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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時光書(朱湘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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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時光書》中國當代作家朱湘山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豫南時光書

我駕車前往開封,穿行在豫南的大地上。

豫南的四月,陽光柔和而明淨,一如汝河兩岸那些粉牆紅瓦的民居,洋溢着寧靜和明朗的情調,風從河上款款而來,不經意間吹動行人的衣角,極目盡處,色彩斑斕,仿佛油畫家筆下的作品。

遠遠便看見了汝河,就是《國風·周南·汝墳》里吟誦的汝河,「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飢,」一首反映妻子思念丈夫的詩篇,極盡哀婉纏綿。

汝河,俗稱南汝河,是淮河支流洪河的重要支流,發源於河南省泌陽縣五峰山,深沉的河水緊緊貼着綿延起伏的群山逶迤而來,陽光變得柔和時,站在河邊,那些嫩黃的柳枝和湛藍天空就投影在水中,江南水鄉的韻味,原來在這豫南大地也能遇見。岸邊鋪展開綠瑩瑩的蘆葦,那一派蘆葦青蔥的綠色所蘊聚的氣象,在人初見的一瞬便感到巨大的神往與心旌搖曳。

板橋水庫就攔腰建立在南汝河的上游。

汽車猶如一葉小舟,行駛在省道上,青蔥的麥田一望無際,公路兩邊是密密叢叢的白楊梧桐槐樹林,放眼遠眺,滿眼都是令人心靈震顫的恢弘深沉。車過唐河,就進入田野層疊的泌陽丘陵山區,在灰雲和濃霧裡隱隱呈現出獨特的風貌,無論起伏的山巒,無論舒緩的田疇,都被綠色的麥田和金色的油菜花海覆蓋得既博大深沉,又舒展柔縵,內心頓然生出對這片土地深蘊不露的神奇偉力的感動。

多少風雨滄桑,興衰皆如夢幻。在四十三年的歷史段落里,我曾三次踏訪這片神奇的土地。

1975年,結束了為期6年的山村民師工作以後,我在南陽建築公司找了份臨時工的工作。那年8月發生在河南的那場特大洪水時,我正在南陽。

那天,我剛從外面回到工廠,正在辦公室抄寫「抓革命促生產」的稿子,忽覺窗外樹枝搖動,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一根碩大的樹枝瞬間被風吹斷落地,隨即蠶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窗外頓成雨幕,彷如天河傾倒,可謂五步之外,不辨牛馬。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雨,且持續時間之長,直到晚上還不停歇。入夜,那雨還在時斷時續,院內積水早已沒膝,電也停了,四周一片漆黑,使人感到幾分無助。

次日,雨勢稍減。有消息傳來,說豫南發生了特大洪災,具體情況不明。公司一輛汽車出門,剛過橋,迎面掉進一個凹陷的深坑,司機李師傅一臉沮喪地返回求援,由於沒有吊車,最終也沒有把車弄出來,直到第三天才把車送進修理廠。

之後的幾天,除值班人員外,公司全體動員,為災區烙餅,整個木工廠院子架起了無數的鐵板,煙熏火燎,蔚為壯觀。烙好的餅都送到指定的地方,然後空投到災區,有人還從街上買了鹹菜,每個袋子裡放一塊,還有人往袋子裡面塞包香煙,場面很是感人。

洪水退去之後的九月,秋風給豫南大地送來幾許涼意,我和公司車隊的李師傅結伴專程去了一趟駐馬店的遂平縣。

汽車駛入豫南大地,極目所見,滿眼都是蒼涼,到處可見倒塌的樹木、被洪水衝垮的橋樑。等到進入駐馬店地區的時候,所見到的場景,處處觸目驚心。

近距離地經過板橋水庫,只見水庫的大壩在中段被沖開,形成深深的豁口,如同雙峰對峙。庫水早已流干,露出乾涸的庫底。壩下沿河兩岸,無論是村莊房屋還是道路樹木,都被洗劫一空,留下一片荒涼,坑坑窪窪的公路,像一根灰白色的繩子,打着疙疙瘩瘩的結。

