝在永樂間隨俞士吉敕封南洋諸國於永樂七年(1409年)六月初一病死于歸國途中。邵景堯於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榜眼及第。兩人相距兩百餘年,何來殺武之說。

二屈,關於東溪嶺「你平我不平」之說,純屬無稽之談。在當時社會條件根本不可能開劈東溪嶺或洞穿東溪嶺。

三屈,戲劇《明末遺恨》中有四奸臣,邵景堯其一,頭戴尖紗帽翼。《明末遺恨》說的是崇禎帝吊死煤山事。邵景堯死於崇禎登基前五年的天啟三年(1623年),崇禎吊死在崇禎十七年(1644),邵景堯何辜?

在諸多有損邵景堯的故事中,沒有一個說他是貪官的,正史上說他是好官。陳漢章《象山縣誌》說他是「耆年雅望,鄉人矜式」。

邵景堯為官十九年是清貧的。邵景堯在世時沒有蓋過高樓與亭園,他的故居尚在,與一般百姓住宅無異。

尊祖敬宗是文人的大事。邵景堯在世時連宗祠、家譜都未修建。《邵氏宗譜》修於他死後171年的乾隆五十九年,宗祠建於他死後280年的光緒二十九年。而邵景堯在世時因清廉而無能為力。

文如其人,從邵景堯的殿試卷及其詩文看,(《聞寧夏起變》、《吳侯惠政記》等)憂國憂民可見一斑。

萬曆三十一年,偕諭德趙秉忠典試南畿,以提拔孤貧為己任,有張煒者,少時孤母苦節撫養,貧而有才,這樣的人多有提拔。又如華亭張拱端兄弟及周延儒等履端軌端者,同時中舉,一時傳為美談。

為什麼在社會上對邵景堯諸多流言蜚語呢?其原因是當時政權之腐敗,昌國衛是海防要地,正副指揮及諸千戶等官皆世襲子弟,不學無術,橫行霸道,只會欺待百姓,不會打仗;兵多老弱,多吃空餉,以致城防失守,倭寇入城搶殺掠奪,皆因官兵巡防無方、貧財失戒所致。邵景堯看在眼,恨記心頭,多發責備之言,能不引起官兵記恨,邵有功名在身,官兵亦無可奈何,唯有造謠攻擊,邵在外做官,鄉人聽信謠言,故而流傳開來。然謠言無一是說邵景堯是貪官污吏,邵榜之清廉可見一斑。[1]

參考資料

  • 邵景堯殿試卷文如其人, 海天漁歌的博客, 2012-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