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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記.元辰讀後(段家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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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記.元辰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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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記.元辰讀後》中國當代作家段家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跳河記.元辰讀後

那日姚紅艷從小城看紅榜回來時,天兒已完全黑了下來。紅艷娘正在院子裡趕着一群雞上窩,瞅見進院子的姚紅艷臉上有幾條淚道子,唬了一跳。

閨女,出啥事兒了,紅榜上有你的名字麼?

姚紅艷沒吭氣兒,疾步回了自己的屋子,身子往炕上一扔,扯被子蒙了腦袋。

日頭已升到了濃密的樹梢子的頂端。

枯水時節的白馬河上折射的熾烈的光線懶洋洋地覆蓋在楊大棒子的那條破木船上。唧唧喳喳的一群老娘們在白馬河的淺灘處洗着衣裳,水流被攪動的聲響不時地傳過來。院子裡空蕩蕩的,幾隻「老家賊」在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上來回跳躍着,它們的嘰喳聲引動了遠處一群黑白色的花喜鵲,當它們從院子的上空飛過時,地面上投下了一層斑駁的翅影。姚紅艷的娘正在牆角子那處快要歪倒了的雞窩前餵雞。她餵着餵着,那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有幾天了,姚紅艷鑽在屋子裡,大門兒都沒出來過。

大學沒考上,對姚紅艷來說不亞於天塌地陷,太出乎意外了。十幾年的苦讀哩,瞎火兒了。自從參加完高考以後,姚紅艷在心中已核對過無數遍了,分數絕不會考得太低。她也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考不上,考不上後又怎麼辦。當年自己的姐姐可是白馬河兩岸四十八村第一個考出去的女大學生。姚紅艷相信自己有能力考出去,可命運偏偏捉弄了她,那曾經在腦子裡編織了無數次的七彩未來夢,一宿之間被無情的棒子打得粉碎,夢想中的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人活着都沒多大意思了。

姚紅艷的喜怒哀樂直接影響了她的爹娘,為此,老公母倆沒少了犯口舌。

老實巴交,頂了一輩子高粱花子只曉得從天亮到天黑牛一般在大窪里做活的紅艷爹,對姚紅艷沒考上大學雖說很痛惜,可也沒達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在他心裡,鄉下女娃子認識幾個字兒就成了,既然沒考上,那回家來種地便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事兒了。可是,連着幾天姚紅艷沒有出門,屋子裡也沒啥動靜,門也推不開,窗戶帘子掛了個嚴嚴實實,紅艷爹的心裡長「草」了。更有的是,和黃土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漢最瞧不慣的便是不下窪的小後生和女娃子:你以為自己是個金枝玉葉哩。

這個女娃子年歲也不小了,還沒尋下一個稱心的人家。按着紅艷爹的想法,就是找個知根知底的好人家過日子,只要後生娃人品好,家境好就成了。

紅艷娘卻和紅艷爹尿不到一個瓦罐子裡去,更何況就是尿到一個瓦罐子裡,那尿也得流出去大半。為啥?瓦罐子裂着縫兒呢。一說起姚紅艷的親事,紅艷爹和紅艷娘一準兒吵起來。一個說白馬河隨便一個村子裡尋下個好人家算了,一個跳着腳地說,你個老犟種,按你的說道兒,非把俺那水蔥似的閨女窩在坷垃地里啃一輩子窩頭,喝一輩子糊糊粥不成。俺當年跟了你個老土鱉就已經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可俺這把年紀了,俺認命了。你個老狗還要窩害俺閨女,門兒都沒有。