洪水經過之處,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盡,黑土蕩然無存,遺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赤地鮮黃。

在駐馬店迎接我們的,是遂平縣城郊公社農技站的站長,他是南陽建築公司張副經理的親戚,當時農技站急需買一輛汽車,以便解決救災之需,與我同行的李師傅來自新疆建設兵團,據說他的親戚能夠聯繫到賣車的單位。

第二天,在城郊公社簡陋的辦公室里,公社黨委書記和我們一席長談。書記四十多歲,一臉的憨厚淳樸,他向我們介紹了一些他親自見到的災情,很多慘象都是聞所未聞,實在難以用文字表達。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魏灣的村莊。

在板橋下游的魏灣村,大部分的人洪水過後就再沒有回家,最多的是一些10歲以下的孩子,生命尚未綻放,卻已凋落於洪水,這是當地人最不能提及的慘痛記憶。洪水水沖走了一切,中斷了一代人的生命接力。當年開學的時候,一年級學生只有三個,高年級的也就剩下五六個學生,那個村整整斷了一代人。

當歷盡磨難從死神那裡有幸活下來的村民輾轉回到自己曾經的家園的時候,他們已經無法辨認出自己村莊在什麼地方,那些曾經付出汗水心血的家園,那些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已經從地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洪水以前,人們對村莊的記憶是:夏日裡青紗帳密密實實,瓜熟蒂落的季節里總能嘗到瓜果的甘甜與清香。可這一切,已被洪水滾滾帶走,遂平縣文城公社的官方數字是:全公社3.6萬人口中,有1.8萬餘人遇難。該公社魏灣大隊沿河五個村子李灣、魏灣、梁灣、吳灣、趙灣,一字排開:1700餘人中有近千人喪生;該大隊三小隊256口人中僅存96口,有7家就此銷了戶口。

臨別的時候,書記十分沉痛地說,家園重建的問題,兩三年或可解決,但留在人們心中的創傷巨痛,恐怕幾代人都難以修復,看得出,這是一個敢講真話的實在人。

多年後,我曾看到過一份遂平縣革委會當年的「災情報告」,讓人五味雜陳,重災面前,作者還是沒有放下特定年代的思維行事方式,由此也能看出,堅持求真務實的精神是多磨艱難。報告說:

「在黨的英明領導下,在全國人民的大力支援下,遂平縣人民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在一片廢墟上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抗災鬥爭。災區家家戶戶搭起了庵棚。當年全縣播種小麥652178畝,種油菜37836畝,力所能及地整修了河道和橋樑。特大災害之年,災區群眾沒有出現一戶逃荒、要飯的,沒有出現一人凍餓致死的。到1980年9月,災區55183戶,建房200700間,集體建房21737間,災區面貌煥然一新。」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去核實這些枯燥的數字,但在高調、大氣、空洞的行文中,我依稀看到當年大躍進時代「人定勝天」的豪言壯語,依然透出當年該縣建立全國第一家衛星人民公社創造畝產萬斤糧食的「豪邁」遺風。

由於駐馬店到南陽的班車每天只有一班,我們只好在駐馬店一家旅社住下來,再搭乘第二天的班車回南陽。

那天晚上,我們走上街頭,灰濛濛的城市,浸泡在飢餓的瘦月亮的冷光里,時有救災車隊呼嘯而過,捲起滿地的灰塵。遺憾的是,在昏黃的路燈下面,還有未曾歸去者蜷縮的身影。當我跟這些無家可歸的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的時候,感覺他們的眼睛裡不是漠然,而是無奈,那種毫不遮掩叩問人生的無奈,令我心中戚然惶恐。

漫步街頭,一座古意蒼茫的城市,卻幾乎沒有古蹟可尋,處處可見災後的冷清。

向東看,就是汝南,據說曾經是當年岳家軍大破金軍的地方,至今還有個地方叫馬道口,是抗金大將牛皋把金兀朮打落馬下的地方,那裡也是汝河歷史上有名的險工險段,為了幫助當地百姓抗擊洪水,岳飛曾率領軍民修築河堤,岳公堤至今依然可辨。可惜千年已逝,霜冷長河,人類代代守望的家園,在一次次洪災面前,一次次不堪一擊。

