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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管蟲(昆蟲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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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管蟲》是法國著名的昆蟲學家、文學家、博物學家法布爾代表作《昆蟲記》中的一篇。

譯文

一、衣冠齊整的毛蟲  

  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只要長着一對眼睛,就可以看清楚世界上任何東西的人,在破舊的牆壁和塵土飛揚的大路上,或者是在那些空曠的土地上,都能夠發現一種比較奇怪的小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柴束,不知因為什麼,它能自己自由自在地行動,一跳一跳地向前走動。沒有生命的東西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不會活動的居然能夠跳動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一點的確非常稀奇,而且很令人感到奇怪。不過如果我們靠近些仔細地看一看,很快就能解開這個謎了。  

  在那些會動的柴束中,有一條特別漂亮、特別好看的毛蟲。在它的身上裝飾着白色和黑色的條紋。大概它是正在尋找自己的食物。也許它是正在尋找一個可以讓它安全地化成蛾的適當的地點。對於它這些讓人猜測不適的動作,通過以後它自己的所做所為就能了解清楚了。  

  它很懦怯的朝前方急切地行走着,它總是穿着樹枝做成的奇異的服裝,完全把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只有除掉頭和長有六隻短足的前部暴露在外面。  

  它只要受到一點小小的驚動,就會本能地隱藏到這層殼裡去,而且一動也不動了。生怕一不小心被其他的東西侵害了,這顯然是它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這就是一束柴枝會走動的秘密的答案,它就是柴把毛蟲,它是屬於被管蟲一類的。  

  為了防禦氣候的變化,這個既非常害怕寒冷而且又全身裸體的被管蟲,建築起了一個屬於它自己的很輕便的,又很舒服的隱避的場所,一個能夠移動的安全的茅草屋。  

  在它還沒有變成蛾的時候,一刻也不敢貿然離開這間茅屋。這確實要比那種裝有輪盤的草屋要好一些,它完全像是由一種特殊的材料製做而成的隱士們穿的保護外衣。  

  鄧內白,山谷里的農夫,穿着一種用蘭草帶子緊緊地扎住的外衣,而且是羊皮的,它是皮板朝里,羊皮朝外的。特別是居住在深山裡的農夫,尤其是黃土高坡上的農夫,這種穿着打扮更是常見,他們的頭上還要系一條白色的羊肚毛巾。相比較而言,被管蟲的外衣,比這種打扮還要草率一些,因為它們只是拿一個簡簡單單的柴枝做成一件再樸素不過的外衣而已,沒有任何過多的裝飾物品。可見,它們是多麼不拘於小節啊!四月里,在我們家的作坊上面有很多昆蟲,在這些牆上能夠發現很多的被管蟲,它們都向我提供了十分詳盡的常識,如果它是在蟄伏的狀態下,這就表示了它們不久就要變成蛾子了。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它使我能夠直接地仔細地觀察一下它的柴草的外衣。  

  這些外衣形狀都是一個樣子的,真的很像一個紡錘,大約有一寸半那麼長。那位於前端的細枝是固定的,而末端則是分散開的,它們就是這樣排列着的,要是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可以當作保護的地方,那麼這裡就是可以抵擋日光與雨水侵襲的避難場所了。  

  在並不認識它以前,乍一看上去,它真像一捆普通的草束。不過只是用草束這兩個字還並不能來正確地形容它的樣子,因為麥莖實在是很少見得到的。  

  它的這件外衣的主要的材料是那些光滑的、柔韌的、富有木髓的小枝和小葉,其次則是那些草葉和柏樹的鱗片枝等,最後如果材料不夠用了,就採用那些干葉的碎片和碎枝。  

  總之,小毛蟲遇到什麼就使用什麼,只要它是輕巧的、柔韌的、光滑的、乾燥的、大小適當的就可以了。所以,它的要求還不算苛刻。  

  它所利用的材料完全都是依照其原有的形狀,一點兒都不加以改變。也就是說既保持原有材料的性質,又保持原有材料的形狀。  

  一些過長的材料,它也不修整一下,並使其成為適合的、適當的長度。造屋頂的板條也直接被它拉過來使用。它的工作只不過是把前面固定了就行了。這在它是很簡單易行的。  

  因為要是想讓旅行中的毛蟲可以自由地行動,特別是在它裝上新枝的時候,仍然能夠使它的頭和足可以自如地活動,這個匣子的前部必須用一種特別的方法裝置而成。僅僅是用樹枝裝飾成的匣子對它而言是不適用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它的枝特別長而且還很硬實,這就大大防礙了這位勤勞的工人的工作,使它不能正常地盡職盡責。  

