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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不開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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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不開做飯中國當代作家秋夢悄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避不開做飯

最近忙着做飯。都是新冠疫情鬧的。

我討厭做飯。可命運喜歡捉弄人,讓人經常不得不做不想做的事,還經常做不了想做的事。

(一)

六七歲吧,住在偏僻的山裡,比較懶,地里的活幹得慢還差,經常被指派在家裡做飯。具體開始時間記不清楚了。

用灶,柴火。山里自砌的灶,平時灶膛有三個火口,第一個火口主用,主火口正後方次用,側後口輔用。為什麼三個口?以前沒想過,現在無從了解,大約是最大效率利用柴火吧。旁邊大灶膛,上面大鍋,那是過年過節或辦事或批量蒸煮東西才用的。

大灶用得不多,小灶常用。

現在經常有這不會炒那不會煮的犯難。有東西怎麼就弄不熟呢?那時沒有什麼好東西,沒有什麼調料,沒有什麼複雜做法。有好東西,不管怎麼做,熟了,就是美味。父母叫我做,我就做。 煮飯,煮到七八分熟,瀝掉米湯,不能太干,先在主火口燜一會,四個方向各側一次,差不多了,放到次火口,先在鍋下墊個瓦片,以便透來一點火,幾分鐘後拿掉瓦片,燜十多分鐘,再換輔火口。

主火口現在炒菜

山裡有地,能種菜,多的是辣椒、茄子、豆角、扁豆、苦瓜、南瓜、絲瓜、蘿蔔、紅蘿蔔、大白菜、莧菜、苦麻菜、韭菜、蔥、姜、蒜,這些都會炒。 新鮮菜吃不完,家裡便做醃辣椒、辣椒醬、辣椒粉、干豆角、干苦瓜、醃蘿蔔乾。有種芥菜,專做酸菜,曬乾了是鹽菜。

香椿每年頭兩茬嫩芽還好,做荷包蛋,一家的麵粉量放兩三個雞蛋,不然沒韌性。後來的香椿芽做乾菜,摘來蒸時發出刺鼻氣味,我和哥聞之欲嘔,十來年間討厭那玩意,三十歲後才懷念十幾年前的味道。另一個討厭的是黃花菜,不論乾濕都難吃。

可以采野菜,多的是野莧菜、灰灰菜、馬齒菜、車前草、苦菜、薺菜(地菜)。據說地菜能防腦膜炎,我們喜歡它的根,甜,沒有嚼得菜根香的自覺。山上有種奶漿菜,折口處流濃濃的白漿,味極美。可以挖百合,但父母告訴我們,十四歲以前不能吃百合,否則會齙牙。

竹筍我愛,乾濕都愛。大竹筍即毛竹筍一年只能筍尾季挖,小竹筍經常禁拔,為了長竹子。小竹筍品種多,苦的、甜的、肉厚的、肉薄的、空心的、實心的、易剝的、難剝的,山里孩子門清,我屬於能拔的。初中用自己的飯盒和洋瓷缸裝好米菜後,放在一個蒸籠蒸,山下同學稀罕山裡的辣椒粉和干竹筍,我和哥稍一晚去,洋瓷缸便沒了,如此幾次,我們後來只蒸乾蘿蔔片和豆角。

山里少不了菌類。木耳在香椿、辣米樹上長得多,各種老樹根也有。我讀高中,家人自采的木耳差不多積夠了一道菜。蘑菇種類多,松樹菇,辣米菇、楝柴菇、思茅菇,等等,總有十多樣吧。曾經采一堆雜菇回家吃,全家人當晚拉肚子,唯我沒事。多年後曾在海邊拉一網海鮮,十多個人吃,也只有我一個沒拉肚子。餓人解毒能力強。

(二)

蛇蛙多,隨處可見,小孩禁吃。據說,蛇肉落了草木灰會毒死人,不滿十四歲的孩子吃蛙肉會發熱淋,牛肉、羊肉膻,等等。 不給掏鳥蛋,掏來也不煮。不給下水抓東西。野兔、野雞可以吃,小孩抓不到。

