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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喬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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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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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中國當代作家喬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腳印

雪紛紛揚揚飄着,屋子裡暖呵呵的,合作社分紅的季節,踏着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來了。

「勇領那麼多……」望着勇、霞熱呵呵離去的背影,小王羨慕嫉妒恨地盯着其身後同樣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底底的一聲。

「祥鍋里的油水都流進勇碗裡……」二大爺頓着。

「霞知道你背後嚼舌根,吐沫不淹……」二大爺的兒媳婦埋怨着,礙於禮節,話咽回半句。

「也不知道祥在外面混得怎麼樣?」二大爺望着窗外的雪花

「狗逮耗子……」大家笑着,可誰都知道,自從勇、祥的爹娘離世,祥就外出打工了,年年歲歲雨去雪來,曲曲彎彎的山路上,少了祥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

「二大爺,你挺念祥的!」小王輕輕地。

眾人哈哈大笑,眼前晃動着二大爺不時被祥捉弄氣急敗壞的場景,個個濺珠跌玉。

「我想他個球呀!」二大爺臉紅,抬起巴掌,眾人並不躲閃,嬉笑着走出屋子。

「雪花飄飄人心黃,北風朔朔世態涼……」二大爺巴掌停在空中,望着層層疊疊的遠山哼着。紛紛揚揚的雪花推開窗戶,飄了一屋,難道是祥……

二大爺關窗,關門,踏着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在街巷裡迷失了。

那些久違的鄉土氣息,無不紛紛揚揚的隨着落葉飄零。

2

雪紛紛揚揚的,掩去身後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勇、霞關上屋門,坐在電燈下,激情地數着花花綠綠的票子。

「今年收成真好!」霞吻了吻人民幣:「尤其是西坡那二畝薄地,真是伺候人!

「也不知道祥怎麼樣?」勇甩甩抽筋的手指。

「還能麼樣,十幾年沒露面了,怕是早就……」霞不說了,頓下,緩緩地:「你要是有心,趕明兒咱修一墳,說房陰親……」

「早該呀!」有霞的話,勇有了底氣:「祥的二畝薄地,年年歲歲都是兩萬多元的收入……」

「還不是咱經營的好!」霞偎在勇的懷裡,甜甜地笑。

窗外的世界忽地靜下,靜的連惡犬都忽略了山路上一個蹣跚的身影。雪白了黑夜的眼睛,那串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里,淌着滴血的嘆息。

「祥要是回來,我還真捨不得把那二畝坡地給他……」霞呢喃着。

「吃進嘴裡的吐出來,你還叫霞!」勇笑道:「放心吧,雪這麼大,風這麼緊,十幾年了,祥怕是想回來也回不來嘍,說一千道一萬,祥一個人在外就是好呀!」

3

天明,村口,二大爺盯着進村路上一行淺淺深深、深深淺淺帶血的腳印,興奮不安地揣摩着,到底什麼樣的鬼子進村了,按理,沒有哪家野獸的腳印這麼奇特呀……

「二大爺,鬼!鬼!」小王氣喘吁吁跑來,架起二大爺回走,尚未走到老井前,二大爺吃一下,怔着了。

井欄上,不知麼時,坐着一個陌生人。濕漉漉的亂糟糟的,滿臉橫肉,雙腳沒了,鮮血淋淋淌着……

誰?二大爺不認識,村子裡所有的人也肯定不認識,那猙獰的笑容,滴血的傷口,都是刺向心坎的一把刀,太可憐了。

「不會出幺蛾子吧?」小王后退着。

「會出什麼亂子呢,一個乞人!」勇聞訊趕來,也瞬間怔着了,雪人般面對乞人傻傻憨憨的笑容,無語,雪飛。

「他要幹什麼?」眾人問。

「我也不知道……」勇搖頭欲走。

「不會是祥吧……」二大爺拉着勇,指着乞人脖子上一塊胎記。

「咋會是祥呢!」勇虎着臉:「祥壯實的,就是一頭牛,他軟綿綿的,就是一灘雪……」

「哇……」乞人張牙舞爪撲向走近看稀奇的男女小孩,頓時,叫喊聲一片。

「走走走,這裡不歡迎你!」勇憤怒地抓起乞人,垃圾般拋在村外山路上。轉身回來,那行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與拖痕,又在漫天的雪花中曲曲彎彎蠕動着。