  它所需要的,是必須擁有一個柔軟的前部,使得它可以向任何方向自由地轉來轉去,從而可以很高興地完成本職工作。  

  所以那些硬樹枝,在離開毛蟲前部相當遠的地方,就中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領圈,那裡的絲帶只是用一種碎木屑來襯托,這樣一來,也就增加了材料的強度和韌性,從而不妨礙毛蟲的彎曲性。這樣一個能夠使毛蟲自由行動和彎曲的領圈是非常重要,而且絕對不可缺少的。以至於無論它的做法有怎樣的不同,而所有的被管蟲都要用到它。  

  在柴束前部,那張裝得下可以自由轉動的頭部,觸摸起來讓人覺得很柔軟,它的內部是用純絲織成的網,外面包裹着絨狀的木屑。這種木屑,是毛蟲在割碎那些乾草的時候得到的。  

  我把草匣的外層輕輕地剝掉,將它撕碎,就會發現裡面有很多極細的枝幹,我曾經仔細地數過,大概有八十多個呢。在這裡面,從靠近毛蟲的這一端到那一端,我又發現了同樣的內衣,在把它的外衣打開以前,只有中部與前端是可以看見的,而現在則可以看到全部了。這種內衣全都是由堅韌的絲做成的,這種絲的韌性是很強的,人用手拉都不能把它拉斷。這是一種光滑的組織,其內部是美麗的白顏色,外部是褐色的而且是有皺紋的,還有細碎的木屑分散地裝飾在上面。  

  於是,我要看看毛蟲是如何做成這件精巧的外衣的了。這件外衣內外共有三層,它們互相按一定次序疊加在一起。第一層是極細的綾子,它可以和毛蟲的皮膚直接相接觸;第二層是粉碎的木屑,用來保護衣服上的絲,並使之堅韌;最後一層是小樹枝做成的外殼。  

  雖然各種被管蟲全都穿上了這種三層的衣服,不過各個種族的外殼卻有所不同。比如,有一種,六月底我在靠近屋子旁邊的塵土飛揚的大路上遇見的,它的殼無論從形式還是從做法上來看,比前邊提到過的那一種都要更加高明一些。它外面的厚披是用很多片材料製做而成的,比如那種空心樹杆的斷片,細麥杆的小片,還有那些青草的碎葉等。在殼的前部,簡直找不到一點兒枯葉的痕跡。我先前所說的那一種,是常常有的,但那足以妨礙其美觀。在它的背部,也沒有什麼長的突出物,長出外皮之後,除去頸部的領圈之外,這個毛蟲的全身都武裝在那個用細杆做成的殼裡面。總體上的差別並不是很大,不過最顯著的一點差異就是它有比較完整的美觀。  

  還有一種身材比較小,衣服穿得比較簡易一些的被管蟲,在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在牆上或樹上,在樹皮多皺的老樹上,比如洋橄欖樹,或榆樹上,常常可以發現它的蹤跡。當然在其他的地方也會見到。它的殼非常小,常常還不到一寸的五分之二長。它隨意地拾起一些乾草,然後把它們平行地粘合起來,除去絲質的內殼以外,這就是它的全身衣服的材料。  

  衣服要穿的更經濟,更便宜,而且看上去更漂亮、更美麗,那是難度更大的事情了。  


 

二、良母  

  如果我們在四月的時候捉幾條幼小的被管蟲,把它們放在鐵絲罩子裡面,關於它們的一些事實,我們可以看得更多一點,也可以觀察的更清楚一點了。  

  這時它們中的多數還是處在蛹的時代,等待着有朝一日變成蛾子。但是它們並不都是那麼安份守己地靜靜地待着,有的比較活躍好動一些,它們會很自豪地慢慢地爬到鐵絲格子上去。在那裡,它們會用一種絲質的小墊子,把自身的身體固定好,無論是對它們而言還是對我而言,都要耐心地等待幾個星期,然後,才會有一些事情要發生。  