作為曾經的驛站,歷史深處的駐馬店,帶給人的總是一種緊迫倉皇的氣氛。當一匹匹驛馬踏着滾滾煙塵,在蒼茫的古道叩出火花點點的時候,無論是洪災疫情,還是兵燹戰火,都曾一次次擊碎萬家百姓渴求安寧的殘夢。

資料顯示,駐馬店在華夏的歷史上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信使、官員在此駐驛換馬,後來,岳飛在十二道金牌的催促下離開了中原,當英雄眷眷回望時,他不可能不意識到,自己最為輝煌的一段人生被永遠留在了豫南大地,留在了人們的記憶之中,而這座小小的駐馬店,無疑是悲劇英雄人生的轉折,他的故事,也為這命運多舛的豫南小鎮,蒙上一層慘澹抑鬱的悲劇色彩。

1989年的7月,因為偵辦一起經濟案件,我和單位幾個同事一起,專程前往青島,又一次乘車從豫南大地經過。在板橋水庫潰壩的兩側,彼時已是高樓矗立,工地上人來車往,復建工程正在有序鋪開,歷盡磨難的人們,又一次用勞動和汗水去填平那個曾經的缺口。

板橋水庫潰壩後,一河碧水,十載空流,駐馬店地區依然遭受過幾次重大的洪水災害。經歷了數不清的考證和結論,1986年板橋水庫復建工程終於被列入國家「七五」期間重點工程項目,並於年底開工建設,1993年6月5日通過國家驗收。復建工程總庫容比原來增加了34%,防洪庫容4.57億立方米,按照百年一遇的標準建立。後來在此建立了板橋水庫風景區,供人們遊覽。

從板橋鎮到駐馬店,大約52,公里,道路兩側,到處可見一派豐收的景象,路兩旁瓜果飄香,堆放着一堆一堆的西瓜。公路上,農民們翻曬糧食的場面時斷時續,儘管被過路司機訓斥,但在中原大地的國道省道上,這種情況已是司空見慣,累禁不止。箇中緣由,既是土地稀缺場地有限,也是為了貪圖一時之便。

走過城鎮村莊,眼前所見,當年搶建的磚混結構,如今已顯出暗淡和陳舊,伴着一種與時間賽跑後的疲憊,在落寞與孤寂的秋風裡,從房屋與房屋的通道之間,可以清晰地看到道路外邊莊稼地里的玉米秸,在風中輕輕晃動,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而持久,也有少數二層預製板樓房鶴立雞群般的立在其間,成為先富起來的象徵。

在一個鎮子的外面,一間簡陋平房矗立在路旁,牆上用白色石灰寫着「亞細亞大酒店」,我們在簡易飯店裡各自要了一碗麵條,或許是心理作用,或者是水土不服,吃完麵條不久,幾個人都感到腸胃不適,忙着進出房後那間簡易的「洗手間」,隨後進入鎮上找藥尋醫。

遠處飄過鑼鼓和悠揚的胡琴聲,有人在鎮裡唱戲。

在河南鄉村,地方戲曲十分普及。尤其主打悲情哭戲。「十齣豫劇八出哭」,豫劇哭戲多,這與豫劇形成與發展的二百多年裡,河南人窮,生活困苦有關。文人們為迎合勞苦人們的欣賞需求,便編出許多哭戲來。同時那個年代的戲曲藝人們,地位低下,身世悲苦。苦命人唱苦命戲,因感而發,很容易唱得悲悲切切,喚起聽眾的共鳴,使哭戲臻於精彩,傳承下來便成為豫劇的主打劇目。豫劇在它的發展過程中,靠幾代老藝人的不斷探索和積累,便逐漸形成了適合演唱哭戲的吐字行腔方法與演唱行板,甚至使豫劇的曲牌音樂,乃至板胡的弦音,也帶有濃重的哭腔。除了豫劇,還有曲劇、越調和河南墜子,也都是哭戲為主,哭得聲情並茂,撕心裂肺。