大人說夜間手電一照,野兔就傻站不跑。說某人累了往草地一坐,屁股坐一隻兔子,兩腳一伸,一邊壓一隻,草帽一放,蓋住一隻,兩手一撐,又抓住兩隻。野兔夜間好抓,但山夜鬼多,每個地方都有鬼故事,小孩聽得毛骨悚然,哪還敢出去。

晚八點後,除了屋場,屋外嚴禁叫名字,叫了不應,否則丟魂,特別孩子。山裡有小孩魘了,就請神告訴父母去某一個或幾個地方招魂,「××,回來吧」,不停重複在山間,常事。夜間發現遠方有人,「麼人啊」「敖耳」「喊安人下」「是呢」,到底誰是誰,不知道明白沒有,或者聽出聲音了,但名字是不說的。這些傳說,應該是傳下來的,有沒有科學道理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讓沒人照看的孩子不亂來,少很多危險。

野菜我可以津津樂道,野味甚至水貨則沒啥回憶。吃過一次野兔,細公家上門女婿打的,煮麵吃,我分一碗,特甜,碗舔得比洗了乾淨。曾在二姑家住幾晚,村邊河道斷水,無意找到一堆泥鰍,興致大起,琢磨發現大石頭底下沙里多,連續幾天抓了一桶。

除了冬天,那時吃菜是真新鮮,要吃什麼就臨時上地摘什麼。我經常被派去摘,很不情願。摘回來,洗了,削、切、剪,都是細功夫,對孩子來說又煩瑣又無聊。晚飯後削白薯紅薯,削後剁豬食、煮豬食,煩。早上放辣椒到火里燒來擂,挺樂意。 (三)

炒菜以油為主。茶油產自山茶樹。

山茶樹春季結山茶桃、山茶片,好吃,可不耐存,沒熟很澀,熟了摘下來一天就起黑點,兩天就吃不了了,我們都現摘現吃。現在超市還沒有,至少我沒見過,應該尚未解決儲存難題。 秋季有茶籽,可榨茶油。純茶油現在比橄欖油還好還貴,但那時我們不愛吃。我們愛吃豬油。一年一家最多殺一頭豬,豬油殺出來多少吃多少,好的年份二三十斤。熬油的油渣值得稀罕,邊熬小孩可以邊吃一些,剩下的父母收藏起來,主要奉客,酒席通常有油渣薯粉塊。邊油、腸油切成小塊醃着,叫臘油。多年的臘油大涼,經常有人謀三年以上的臘油進藥,一些老人家留傳的土方,好久沒聽過了。炒菜前拿一塊熬,熬後小小的油筋成了小孩爭吵的源頭,甚而可能打鬧,直到大人裁決。掌勺的多多少少占點便宜,但趁人不備不可能,有幾個孩子就有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茶樹三年兩頭熟,最熟的年份我們家打過近兩百斤油,差的年份也有五六十斤。也不全自家吃。我和哥在校蒸菜有定量,兩人四星期一瓶,一斤裝。背米菜油鹽下山不小心打碎過一瓶,我倆四星期在校沒沾一點油葷。不算可憐,聽說有堂伯三天吃一個母薯,就是種下來剪薯秧的薯娘。

處理茶籽是費勁的事。果子成熟外殼快開的時候摘,這個時間我至今不知道怎麼把握。摘茶果叫撿茶籽,三五天內完成。單自家力量不夠,便叫山下親戚幫忙。姑媽姑父、舅舅家表哥都來過。

冬天,一晚一晚地撿茶籽。拿去榨油的茶籽外面有一層殼,我們把它撿掉,這是生火取暖的好東西。

茶籽榨油後的茶餅也是生火取暖的好東西,比木炭好。我們一點點用,得到了很多暖熱。它還是很好的肥料。

我們也吃菜油,但少。也吃棉油,棉花籽榨的油,因農藥殘留多,現在不給吃了。那時候吃棉油很普遍,甚至可以治病,記得父母做過棉油糯米飯給我吃,為了治我得的現在想不起來的病。 那時治病,感冒多半是一碗紫蘇辣椒麵後蒙被睡覺,發汗就好了;手腳掛破刺穿,至少有五六種方法止血,身邊時刻有管用的東西,現在忘得差不多了。我有個特點,不管怎麼生病,從不影響胃口,直到現在。不了解我的人聽說我病了,如果和我一起吃飯,多半認為我裝病,沒有這麼好胃口還不忌口的病人。當看到囡崽隨我,放心了,這個遺傳基因還是很強悍的。