  到了六月底的時候,雄性的幼蟲從它的殼裡跑出來了,它已經不再是什麼毛蟲了,而已經變成蛾子了。  

  這個殼,即一束細杆,你應當記得,它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前面,另一個在後面。前面的一個,是這個毛蟲很謹慎、很當心地製做的,是永遠封閉着的,因為毛蟲要利用這一端釘在支持物上,以便使蛹得以固定在上面。因此,孵化的蛾必須從後面的口鑽出來,在毛蟲還沒有變化成蛾子之前,要在殼內先轉一個身。然後,才會慢慢地出來。  

  雖然雄蛾只穿着一件十分簡單的黃灰色的衣服,只有蒼蠅差不多大小的翼翅,然而,它卻是異常漂亮的。它們長有羽毛狀的觸鬚,翼邊還掛着細須頭。  

  至於雌蛾,則很少能夠在一些比較顯眼暴露的地方捕捉到,而且,它們當中的大多數是很難見得到的。  

  比別的昆蟲遲幾天以後,它才會從殼裡姍姍來遲地鑽出來,其形狀簡直是難看到了極點,這個怪物也就是雌蛾。當你剛剛見到它的時候,甚至會驚嚇地叫起來。也許它的樣子會嚇你一跳的。沒有一個人能夠馬上就看慣眼前這個悽慘的情形。它的難看程度並不比那些毛蟲差些。它沒有長翅膀,什麼都沒有,在它背的中央,連毛也沒有,光禿禿、圓溜溜的。人們簡直難得睜開眼睛看它一眼。在它圓圓的有裝飾的體端,戴有一頂灰白色的小帽子,第一節上,在背部的中央,長着一個大大的、長方形的黑斑點──這便是它身體惟一的裝飾物,母被管蟲放棄了蛾類所有的一切美麗。這就是雌蛾,這個怪物般的雌蛾形像。  

  當它離開它的蛹殼的時候,就在裡面生卵。於是,母親的茅屋(即她的大衣)就留傳給它的後代子孫了。她的卵產的很多,所以這產卵的時間也很長,要經過三十個小時以上。  

  產完卵後,它將門關閉起來,使其免受外來的一些侵擾,從而獲得一種安全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某種填塞物是必要的。於是這位溺愛的母親,在她一貧如洗、窮困潦倒的情況下就只能利用它僅有的衣服了。也就是說要利用戴在它體端的那頂絲絨帽子,塞住門口,以保母子平安,安然無恙地生活。  

  最後,它所做的還不限於此,它還要拿自己的身體來做屏障。經過一次激烈的震動以後,它死在這個新屋的門前,留在那裡慢慢地幹掉,即在死後,它還依然留守在陣地,為了下一代,死了也甘心。別看它外表上看起來醜陋不堪,但實際上它的內心、它的精神是很偉大的。  

  假如破開外面的殼,我們可以看到那裡面儲存有蛹的外衣,除去前面蛾子鑽出來的地方留下的孔以外,一點也沒有受到損壞,雄蛾要從這個狹小的隧道中出來的時候,會感覺到它的翼和羽毛是很笨重的負擔,而且對它形成了一定的阻力。  

  因此,當毛蟲還處在蛹的時代時,就拚命地朝門口奔跑出將近一半的旅程來。最後終於成功地撞出琥珀色的外衣來,在它的前面,出現了一塊開闊的場所,可以允許它自由地飛行了。  

  但是,母蛹不長翼,也不生羽毛,用不着經過這種艱難的步驟。  

  她的圓筒形的身體是裸露出來的,和毛蟲沒有多少區別。所以可以容許她在狹小的隧道中爬出爬進,一點兒困難也沒有。因此它把外衣拋棄在後面──拋在殼裡面,作為蓋着茅草的屋頂。  

  同時,還有一種非常深謀遠慮的舉動,足以表現出她對於卵的命運有極其深切的關心,事實上它們已經好像是被裝在桶裡面了,在它脫下的羊皮紙狀的袋子裡,母蛾已經非常有辦法地把卵產在裡面了,直到把它裝滿為止,但是僅僅把它的房子與絲絨帽子遺傳給子孫,這並不能讓它感到滿足,最後的舉動,還要把自己的皮也奉獻出來留給子孫後代,在它身上,「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我想方便地觀察這件事情的過程,於是我曾有一次從柴草的外殼裡撿來一隻裝滿卵的蛹袋,並把它放在玻璃管中。在七月的第一個星期里,我忽然發現我竟然擁有了一個被管蟲的興旺的大家族。它們孵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差不多有四十多隻以上的新生的毛蟲,竟在我沒有看見的時候,在我還沒來得及注意的時候,統統都穿上衣服了。  

