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劍松哥哥的女人(田福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那個叫劍松哥哥的女人》是中國當代作家田福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個叫劍松哥哥的女人
她是不是花痴?
很多人笑着問。
這樣的發問其實就是一種肯定。她看見劍松就追着叫「哥哥」。她叫哥哥時兩眼發亮,很像少女對愛情的憧憬,一種朦朧的美。她已經五十多歲了,臉上因經年的風霜,早已失去了水潤,滿是滄桑。這樣的容貌自然不能引起人興趣。
那時的劍松,剛從天津回來,西裝筆挺,小分頭,一縷頭髮自然地垂至額前,英俊帥氣。他在城中開了個裁縫店。他手藝精,男人的中山裝,女人的旗袍,他都拿得起,放得下。那一年,世界各國領導人在杭州開了一個峰會,中國讓領導們穿着唐裝亮相峰會,引來了全國各族人民的追捧。唐裝,顧名思義即是唐朝人穿的衣服,很有復古風格。我看唐裝卻有點異樣,穿上有點像地主。有的人說得更絕,像死去人穿的壽衣。但流行是一種頑疾,你看着不順眼,時髦的人偏要穿。跑到裁縫店,請師傅量身定做,師傅若膽里缺貨,沒有一點水平,臨時根本拿不出手。這難不倒劍松,他硬是能把活趕出來。
女人管劍松叫哥哥,也是在情理之中。犯花痴的人,心是直的,眼是花的,她是被一種幻覺迷住了。那種幻覺,或許也不純屬子虛烏有,確是真實出現過的——她曾經有一個對她好的情人。那時她大概二十一二歲,正值青春韶華。她身上透着好聞的茉莉花香味。她喜歡茉莉花。她愛在陽光好的下午在院子裡洗頭。她洗好了頭髮,讓風吹乾。頭髮的茉莉花香味與太陽光的味道混合了,散落在午後的庭院。有一天,媽媽讓她去舅舅家,那時已是暮春。吃罷午飯,她在舅舅家的院子裡歇息。她在一棵樹下閒站,一個眼神飄過來,她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一個男人渴求的眼神,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是誰呢?
自此,那個眼神老在她眼前晃悠,在她夢裡晃悠。她在河邊,又在水裡晃悠。她喝茶時,在杯里晃悠。她看花時,在花影里晃悠。她迎風時,在風裡晃悠。她老是走神,常常話不達意。她的反常引起了媽媽的注意。
「怎麼了?丫頭?」
「沒怎麼。」
「你一定有事,跟媽說吧。」
從哪裡說起呢?她能說我被一個眼神迷住了嗎?媽媽會怎麼看她呢?有那個眼神的男人,她從不認識。他是誰?住哪裡?是做什麼的?有怎樣的性情?她一概不知。有點封建的媽媽興許會把她當作碰上了鬼魂呢。 但女兒成天這樣神不守舍的也不是事啊。愛琢磨事的媽媽想到了那天讓女兒去她舅舅家。媽媽找到了女兒的舅舅,也就是媽媽的弟弟。媽媽跟兄弟講到了女兒的事。舅舅說,丫頭不會是看上了誰吧?她這個年紀看上誰也是正常的,回去好好問問吧。
媽媽心裡有了底,回得家來問女兒。她只好實話告訴媽媽,那天她在舅舅家的樹底下看到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看」了我好久。媽媽相信女兒舅舅的話,女兒是想男人了!可是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啊?女兒好糊塗啊,就憑這一眼,女兒就茶飯不思了?不行,她還是要去找女兒的舅舅問個究竟,至少要弄清那個男人是誰。
舅舅聽了他姐姐的話,轉身跑到隔壁,問大嬸,半個月前,你們家有沒有來過一個人?大嬸想了許久,終於有點印象,想起有一個人,是她兄弟家的兒子,不過,她早已結婚,兒子都上幼兒園了。舅舅回家講了打聽來的情況,媽媽心想,這下好了,把那個男人說給女兒聽,女兒應該死心了,一個結了婚的男人,還有什麼想頭? 不料,女兒聽了媽媽的話,半天不說話。媽媽以為女兒聽進去了,就去忙別的事了。媽媽太大意了,女兒根本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女兒的情思是一根筋,哪裡是按正常思維可以解開的。女兒的「相思」好象比之前更嚴重了,她真像被勾了魂似的,恍恍惚惚、呆呆傻傻、沉默寡言。媽媽一看,情況不對勁啊,與爸爸商量着,趕緊給女兒找個婆家吧。
媽媽張羅着給女兒物色了一個對象。那個男人是做水產生意的,手頭活絡。女兒看了一次,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暗暗地與那個男人對照了一下,差得太遠了,那個眼神的男人,身姿俊朗,風度翩翩。她幻想着他與她的吻,一定是暈眩的,令她忘乎所以的。他是優雅的,清新的,而這個男人那麼粗俗,那麼污穢。她不能說不好,她怕傷媽媽的心。她媽媽對她好,希望她過得好,希望她找個好男人,希望她找個好婆家。但媽媽不懂女兒的心,媽媽看人跟女兒是不一樣的,媽媽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媽媽只要男人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人要老實,不求其他。女兒就不一樣了,女兒是有夢的,女兒找男人是先在夢裡找的,夢裡熟了,再搬到眼前來。
她心裡的這個結是永遠打不開了,她不能因為「那個眼神」而拒絕媽媽的好意,或許,她的命里只有聽從媽媽找這個男人了。那個眼神就只能是一個永恆的虛無的飄影了。女兒終於答應了媽媽的請求。
後來,這個男人就成了她的男人,他們結婚、生子。那個男人終究是粗人,既無情趣,也不懂得怎麼疼她。男人做生意回來後,累得急,把套鞋一脫,那套鞋沾滿了水產的腥味。男人大聲叫着,拿水來。他要洗腳,洗腳可以消除疲勞。女人有的時候,手腳慢了一點,男人就罵罵咧列:快一點呢,慢慢騰騰!她不作聲,也不反抗。男人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就是以這種無聲的應對,與男人過着。她始終記着媽媽臨終時說過的話,丫頭啊,好好過!媽媽不能稱你的心!原來媽媽什麼都知道。
然後,她也一點點地地老去。
然而,藏在她心裡的那個眼神一直在她心裡飄着,在她夢裡飄着。因為那個眼神,她永遠地那麼年輕。她的身上散發着好聞的茉莉花香。
她一生都被那個眼神撩撥着,干擾着,不得安寧。終於在某一天,她發病了。她穿着很艷麗的衣服,散亂着頭髮,向前走着。認識她的人笑着說:「看啊,花痴發瘋了!」是啊,她是瘋了,可是有誰知道她是為誰瘋的呢?就是為了一個男人,一個只見了一次的男人,一個只見了一個眼神的男人-—女人啊,好痴情啊! 「哥哥!」
女人追着劍松,劍松紅着臉躲開了。 [1]
作者簡介
田福民,自2000年始業餘寫作,以散文為主,迄今為止,累計文字量200餘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