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飛翔的夜裡(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蝙蝠飛翔的夜裡》是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蝙蝠飛翔的夜裡
在我老家的山地,春暖花開之後,氣候日漸暖和,活動活動身子,就要在身上取下一件衣服的時候,蚊子也趁機活躍起來,從春草里,從垃圾里,從廢水坑裡,一群群的,嗡嗡的,飛起來,過境有聲。每當夜幕降臨,家裡總要燒一些艾蒿驅蚊。那濃煙一卷一卷的,在屋子裡瀰漫,熏得人都跑出來了。星宇沉靜的夜晚,蝙蝠在翔動,一隻一隻,在低空竄過。好事者拿一根竹杆,橫空一掃,天上準會掉下一兩隻蝙蝠來。蝙蝠灰黑着身軀,微紅着嘴,薄薄的翅,尖叫起來吱吱的,果然有點四不象。村人呼之為 「洋老鼠」,問來由,卻沒有答案。祖祖輩輩都這麼叫下來的,沒有解釋。
蝙蝠是藏在牆縫裡,見不得光,大概也因為醜陋,造物主在造它的時候,大致也考慮了人類審美的需要,而把它的生命空間安排在夜裡,不妨礙人們的觀瞻吧。對蝙蝠我也沒有什麼好感,無論老師怎麼說它是益蟲,就是喚不起我對蝙蝠的愛心。我不噁心它,不傷害它,我以為對它已很盡仁義了。每次行在夜裡,蝙蝠索索飛過頭頂,還是有點厭惡它。離開家鄉,選擇了一種叫流浪的生活方式之後,泊在了碩大的廣州。在鋼牆鐵壁的廣州,看不見蝙蝠了,蝙蝠在記憶里便慢慢褪色。
忙忙碌碌之中,卻覺着生活並不充實。在廣州,我是漂泊者,靈魂在另一處流浪。望着那些高樓和閃爍的路燈,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擁有了什麼。甚至我想到了我到底屬於誰這麼一個毫無意義的無聊問題。我輩打工,委實難堪。不願接納家鄉的落後,又不被廣州的繁華所接受,在家與城市之間左右搖擺,像一個風鈴,雖有悅耳之功,卻不知自己在為誰搖晃一樣,悲哀得要命,還不肯承認,空虛得要命,卻仍是一副坦然的笑臉,心裡要多痛,就有多痛。
某個夜晚,當我把最後一瓶紅酒倒進胃裡的時候,我想起了蝙蝠。推開窗,空中看不到蝙蝠的飛痕。廣州的蚊子多,也肥,只只像老美的轟炸機,卻看不到蝙蝠。這個城市不長蝙蝠?連蝙蝠都找不到一隻的城市,繁華着,人都油頭粉面的,保養得如同動物園裡的猴子。站在窗前,除了對面灰灰的牆,我什麼都看不見。我想我是海,心理有無數波瀾;我想我是情聖,心裡有無數纏綿的相思;我想我是一塊頑石,在城市的巷子風裡越來越堅實。看到了自己在玻璃上的面容,才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滄桑容顏如泡了千年海水般,喚起種種回憶,心中有歌,卻是自作娛樂。這生活是什麼滋味噢,想想,想到疲倦,都品不出味兒來。
朋友拿他自己開玩笑,戲謔自己是衣冠禽獸。白天衣冠楚楚,儼然君子。晚上赤裸裸的面對自己,猶如禽獸。他一說,我就理解了。一個人的夜晚,不僅是禽獸,還是強盜。但作踐的只是一個人——自己而已。乾淨的是衣服,骯髒的是靈魂。在接收到早上第一縷陽光的時候,思緒又恢復了肅靜。我想起了人的另一種狀態:笑着,卻滿臉淚兒,心,要多淒涼,就有多淒涼。
蝙蝠從我的心靈某處竄出來,帶着故鄉四月溫溫的氣息,讓我無法拒絕一種美好的感覺和興奮過後銘心刻骨的記憶。蝙蝠在湘南的夜空里忙碌穿梭,我在廣州的夜空中,因為孤獨而嚎叫遊蕩。都那麼醜陋,都那麼疲憊,為尋找一片兒的安寧,而讓靈魂竄出人海在黑暗中不斷的穿梭,直到白天來臨。
看着自己,如看着一具蝙蝠的標本,在夜裡,掠過蒼茫夜空,用一種姿勢,或一種聲音,詮釋奔波的幸福或苦難。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