(四)

三兄妹中,我做飯最少最差,緣於我的態度不端正,「腳不連手不住」。但畢竟受過「專業訓練」,削紅薯、剪辣椒、切竹筍等有些基本功。

說到這兒,想起廣東飲食也有漏洞,至少處理食材有兩個地方不算專業,一是辣椒切圈,當年我這樣干肯定挨當過廚師的爺爺一通訓,展不成片的辣椒出不了辣甜味,不過廣東人不會切辣椒情有可原,畢竟粵菜總體與辣不搭界。再一個竹筍豎切,一長條一長條的,吃起來費勁,沒有纖維食品的脆感,韌或勁道留給麵食,纖維食材就得橫切或斜切,斜切最好不超四十五度,懂行的人會明白,可惜老廣不明白,我至今不知道他們不明白的理由在哪裡。

說到爺爺,又想到一些關於他做飯吃飯的事。他反對吃野菜,說野菜不好祖先才不種。他一個人生活(奶奶出去了),油水相對重點,菜顯得好吃,我和哥很想去蹭菜,他通常只叫哥,我則跟哥走。看見我們大口吃菜,他就說,菜是用來下飯的,不是當飯吃的。這話到現在我都不以為然,總喜歡對玟寶說,少吃飯,多吃菜。爸哥喜歡用菜湯澆飯,爺爺看見了一定製止:湯是用來養菜的。桌上兩三個菜,可不是一頓吃完,那是一天的。細公家十多口人,一餐一碟菜,一人一碗飯只能夾一筷子。我家還有一盆湯,炒完菜後,加一大瓢水,再加幾滴醬油精,比醬油色濃十倍,我們吃不起醬油。高中顯擺,同學嗤之以鼻,不就是涮鍋水嘛。

(五)

初中,父母離開山里到縣城附近農場租田耕種。暑假,收完早稻、插好晚稻,我和父親留下,人工去除田地里的雜草並鬆土,這叫耘田,約需半個月。

躬着腰,從田頭刨泥到田尾。弄完一壟直起腰,頭暈目眩。僅一天,我便受不了。父親讓我在家做飯,他一人去耘。

我們租住別人的房,筒灶做飯,用一些煤,主要用木柴。沒柴了,父親便去砍。

天黑了,狂風暴雨,父親沒回。我撐着傘,順着鐵路走三四公里,到一大橋左等右等不見他。

(六)

那地方印象深,我之前走過。插秧季一對缺秧夫妻找到剩秧的我們,給了他兩擔。他們夫妻種菜,便讓我們派人去拿點菜。 幹活慢的我帶蛇皮袋去。不知走多遠,從鐵路東邊走到鐵路西邊,從橋邊過鐵路,記住了,因為順這個鐵路橋向北走到下一個鐵路橋,望起來是我們租住的地方。 到了大塘(地名)他們的菜地,估計他們以為我摘不了多少,讓我自己摘,能背多少摘多少。知道家裡沒錢買菜,摘了一個大冬瓜,再摘厚實的青椒、茄子等等,滿滿一袋,總有三四十斤吧,心滿意足回家。

天快黑了,父母已到家等我,想罵,看到那麼多菜,轉怒為喜,忙問有多遠,我回也不遠,順鐵路就到。他們以為我背那麼重歇歇走走,沒在意。

若干年後,父母知道概略位置後一陣後怕,一個沒怎麼出過門的十一二歲農村小孩到離家十多里遠的地方背菜,「虧得你有蠻力背,虧得你找到家,虧得沒人拐你。」

(七)

從大橋忐忑不安回家,再上鐵路,又回家,天擦黑了,幾個來回,摔了幾跤。八九點吧,父親回了,盛飯給他。飯是夾生的,不安、難受,沒說,不想說,把四周熟的盛給他。 沒線買肉,冬瓜便宜,偶爾發現醬油炒冬瓜有吃肉的味道,便練就了炒冬瓜的好手藝,可現在女兒說沒有。

(八)