  它們穿的衣服特別像波斯人戴的頭巾,由光亮的白絨製做而成,說的普通一點,通俗一些,就像一種白棉的禮帽,只是沒有帽纓子。  

  不過說起來很奇怪,它們的這項帽子不是戴在頭頂上的,而是從尾部一直披到前面來的,它們在這玻璃管里非常得意地跑來跑去,因為這是屬於它們自己的廣大的屋子啊!因此,我就想要看一看這頂帽子,究竟是由哪種材料做成的,織造的初步手續又是什麼樣的。  

  幸運得很,蛹袋是不大會變空的。在裡面,我又找到了它們第二個大家族,其數目和先前跑出去的差不多。大概總有五打或六打的卵在裡面。  

  我把那些已經穿好衣服的毛蟲拿走,只留下這些裸露着身體的新客房在玻璃管裡面,它們有鮮紅的頭部,身體的其餘部分全都是灰白色的,全身還不足一寸的二十五分之一長。  

  我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久,從第二天開始,這些小動物,慢慢地,成群結隊地,開始離開它們的蛹袋,用不着把這些搖籃弄破,只從它們母親在當中弄破的口中出來就行了。  

  雖然它們都有洋蔥頭般的、漂亮的琥珀色,但是,沒有一個把它拿來用做衣服的材料,也沒有一個利用那些柔軟搖床的毛絨,誰都可能會以為這種材料可以做成這些伯冷的動物的毛毯,但是事實上沒有一個小動物去利用它一下。  

  它們一起衝到柴枝殼粗糙的外面,那是我故意為它們留下來的,而且直接靠近那個裝有卵的蛹袋,於是這些小動物們開始感覺到它們面臨的情況有些不對頭。於是便產生了一種迫切感。  

  在你還未進入世界去打獵的時候,首先要做的是必須穿好自己的衣服,這一點對於這些小動物們同樣是適用的。它們也一樣地焦急,恨不得馬上攻破這個令人厭倦的陳舊的老殼,趕緊穿上準備好的安全的外衣。  

  它們之中有的注意到了已經咬裂開的細枝,撕下那柔軟的潔白的內層,有的很大膽,深入到空莖的隧道,在黑暗中努力收集一些材料,它們的勇敢當然會有所報酬的,它們得到了極其優等的材料,用這些織成雪白的衣服,還有一些毛蟲加入了一些它們所選擇的東西,製做成了雜色的衣服,於是雪白的顏色給黑的微粒玷污了。  

  小毛蟲製做衣服的工具就是它們的大頭,其形狀很像一把剪刀,並且它還長有五個堅硬的利齒,這把剪刀的刀口靠得很緊湊。雖然它實際上很小,但它卻很鋒利,刀很快,能夾住也能剪斷各種纖維。  

  把它放在顯微鏡下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小毛蟲的這把剪刀竟然是有機械的、正確的,而且是強有力的奇異標本。  

  如果羊也具備這樣的工具的話,並且與它的身體成一定的比例,那麼羊也就可以不光吃草而也能吃樹幹了。由此可見,小毛蟲的頭可不能等閒視之啊!  

  觀察這些被管蟲的幼蟲,製造棉花一樣的灰白色的禮帽,這一點很能夠啟發人們的智慧。無論是它們工作的行程,或是它們所應用的方法,都有很多的事情值得人們注意一下。它們太微小了,它們也太纖弱了。當我用放大鏡觀察它時,必須非常小心,非常仔細,既不敢使勁呼吸、喘粗氣,也不敢大聲說話,哪怕稍有一點不小心,就會驚擾了它們,也許會把它們移動了位置,或者也可能是把它給一口氣吹跑了。  

  別看這個小東西是如此微小,但是,它可是一位有着高超的製造毛毯技術的專家,這個剛剛生下來一小會兒的小孤兒,竟然天生的知道怎樣從它母親留給它的舊衣服上裁剪下自己的衣服來。它所採用的方法,我現在可以告訴人們,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交代一點關於它的死去的母親的事情。  