抬槓也好,拌嘴也罷,最後都是紅艷爹一聲不吭地拉着牛出了院子。難怪紅艷娘氣勢奪人,皆因人家有底氣。紅艷娘比紅艷爹小着十來歲,這一點上便占着絕對的優勢。其二,她當年還是村子裡的婦女主任,屬於說說道道的人物。可就這麼個風雲人物,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鬼使神差地嫁給了紅艷爹一個只曉得土坷垃地里刨食吃的「勞動模範」。一想起這些來,紅艷娘便覺得窩火。沒出閣當姑娘時,沒進過縣,沒到過市,最多也就是在白馬河公社大集上或每年村子裡唱大戲時露個臉兒,穿上一件兒壓箱子底兒的乾淨衣裳。幾十年來跟着紅艷爹只是大窪里風來雨去的死守。自己閨女紅艷女大十八變,出落得一朵花似的,論模樣、論身條、論學識,在村里女孩子堆兒一站,那就是鳥里的鳳凰,花叢里的紅牡丹,出水芙蓉哩。不論啥時候,紅艷娘都掩飾不住為生養了這樣一個俊女子而感到「揚眉吐氣」。為了這件事,她可是沒少受到大閨女姚紅香的嗆白,說娘你懷紅艷時,是不是見天介吃仙草呢?要不紅艷咋這俊?其實姚紅香也是白馬河兩岸四十八村有名的頭稍子,可和紅艷一比,還真就被比下去了。 紅艷娘心中是鐵定主意的。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姚紅艷窩在白馬河,將來和自己一樣啃土坷垃。雖說眼下鄉村日子好過了,啃土坷垃也沒啥不好的,但她認為,啃土坷垃那是別人家閨女的事兒,俺家的閨女絕不能啃土坷垃。 這些年來,紅艷娘極力供養着倆閨女念書。大閨女紅香考出去了,進了城,還找了體面的工作和稱心如意的女婿,風吹不着,雨淋不着,這白馬河兩岸四十八村誰家不羨慕。故此,紅艷也一定要考出去。 三

閨女大了百家求。登門提親的可是不少,然,都被紅艷娘一口封門了,耍鋤頭把子的禿小子能娶俺家的仙女嗎?天大的笑話哩,除非日頭從北邊出來。

那時,姚紅艷正在縣裡念書,只要放假回來,就捧着書本子貓在屋子裡不出來。紅艷爹可是沒少吆喝,艷子,跟爹豆子地鋤草去。

老土鱉,老狗日的,窪里那點活自己忙不過來?大熱天的非喊上俺閨女,日頭還不把俺閨女給曬黑了。你那張老核桃皮臉敢情啥也不怕,俺閨女可不成,臉皮子嫩着哩。只要一聽見紅艷爹的叫喚,紅艷娘那火兒便不打一處來。

村里娃不下窪做活,街坊四鄰笑話呢。紅艷爹的話軟塌塌的毫無底氣。

管別人放閒屁干球。你吃屁也吃不上個熱乎的。俺家閨女不下窪,關別人家屁事。爹死娘嫁人,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別人說啥,老娘全當是放臭狗屁。

人家老白家的閨女和老張家的閨女不也念書,一回來了,還不是都下窪跟着忙活去。紅艷爹拿話對付着。

人家是人家。紅艷娘可不上套兒。

院子裡,紅艷爹啞巴了一會兒,只得去喊姚紅艷的兄弟姚寶江。

俺姐為啥不下窪,非得喊着俺?姚寶江嘟囔着出了屋子。

你姐你比得了。那是咱家的「靈芝」。紅艷爹說着,踢了姚寶江一腳。

艷子她娘,艷子的親事也該上上心兒了。紅艷爹哪壺不開提哪壺。

今兒你是成心和老娘俺過不去咋的。你不快點下窪,在家裡磨蹭個啥?老鱉日的,窪里那二畝地的豆子耪不完甭回來吃飯。俺閨女的事兒用不着你操蛋心,死也不嫁給種地的。你說說,你個老東西安的啥心?俺跟你過了一輩子也沒熬出來個日頭,你還想着讓俺閨女和俺一樣,過不上個舒心日子,出了麥子地進高粱地,收了棒子種麥子。屋門子「咣當」一聲拽開了,紅艷娘倆手叉腰來到院子裡,用手點着紅艷爹。