斷斷續續做飯,但實在討厭做飯。為什麼呢?大約緣於一句話:男做女工,到老不凶(厲害)。八九歲,領到勞動課本,學着打毛線,被母親撞見後說了這句話。從此遠離一切女工,當然也沒「凶」起來。始終覺得做飯是極其消耗生命的毫無意義的一件事。好在大學和工作單位都有飯堂,以為這輩子可以不用與廚房打交道。

當然不歧視做飯。有的人愛做飯,進廚房是享受,看別人把自己做的飯菜一掃而光更是愉悅。就像有朋友說,握方向盤有種操控人生的感覺。我去握握,啥感覺沒有,對學開車沒一點衝動,四十多,家裡有車,自己愣是不會開。

有人稱,花三四個小時做飯是生活。這是她的生活,不是我想的生活。有那時間,不如看看書、打打牌、吹吹牛、寫寫東西。常說一句話:讓我做飯,要麼泡方便麵,要麼餓肚子。沒結婚前,連廚具都不買。結婚後,極力勸說伊人吃食堂。晃晃蕩盪十幾年,五指不沾陽春水。

(九)

零九年,伊懷孕。雙方父母都來不了我們這。伊不想吃飯堂,聞到油煙反應大。沒辦法上了廚房。工作忙,沒精力研究食譜。素菜好說,海南生活多年,習慣清淡,用油鹽炒,偶爾放點醬油、白醋、五香粉、胡椒粉,其他配料就不懂了。買了本書,挑中了幾個好做的家常葷菜。比如清蒸魚,八兩到一斤二的魚最好,內外的肉同步熟,蒸八分鐘到十二分鐘。 時間久遠,記不起自己究竟做過哪些菜,也沒記錄。伊那時不挑食,做什麼吃什麼。印象中有七八個菜她愛吃,於是每頓安排一個換着吃,保證三天不重菜。 六個月後母親到了海口,長吁一口氣,終於從繁雜的廚房擺脫出來了。

這個階段做了六個月飯,城市生活,市場買菜,令人頭疼的是怎麼買菜。菜的品種多,不會做的居多。孕婦得加強營養,得多吃葷菜。葷菜做起來麻煩,邊問伊邊做。好歹完成了六個月的任務。 過後,以為自己真的再不用做飯了。十多年,確是沒做飯。一九年還和朋友閒聊,吃食堂至死。

(十)

一場疫病,碎了這個夢。 庚子年春節前後,新冠肺炎肆虐神州。臘月廿九,預感疫情兇險,取消大年初一去深圳的計劃,決定近期不在外吃請、請吃。初四,伊被召去上班,留下囡崽在身邊。玟寶多次表示不願去飯堂吃飯,加之飯堂開始取餐,我不得不走上第三次做飯的征程。

這次做飯比上次難,手藝生疏,吃的人挑剔。但囡所需,冒得辦法。好像開始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做豬舌,第一次滷牛肉,第一次熬豬肝粥……動輒一個小時以上,幸而疫期業務沒那麼忙。原準備中午吃的豬舌,改為晚上吃。元宵節費力氣拉的拉條讓玟寶看到就反胃,只好臨時煮湯圓。請人送菜,訂菜先問囡意見。每頓飯至少兩個菜,至少一葷。菜端上桌,觀察囡吃第一口有沒有厭惡的反應,小心翼翼問她味道怎麼樣。有一頓她說打九十五分以上,心裡雀躍了好一會兒。當她看到拉條反胃,心裡無比沮喪。某次她跑到廚房,「爸爸,為了我們,你也是拼了;為了你開心,我們的標準也是一降再降。」哎,那一刻五味雜陳。

三十多年前,太陽緩起緩落,一個懵懂的少年在父母的逼迫下開始做飯。三十多年後,日落便月升,一個滄桑的父親為了懵懂的女兒重新開始做飯。下一個三十年後呢?反正我應該不會再做飯了。

「我不能做得太好,不然你媽來了,你還要我做怎麼辦?」某餐我跟玟寶說。說是這麼說,我還是不得不盡力做好。就像其他的事,就像我們的父輩對我們。[1]

作者簡介

秋夢悄醉,1978年生於江西九江。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