  我已經說過鋪在蛹袋裡的毛絨被,它很像一隻鴨絨的床鋪,軟軟乎乎,舒舒服服的,小毛蟲鑽出卵以後,就睡在這張床上面休息一會兒,從而取得適當的溫暖,並為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工作做好準備。  

  野鴨會脫下身上的絨毛,用它為子孫後代做成一張華麗舒適的床。母兔則會剪下身上那些最柔軟的毛,為它的新出生的兒女做成一張溫暖的墊褥。母的被管蟲也做着同樣的事情。看來,天下的母親總還是有一定的共性的,這種共性也是它們的本能所決定的,那就是無私地疼愛自己的兒女。  

  母親會用一塊柔軟的充塞物,給小毛蟲做成溫暖的外衣,這材料非常的精細而且美觀。從顯微鏡下仔細地觀察,可以看到上面有一點一點的鱗狀片體,這就是它為小兒女們製做衣服的最好的呢絨材料。小幼蟲不久就會在殼裡出現,因此要給它們準備好一個溫暖的屋子,讓它們可以在裡面自由地遊戲玩耍。在它們還沒有進入到廣大的世界裡去之前,可以在裡面修養,積蓄力量。所以母蛾像母兔、母鴨一樣從身上取下毛來,為兒女不辭辛勞地建造一片美好的天地。  

  這大概是以一種非常機械的方式進行的,好像是連續不斷地磨擦牆壁而且並不是有意識的有心的舉動一樣,然而的確沒有理由向我們證實確是如此。甚至連最蠢笨的母親也有它自己的先見之明。這位看上去似乎有毛病的蛾子翻來覆去地打着滾,在狹窄的通道中跑來跑去,想方設法地把自己身上的毛弄下來,給它的家族製做舒適的床鋪。  

  有些書上說,小被管蟲自從有了生命以後,就會吃掉它們的母親。事實上,我卻始終也沒有看到過這種情形發生。而且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是怎樣傳說起來的。事實上,它已經為它的家族奉獻、犧牲了那麼多,最後自己只留下乾乾的、薄薄的一個條,還不夠許多小子孫們的一口食物。實際上我的小被管蟲們,它們是不吃母親的。我看到的是它們自從穿上衣服以後,一直到自己開始吃食的時候,沒有一個曾經咬到自己的已死的母親的身上。  


 

三、聰明的裁縫  

  現在我要詳細地講一講這些小幼蟲的衣服了。  

  卵的孵化是在七月初開始的,小幼蟲的頭部和身體的上部呈現出鮮明的黑色,下面的兩節,是帶棕色的,其他部分都是灰灰的琥珀色。它們是一些十分精銳的小生物,跑來跑去的腳步是很短小的,而且也是很快的。  

  它們從孵化地點的袋裡鑽出來以後,有一段時間,它們仍然需要待在從它們的母親身上取來的絨毛堆里。這裡要比它們鑽出來的那個袋子裡更加空曠舒適一些。它們待在絨毛堆里,有些在休息,有些十分忙亂,有的比較心急一些的已經開始練習行走了。它們全體在離開外殼以前,都在修身養性,增強體質,以迎接未知世界風雨的洗禮。  

  在這個看上去比較奢華的地點,它們卻並不留戀。等到它們的精力逐漸充沛起來,就紛紛爬出來散布在殼上面。隨後積極的工作就開始了,逐漸將自己穿着打扮起來。食物問題以後才會想起來解決,目前卻只有穿衣服是最要緊的事情,看來這些小傢伙把臉面上的事看得很重。  

  當蒙坦穿上他父親從前曾經穿過的衣服時,常常說:「我穿起我父親的衣服了。」如今,幼被管蟲同樣地穿起自己母親的衣服(這同樣必須記清,不是它身上的皮,而是它的衣服)。它們從樹枝的外殼,也就是我有時稱做屋子,有時稱做衣服的那種東西,剝取下一些適當的材料,然後開始利用這些材料,給自己做衣服。它所用的材料都是小枝中的木髓,特別是裂開的幾枝,主要是因為它的髓是更容易取到的原故。  