說着罵着,紅艷娘地上一坐,嘴裡嗚嚎着撒起大潑來。

紅艷爹捅了馬蜂窩,哪敢再說上半句,扛着鋤頭是奪路而逃。

鞋。老天殺得。紅艷娘把紅艷爹的一隻鞋扔出了院門子。

梅仁尉一大清早便趟過了白馬河。他來看姚紅艷了。

五天前,梅仁尉接到了天京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高興極了,一臉的春風得意,小白臉子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腦袋上抹得油蠅子落上去,滑的都得摔跟頭。遙想當年,在縣城一中第一眼看見了姚紅艷,他便動了心思,好個漂亮的「村妮兒」。

實際上,梅仁尉和姚紅艷並不在一個班級上,他們倆第一次的相遇,是姚紅艷升入縣城一中不久的一次校慶聯歡會上。能拉小提琴和唱得一嘴好歌的梅仁尉自然是聯歡會的組織者和最活躍的分子之一。

校慶籌備會貼出了文告:有一技之長,能歌善舞者均可報名。

當姚紅艷來到學校聯誼會籌備組報名時,坐在桌子前的梅仁尉當時便驚呆了。他的眼光再也沒離開過姚紅艷的臉和身子。姚紅艷那一頭油黑髮亮的秀髮,身腰苗苗條條,就像白馬河邊那隨風舞動的小柳樹,臉白嫩嫩的,任那風吹日曬就是不粗糙,眉眼細瞄瞄的,一顧一盼都含着情韻。端正而秀氣的鼻子,豐滿而圓實的接近成熟的胸脯。

總之,第一眼看見姚紅艷時,梅仁尉再也放不下了。高中生的情感很是隱秘的。一年、二年,到了第三年,梅仁尉才慎重而又隱蔽地向姚紅艷展開了進攻(縣城裡「三部九卿」各衙門口的公子哥和少爺們盯着姚紅艷的可是不少,但大都心懷鬼胎,抱着玩玩兒的念頭)。本以為會費許多的周折,可完全出乎梅仁尉的意料,當他給姚紅艷發了一封從港台小說中抄來的「情書」後,姚紅艷便向他「繳械」投降了。

自然了,梅仁尉追求姚紅艷時,內心可是沒少了翻騰。

姚紅艷畢竟是個農家女子,但梅仁尉權衡再三,還是決定要愛她。對此,梅仁尉有梅仁尉的道道兒,漂亮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所能具備的,尤其是姚紅艷身上有一種鄉村女子特有的野性的美。這種美把個梅仁尉弄得是神妖顛倒,背地裡可是做了不少的相思春夢。最主要的一點,梅仁尉認為,農村家庭咋了,只要她姚紅艷能好好念書,考上了大學,吃上了國家的皇糧,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離開那個小村子了。