在街邊的一處空地上,很多人圍在一起,老者拉琴,中間站着一位手執簡版、穿着素色衣服的年輕女子,演唱的是河南墜子《天河配》:

閒言碎語不多論

咱表一表織女下凡塵

佳話一曲傳天下

悲歡離合直到今……

遙望着家鄉的山和水

止不住胸中淚雙傾

痴情的郎君誰侍奉

無娘的孩兒誰心疼

啊天河滔滔路漫漫

割不斷的相思割不斷的情

這也是當年熱播的《黃河東流去》的主題曲,悲涼哀婉的曲調令在場者無不動容,一曲下來,女孩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年輕人默默離去,老人們多是淚水漣漣。

是的,十年以後的人們,對那場世界級別的災難或許已是恍若隔世,他們或許無法想象,當年的人們觸目之下是如何的驚心,對那些遍體鱗傷的家庭而言,當一身疲憊地仔細辨別家的位置的時候,佝僂在慘澹的月光下,何嘗不是「割不斷的相思割不斷的情」啊。

只有歷史記得,只有經歷過那場災難的老人們還歷歷在目:水面漂浮的慘狀,河灘橫陳的悲情、樹上懸掛的哀痛……

據有關資料介紹:在1975年8月的那場世界級別的災難中,在駐馬店地區1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共計60多座水庫相繼發生垮壩潰決,近60億立方米的洪水從天而降,肆意橫流。1015萬人受災,被淹農田1700萬畝,倒塌房屋近600萬間,沖走耕畜30多萬頭。縱貫中國南北的京廣線被沖毀102公里,中斷行車16天,影響運輸46天,直接經濟損失上百億元,成為世界最大最慘烈的垮壩慘劇。但究竟死了多少人,至今沒有一個官方結論。

彈指之間,歷史已走過43個年輪,沉睡水底的遇難者如今已化作磷火之光。同是國殤,唐山大地震建有紀念館,立有刻着遇難同胞名字的紀念碑,官方還有一年一度的隆重追思活動,而對「758」特大洪水的紀念卻顯得異常「低調」。就連洪水造成的死亡人數,至今仍是眾說紛紜,官方對確切的數字依舊保持緘默。

我們銘記住唐山大地震的悲傷,又怎能忘記歷史上最慘痛的洪荒之災。

人類同自然爭奪控制權的鬥爭由來已久,面對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人類到底選擇怎樣的平衡,需要採取什麼樣的態度,一直是繁花迷眼般的複雜糾葛。我們不得不承認,人與自然的關係,從來不是簡單幾個字可以定義。一切沒有定論,但是值得從根本上思考:那就是敬畏自然,正視災難。

2018年的春天,我再一次踏上豫南大地。

不是去用老一輩人的眼淚、酸痛再次勾起更多人的眼淚和酸痛,也不僅只是去祭拜那片苦難的大地,在那裡,我更看到了一個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看到了中原大地強大的再生之力。

過泌陽縣城不久,很快就到達了板橋鎮。新修的水庫在麗日藍天下碧波粼粼,帆影片片。水庫大壩默默無言地橫跨在汝河之上,站在壩頂,你能感覺到一個逝去年代的磨難與抗爭正在透過時間的潮水迎面撲來。

在原大壩潰口不遠的村頭,一個小賣部立在路邊,營業員是一個年輕女子,她正專注地看着電視裡播放的韓劇,不時用紙巾擦一下眼淚。

問及當年的洪災,那女孩有些難為情,笑着說:「聽老一輩說過,俺們這代人沒有幾個知道的。」

是的,忘记的不仅仅是年轻的一代,包括他们的爷爷和父母们,也在忘记:老一辈刻意忘记的是痛苦不堪;年轻一代,不经意间忘记的却是历史。

不僅是年輕一代對「75.8」記憶缺失,就連屬正史記載的當地縣誌,關於「75.8」的記載,也只有短短一小段文字,寥寥數語。在那本印刷精美的縣誌里,巨大災難在這裡只是一筆帶過。

這也難怪,43年前,許多村莊的歷史都是「從零」開始,並且,連祖墳都被連根拔去。過去的東西,哪怕是一張相片,一個物件,一處遺址,一塊瓦片,都難以尋覓,更遑論歷史的傳遞。