  它們製做衣服的方法倒是非常值得注意的。這個小動物所採用的方法,真是出乎我們人類的想象力,它是那樣的靈巧,那樣的細緻,那樣的精心,這種填塞物都被弄成極其微小的圓球。那麼這些小圓球是怎樣連接在一起的呢?這位小裁縫需要一種支持物,作為一個基礎。而這個支持物又不能是從毛蟲自己的身體上得來的。這個困難,並不能難倒這些聰明的小傢伙的;它們把小圓球聚集起來弄成一堆,然後依次用絲將它們一個個綁起來。於是,困難就這樣被克服了。你已經知道了,毛蟲是能從自己身上吐出絲來的,就像蜘蛛能吐絲織網一樣。採用這種方法,把圓球或微粒連接在同一根絲上,做成一種十分好看的花環,等到足夠長了以後,這個花環就圍繞在這個小動物的腰間,留出六隻腳,以便行動自由,末梢再用絲捆住,於是就形成了一根圈帶,圍繞在這個小幼蟲的身上。  

  這個圈帶就是所有工作的起點和幼蟲所需的支持物,完成第一道工序以後,小幼蟲再用大腮從殼上取下樹心,固定上去,使它增長增大,於是就形成了一件完全的外衣。這些碎樹心或圓球,有時被放置在頂上,有時又被放在底下或旁邊,不過通常都是放在前邊的時候居多。沒有其他的設計,要比這個花環的做法更好了。外衣剛一做出來的時候,是平的,後來把它扣住以後就像帶子,圈在小毛蟲的身體上。  

  最初工作的起點已經完成了,然後它會繼續紡織下去。於是,那個最初的圈帶逐漸成為披肩、背心和短衫,後來成為長袍,幾個小時以後,就完全變成一件雪白的嶄新的大衣了。  

  還要感謝它的母親的關心,小幼蟲得以免去光着身子到處跑來跑去的危險。假如它不放棄那個舊的殼,那麼,它們要想獲得新的衣服將有很大的困難呀,因為草束和有心髓的枝杆不是隨處都可以找到的呢!然而,除非它們曝露而死,看來遲早它們總會找到它們穿的衣服的,因為它們能利用隨便什麼材料,只要能找得到,什麼都行。在玻璃管中,我對於這些新生的小幼蟲也曾做過好幾回這樣的試驗。  

  從一種蒲公英的莖里,它毫不猶豫的挖出雪白的心髓,然後將它做成潔淨的長袍子,比它的母親遺留給它的舊衣服所做成的要精緻得多。有時還有更好的衣服,是用一種特殊植物的心髓織造而成的。這一回的衣服上面飾有細點,像一粒粒的結晶塊,或白糖的顆粒。這可真正算是我們裁縫製作家的傑出作品了。  

  第二種材料,是我提供給它們的。那是一張吸墨紙,同樣的,我的小幼蟲也毫不猶豫地割碎其表面,用它做成一件紙衣服,它們對這種新奇的材料非常高興,也非常感興趣。當我再給它們提供那種原來的柴殼當做服裝的材料時,它們竟然不予理睬,棄而不顧,選取這種吸墨紙來繼續做它們的衣服。  

  對於別的小幼蟲,我什麼東西也沒有提供給它們,然而它們並沒有就此失敗。它們非常聰明,採用了另一種方法,急急地去割碎那個瓶塞,使其成為小碎塊,然後將這些小碎塊割成極其微小的顆粒,好像它們和它們的祖先也曾經利用過這種材料一樣,因為看上去這些小幼蟲對這些材料並不陌生。這種稀奇的材料,也許毛蟲們從來沒有利用過,然而它們把這些材料拿來做成衣服,竟然與其他材料做成的毫無差別。這些小幼蟲的所做所為真是讓人感到驚奇!  

  從而我已經知道了它們能夠接受干而輕的植物材料了,於是我決定換一種方法做試驗。用動物與礦物的材料來試試,我割下一片大孔雀蛾的翅膀,把兩個裸體的小毛蟲放在上面。它們兩個先是遲疑了好長時間。然後其中的一個就決心要利用這塊奇怪的地毯,一天的工夫都不到,它就穿起了它親手用大孔雀蛾的鱗片做成的灰色的絨衣了。  

  第二回,我又拿來一些軟的石塊,其柔軟的程度,只要輕輕一碰,就能破碎到如同蝴蝶翼上的粉粒。在這種材料上,我放了四個需要衣服的毛蟲。有一個很快就決定把自己打扮起來,開始為自己縫製衣服。它的金屬的衣服,有彩虹一樣發出各種顏色的亮光,閃爍在小毛蟲的外殼上。這當然是很貴重,而且非常華麗的,只不過有點太笨重了。在這樣一個金屬物的重壓之下,小毛蟲的行走變得非常辛苦,非常緩慢。不過,東羅馬的皇帝在國家有重大儀式的時候,也得如此呢!  