小城裡的紅榜張貼之前,梅仁尉便曉得了結果:姚紅艷沒考上。 姚紅艷落榜了,對梅仁尉無異於當頭一棒。一開始,他並不相信,這怎麼可能呢。姚紅艷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的,為啥會落榜呢?這樣的話,後面的事兒可就麻煩了,自己的計劃也就泡湯了。如此,還怎麼和意中人攜手未來呢。梅仁尉一度動搖了。但是,當姚紅艷那秀美的臉和迷人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夢裡時,他又「站穩」了立場。姚紅艷學習不錯,複習一年,明年或許就考上了。於是,他決定要維護和堅持這段愛情,他也很為自己的想法感動和得意,說不定幾十年後自己和姚紅艷的事兒會成為一段佳話哩。種種因素下,在啟程去天京師範大學報道之前,他來到了白馬河。 第一眼瞅見找上門來的梅仁尉,紅艷娘便喜歡得不得了。 紅艷娘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梅仁尉。姚紅艷一拽她的衣裳,娘。瞅啥哩?人家身上又沒有金子。俺實話告訴你,他爹是縣上局長,官大着呢。 這才是蒼天有眼。聽了姚紅艷的話,紅艷娘越發心裡樂開了花。局長的兒子和俺家的艷子這才是真正的天賜良緣。她是瞅一眼梅仁尉,看一眼姚紅艷,越瞅心裡越滋潤,這一對人兒,真是戲文里的賈寶玉林黛玉轉世,阿彌陀佛。 老話說得好,丈母娘愛女婿,前院後院抓母雞。老頭子,抓雞殺雞燉小雞兒……你麻溜地去小鋪兒買兩瓶好酒,再稱上幾斤甜糖塊……你快去燒上鍋熱水……紅艷娘可是不能讓這未來的小姑爺子給小瞧了,把個紅艷爹支喚得熱屁直淌。說話間,紅艷娘提刀自己奔了院子裡的雞窩。她一伸手把窩裡準備下蛋的母雞給掏了出來,手一擰雞脖子,騰出另只手,拿刀在雞脖子上一抹。霎時,紅光崩現是一地雞毛。 好孩子,你能來咱家,嬸子心裡高興哩。咱家裡寬敞,大房子熱炕的,你多住上幾天。俺聽說現如今城裡空氣不好,說有啥污染。咱鄉下不比城裡,可吃的喝的都是新鮮的。你不曉得,俺家艷子今年沒考上大學,你說給嬸子愁得。你來了,好好開導開導她。多和她嘮嘮嗑兒,也讓艷子領你到河邊大堤上轉轉。咱這景兒好着哩。 紅艷娘邊收拾着雞邊嘚嘚着。娘的話,姚紅艷聽來是臉上微微地發燙。可她心裡是美的,露出了幾天來難得燦爛的笑容,連日來的愁苦和煩悶的心境平和了。梅仁尉這個時候突然來看她,是她始料不及的。當兩個人單獨坐在一起的時候,梅仁尉對姚紅艷說,他當局長的爸爸不僅知道了他和姚紅艷的關係,不僅不反對,而且已在縣上託了關係,學校也答應了要姚紅艷去插班復讀,來年再考。姚紅艷陶醉了。望着梅仁尉那張熱情親切的臉,特別是一遇上他那燒人的甚至是貪婪的眼神,她的心完全陶醉在了幸福情感之中了。她的眼前又一次出現了自己那編織了無數次的七彩夢。

日頭暖烘烘的。地上灑滿了陽光,好像比平日熱得多。少女羞澀時特有的那種紅暈,一直停留在姚紅艷的臉上。一條粉紅色的紗巾披在肩頭上,一朵花似的,把個姚紅艷的臉映襯得更像是天上的一片紅霞。白馬河邊熟透的黃刺果,如葡萄般一嘟嚕一嘟嚕地垂在枝頭。兩隻老家賊,蹲在黃刺叢中,嘰喳嘰喳地在訴說着啥。 多年以來,白馬河兩岸四十八村還沒有哪一家的大姑娘領着未來「准姑爺」閒步散逛的先例,不想姚紅艷卻成了白馬河兩岸第一個吃火柿子的人。按着她娘的「旨意」,帶着梅仁尉去欣賞白馬河兩岸那野趣風光去了。 老姚家的女子帶着相好的鑽柳樹林子去了。 天大的新鮮事兒,一下子在白馬河兩岸風一般傳開了。姚紅艷的這一大膽舉動,更是令那些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白馬河的腦瓜子呆板的老人們目瞪口呆。這成何體統?而白馬河的青年後生和女娃子們,更多的則是羨慕眼紅。一群一夥的小崽子們則追在姚紅艷和梅仁尉的腚後,高聲喊喝着,嘻嘻哈哈,給他們扔小土坷垃,看西洋景。 去去。有啥好看的。梅仁尉顯得很氣惱。 鄉下人沒見過世面,莫怪。咱回家坐着說話去。姚紅艷有點歉意地說。 虧着你還在小城裡念了幾年書。這在你們村也算是個大知識分子了,那書全念瞎了。鑽在屋子裡有啥意思?咱倆找個更清靜更有風景的地兒說話去。這下好了,由地下完全轉入地上了。也難怪,別說鄉下,便是咱縣上都不開化。去年放暑假的時候,俺和爸爸去了趟北京,真開眼了。人家那大城市的人才是生活,男女同學大馬路上挎着胳膊走路太普通不過了,還有摟着親嘴的哩。梅仁尉說。 咱是鄉下,哪能和人家比。姚紅艷羞得低下了腦袋。