它們,只存在於災民的眼淚和夢中。

在大壩復建紀念碑前面的空場地上,村民們一字排開,向遊客推銷着自家的農副特產,叫賣聲此起彼伏,遊客們談笑風生。

復建的大壩依然連接着一南一北的兩個山頭,顯得結實而現代。我站在大壩的一側,腳下是葳蕤的青草,身邊鮮花蓋地,曾相伴過那場洪水的山巒就在一望之內,而我的眼光卻看得更遠,從遠眺它的丰姿到解讀它的帆影再到解讀它曾經的過去。

更讓我感動的是,在當年給千家萬戶帶來噩夢的潰口之處,已經充滿了歡聲笑語——離大壩不遠的地方,緊鄰着一座學校,上下課的鈴聲、孩子們的笑聲、嬉鬧聲……仿佛是上蒼在冥冥中賜予這裡的一片溫馨,告慰當年被洪水奪去生命的苦難靈魂。

中原沉重的歷史告訴我們:永嘉南渡、安史之亂,河洛文明幾近滅絕;靖康之變,南望王師,中原遺民淚盡胡塵;水災、旱災、蝗災、戰火、動亂,1640、1877、1938、1942、1975……多災多難的中原大地,幾乎是用災難的刷子,一遍一遍刷新。人們逃走了又回來,重新開墾,重新營造,重新喚醒中原氣度,重新開啟故鄉繁榮。

千百年來人類守望相助、不離不棄的精氣神,文明不屈不撓、堅忍頑強的生命力,在河南的大地上,有幸作出了最經典的註解。

走在這片土地上,你能分明感到這裡的寧靜中蘊藏着一股強勁的歷史張力,感到中華民族巨大的內生力量。當夜幕降臨,炊煙升起,燈火明滅,無數創業的家園之夢在田野的上空中閃爍,那是中原人民傳承歷史、振興家園的精神之光,也是他們重拾輝煌的時代見證。

一切都過去了。某種意義上說,人類社會最基本的保障和最毀滅的風險,都來自我們身處的自然。對河流來說,改道正常;對天空來說,暴雨無錯;對地球來說,這些都已經成為過眼雲煙。

河南是農業大省,而農業地區,常常暗示着緩慢、落後,舊有的生活步履蹣跚,千年不變。但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場世界級別的災難過後,在豫南的一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隨後僅僅幾十年特定的單位時間裡,發生了地表史上最波瀾壯闊的變遷。

更令人感懷的,應該是在那些群峰般突起的城鄉建築群的深處,在春深似海的大地上,一個看不見的精神大陸也在緩慢崛起。

自那以後,河南沒再發生過大災大難。如果不是這次河南北部的那場特大暴雨,人們幾乎已經忘記了那段慘痛歷史。放眼中原大地早已是沃野千里,人壽年豐,高樓林立,寧靜祥和,中原熟,天下足,告別貧困的河南,正在重拾自信,走在歷史巨變的前列。

汽車駛入新修的330省道,道路兩邊綠樹成蔭,田野小麥漸黃,一條明渠滾滾東去,恰如一位美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微微清涼的風兒吹過,留下的卻是溫暖。一處處的果園,桃樹李樹正在孕育新的果實,間或一排排的葡萄架順着溝壟遠遠伸出,滿眼皆是鄉村野景的美妙,在一場午後的急雨中,從萬物競相生長的姿態里,你能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大氣深沉,感受到春天的溫情如期而至,你的心情是那樣明亮愉悅。

太陽照到了身後,田野瀰漫着美麗的光影。一群飛鳥在樹林的上空飛過,從一片樹林飛到另一片樹林,從一處田野再落到另一處田野,幾千年以前它們就是這樣追逐着,生活着的,在這片奔騰着生命激情的古老大地,聽慣了中原戲曲憂鬱的吟唱,見證了不朽神話和生命傳奇,此時此刻,當我環顧四周麥浪、傾聽百鳥歌唱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嶄新的河南正向我緩緩走來…… [1]

作者簡介

朱湘山,海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南陽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