  為了滿足本能上的迫切需要,幼小的毛蟲也不顧忌這種蠢笨的行動了。穿衣服的需要太迫切了,與其光着身子還不如紡織一些礦物好一些。愛美之心蟲也有之,它也願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吃的東西對於它並沒有像穿的東西那樣重要,只顧穿衣打扮,外表好看,是這些小毛蟲的共性與天性。假如先將它關起來兩天,然後再換去它的衣服,將它放在它喜歡吃的食物面前,比如一片山柳菊的葉子,它一定先做一件衣服,這是必然的,因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後,它才會放心地去滿足它的飲食需要。  

  它們對於衣服如此需要,並不是因為有特別寒冷的感覺,而是因為這種毛蟲的先見。別的毛蟲在冬天,都是把自己隱藏在厚厚的樹葉里,有的藏在地下的案穴里避寒,有的在樹枝的裂縫裡,這是怕寒的毛蟲。但是,我們所說的被管蟲卻安然地暴露在空氣當中。它不怕寒,也不怕冷,它從有生之日起,就學會了怎樣預防冬季的寒冷。  

  受到秋天細雨的威脅以後,它又開始做外層的柴殼,開始時做得很草率、很不用心,參差不齊的草莖和一片片的枯葉,混雜在一起,沒有次序地綴在頸部後面的襯衣上,頭部必須仍然是柔軟的,可讓毛蟲向任何方向自由轉動。這些不整齊的第一批材料,並不妨害建築物後來的整齊。當這件長袍在前面增長起來的時候,那些材料便被甩到後邊去了。  

  經過一段時候以後,碎葉漸漸的加長,並且小毛蟲也更細心地選擇材料。各種材料都被它直排的鋪下去。它鋪置草莖時的敏捷與精巧,真令人大吃一驚。人們不僅驚異地發現小毛蟲的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輕巧,而且做的還很認真實在,鋪墊的如此舒適,這是一些大的昆蟲都無法比擬的。真的不能小看它呀!  

  它將這些東西放在它的腮和腳之間,不停地搓卷,然後用下腮很緊的把它們含住,在末端削去少許,立即貼在長袍的尾端。它的這種做法或許是要使絲線能粘的更堅固、更結實些,和鉛管工匠在鉛管接合的尾梢銼去一點的意思是一個樣的。  

  於是,在還沒有放到背上以前,小毛蟲用腮的力氣,將草管豎起來,並且在空中舞動它,吐絲口就立即開始工作,將它粘在適當的地方。於是,毛蟲也不再摸索行動,也不再移動,一切手續都已完成了。等到寒冷的氣候來臨的時候,保護自己的、溫暖的外殼已經作好了,所以,它可以安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了。  

  不過這衣服內部的絲氈,並不很厚實,但能使它感到很舒服安逸。等到春天來臨以後,它可以利用閒暇的時間,加以改良,使它又厚又密,而且變得很柔軟。就是我們拿去它的外殼,它也不再重新製造了,它只管在襯衣上加上新層,甚至到不能再加為止。這件長袍非常柔軟,寬鬆而且多皺,又舒適、又美觀。它既沒有保護,也沒有隱避之所,然而它以為這並不要緊。做木工的時候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該是裝飾室內的時候了,它只一心一意地裝飾它的室內,填充房子──即襯它的長袍,而房子已經沒有了。它將要悽慘地死去,被螞蟻咬得粉碎,成為螞蟻的一頓美餐。這就是本能過分頑固的結果呢![1]

作者簡介

讓·亨利·卡西米爾·法布爾 (Jean-Henri Casimir Fabre,1823年12月22日-1915年10月11日),法國著名的昆蟲學家、文學家、博物學家。被世人稱為「昆蟲界的荷馬」「昆蟲界的維吉爾」。他用水彩繪畫的700多幅真菌圖,深受普羅旺斯詩人米斯特拉爾讚賞及喜愛。他也為漂染業做出貢獻,曾獲得三項有關茜素專利權。主要作品有:《昆蟲記》(全十卷),《自然科學編年史》。[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