白馬河大堤下有一片密不透風的樹林子,那樹上的枝條子伸向靜寂的高空。柳樹葉子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刷刷聲。日頭已被繁密的枝條子遮住了,雖然地表上還蒸騰着熱氣,但樹林子很是涼快的。連着兩天,只要一吃過飯,姚紅艷和梅仁尉便會來到這裡。

你爹是局長,比鎮長大多了。那大的官兒說句話准管用。俺跟着這屆學生去插班,不是挺好的麼,幹啥還要等倆月?過幾天你就走了,俺找誰去?姚紅艷嘟着嘴。

艷子,俺就喜歡你這個樣子,真招人疼。可你腦子太死板了。你咋不想想,為了你能插班復讀,俺費了多大的勁兒。說這話你可千萬別多心,俺並不是要向你表功。實話跟你說,要插班的復讀生太多了,縣上才做了新規定,今年不招復讀生。但規定是做樣子的,做給人家看的。你曉得,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這話聽着不雅,可是實打實的話,縣上那些個的領導子女哪一個不得照顧。書記、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公安局長、檢察院、法院 ,還有那縣委縣政府各委辦的,哪一個沒三親四顧的。咱爸是局長不假,你想這麼多人需要照顧,不得一撥一撥地來。輪到咱也就得倆月後了。這你都不知道,咱爸費了多大的勁兒。梅仁尉唾沫星子四濺地白話着。

瞅你。俺就是順嘴一說。姚紅艷嬌聲嬌氣地說。

月光不知何時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升了起來,與西天的晚霞遙相呼應。

白馬河顯得更加浩遠、廣闊、寧靜、優美了。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異性捧住了臉蛋子,姚紅艷的心怦怦怦激烈地跳躍了起來。她的胸膛里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火,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電流穿過了全身,身體立時變得軟綿綿了。雖然,夢裡有無數次這樣的情景出現,可那畢竟是夢,而當下倆人卻貼得那麼近、那麼近。

艷子。好愛你。你不知為你俺頂住了多大的壓力。過幾天,俺就要去天京大學報到了。俺想你會發瘋的。梅仁尉輕輕撫摸着姚紅艷的臉。姚紅艷也動情了,身子開始有節奏地波動起來,月光下的那雙含情似水雙眼變得迷濛了,臉頰熱得燙人。她情不自禁地撲在了梅仁尉的懷裡,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俺……你……

啥話也別說。梅仁尉呼吸越來越沉。

俺怕你日哄了俺。

今夜月明人望盡,不知秋思在誰家。俺心對天可表。

俺怕。

怕啥?

你一走那麼遠,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裡,啥樣的漂亮女子沒有,比俺會勾魂兒的有的是。真到那時,你一準兒嫌棄俺是個鄉下毛丫頭了。

哎呀,你把俺當成啥人了?俺是蠟炬成灰淚始干。

俺不信。

那我對天起誓。梅仁尉言罷,果然跪在了地上。

人家說,男人的誓言最不可信。

那俺咋做,你才信?

信你個鬼。姚紅艷用手一戳梅仁尉的腦門子。

梅仁尉身子前一靠,摟住了姚紅艷,嘴巴順勢貼了上來。

月亮升上了中天,月光下的白馬河宛若披上了一層羽紗的少女,透明,楚楚動人。遠方的河面上隱約約傳來悠揚的「鈴」聲。那「鈴」聲清脆悅耳,像山腰上纏繞的白雲,也如白馬河農家升起的裊裊炊煙般舒緩有致,自然天成。那「鈴」聲只有白馬河的夜才能聽得到,它是白馬河水流動才發出來的,很美。

艷子。明年你一定要考上。

嗯。

姚紅艷和梅仁尉緊緊地摟抱着。柔和的長長的枝條子遮住了他們,白馬河上吹來的夜風清爽宜人,草顆里的小蟲子歡快地鳴叫着。一切是那麼的甜蜜,使人忘記了一切。

俺冷。姚紅艷說。

艷子……紅艷哩……沒等着梅仁尉做出進一步舉動,一聲接一聲的呼喊聲傳來了,遠處大堤上出現了一亮光束。

俺爹。姚紅艷一把推開梅仁尉。

日他先人。梅仁尉一聲長嘆。

2023年酷夏於白馬河畔草庵堂

不動聲色的鄉村悲劇小說

——段家軍短篇小說《跳河記》讀後

段家軍先生筆下的白馬河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風景優美,鄉風淳樸,人民勤勞,歷史厚重,充滿生活的熱力與人性美好,同時充滿勞作的艱辛與人心的不足,乃至少不了一些人性的醜陋。只是,由於作者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愛得持久,寫作中每日每時為筆下的鄉土和人物流淚,不願過多表現其不足與醜陋的一面,更多專注於淳樸、厚重、美好的一面。始終保持着優雅而尊貴的寫作姿態和以淳美厚重為主的鄉土文學風格,不如此便不能寄託他滿滿的鄉愁,因而被評論界譽為中國新鄉土文學的代表性人物。他在出版過長篇小說《河畔人家》《白馬河三部曲》、散文集《眷戀鄉土》《白馬河》等作品之後,繼續專注於白馬河的小說和散文書寫。因為在自媒體上常編發其作品和相關評論,我對他的創作和為人有了一些了解,從內心對這位兄弟保持敬重。

《跳河記》是他最近完成的一個短篇,開卷便寫白馬河美女姚紅艷高考意外落榜,看榜回家掛着眼淚的情景。文字清新流暢,語速不急不緩。接着進入家庭環境敘述,交代人物關係,引出紅艷父母對紅艷前程看法不同的矛盾、父愛和母愛的價值觀分歧頗大以及父親的每戰必敗。接着考取天京師範大學的非同班同學梅仁尉出現,介入姚紅艷的感情生活。而這正是母親希望的。梅仁尉風流倜儻,又是縣上局長的兒子,紅艷嫁過去,日子自然不會差。梅少認定俊美的姚紅艷高考失利只是偶然現象,只要復讀再考,肯定能中,註定是吃國家糧的人,於是下決心愛她,並通過父親關係為她爭取到復讀指標。在母親支持、梅仁尉又為她的七彩路鋪平道路的情況下,姚紅艷自然不再羞羞答答,而與梅少挽胳膊、看風光,乃至於月下鑽柳林了。這自然引起風化不開的白馬河老老少少的議論。就在兩人熱切到要再進一步的時候,父親的手電和喊聲進入了柳林。紅艷推開了梅少。梅少氣得大罵:「日 他先人!」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十分精練。全文共九章,九九歸一,歸到「跳河」的主題。究竟是不是姚紅艷跳河,跳河後被救起來沒有,作者沒講,留下半部空白,任由讀者去想象、補充、詰問,讓讀者只用想象不用文字來完成最後的煞尾。這是作者的高明。

作者退隱了,狡黠地注視着我們。我們的思緒卻必須繼續延伸:一錘定音的高考制度是不是悲劇的誘因?姚母一心要俊美的女兒高攀嫁個好人家是不是悲劇的誘因?紅艷自己對於吃國家糧的七彩夢是不是悲劇的誘因?梅少基於姚紅艷一定能吃國家糧而展開的追逐是不是悲劇的誘因?白馬河老少的貞潔觀以及父親出於擔心女兒失足而月夜放聲高喊是不是悲劇的誘因?

樹欲靜而風不止。生活是條河,風平浪靜的時候很少,風平浪靜之下總有波濤涌動。渡河的我們如何才能減少悲劇的發生?我相信作者不會無緣無故寫這樣一個作品,他有一顆為所有人送上平安祝福的心。[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