4

雪依舊紛紛揚揚的,勇踏出曲曲彎彎、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回到家裡。乞人依舊踩着彎彎曲曲、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回坐在井欄上,傻笑着,貪婪地品嘗着井筒子裡呼呼直竄的熱氣。

勇端起熱茶,還沒喝,霞從外面悄悄溜進來,猛問:「乞人把孩子們嚇着了?」

「你嚇着我了!」茶杯「砰」地碎了,勇蹦起來,甩着手指頭吼道。

「大白天你見鬼了!」霞不滿地。

「我就是見鬼了!」勇附在霞的耳朵邊嚼着。

「這時候他回來幹麼呀?!」霞泄氣的皮球般跌進沙發,許久問道:「你認了?」

勇搖頭,卻強調道:「他可是我的親兄弟呀……」

「親娘親爹也不能認!」霞蹦起來,勾着指頭數着:「宅基地,咱賣了;責任田,咱入股了,就連坡上的林地,不久就要被徵用了……」

「咱給他個芝麻……」勇小心地。

「他還會要西瓜!」霞大聲地,「啪」一條僵硬的小花蛇從門楣上落下。霞蹦了下,勇急忙抓起,摔進深深的雪地里。

「他就是一條蛇!」霞盯着勇,叮嚀道:「你可千萬別糊塗呀,給兒子城裡買的房,急等錢裝修呢!」

「鍋里多碗水不是?」勇不死心。

「缺胳膊少腿的,你伺候呀?」霞來了勁:「祥身上髒巴巴的,虱子大如牛,要是把你兒子好不容易勾到手心的城裡媳婦嚇跑了,你別怪我沒提醒你……」

「唉,這時候你回來幹麼呀?」勇拍着門楣,盯着院門外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不勝煩惱。

「死在外面多好呀!」霞的聲音仿佛雪花的嘆息,沉甸甸輕飄飄的,填埋着院門那行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

5

雪紛紛揚揚的,卻小了許多,乞人笑呵呵的,被雪白的夜幕吞噬。夜遊人來來回回走過,沒問沒理,只有狗吠聲,不安地騷動着。

村子再次睡着,每家每戶都多加了一把鎖。

勇睡不着,悄悄夾一床棉被,悄悄走過來,悄悄丟下,被人悄悄推一把,驚魂頓起:「二大爺,你裝鬼呢?」

「怕是祥……」二大爺拉着勇走到一旁。

「二大爺,哪裡會是祥呢?!」勇反駁着:「我那兄弟,壯如熊,力如牛,雖說常年在外面闖蕩,也不會這個熊樣……」

「脖子裡有胎記……」二大爺強調道。

「脖子上有胎記的人多的是!」勇大聲地:「你把他們一個個都拉來,我全認了……」

「不是更好!不是更好!」二大爺一臉沒趣,走了。

「嚇死……」勇望着二大爺消失的背影,長出一口氣,尚未來及檢討自己的冒失,卻聞到一股衣服燒焦的味道,回看,乞人點着棉被,揮舞着,哈哈大笑。

「敗家……」村子裡的狗吠聲,喜訊趕來的腳步聲中,勇拖串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轉身消失了。

「討飯的,我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趕來的人們氣呼呼的,吆喝着:「你再胡來,就碎了你餵魚兒……」

乞人哈哈大笑,雪紛紛揚揚的飄起來,掩去大伙兒的匆忙,在放射狀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的腳印里,蠕動着……

6

天明,乞人沒有成為井魚的餌料,卻在被井水哈化的井欄上,撒一泡尿,留一坨屎。

二大爺眼花,踏出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走來,瞳仁里是一堆金燦燦影像的晃動。嘿,狗頭金,二大爺鼻子湊過去,一股臭氣牽腸掛肚……

「我操你媽,日狗的祥,有種你從癟犢子裡爬出來!」二大爺蹦着跳着罵着。祥在時,就曾如此這般捉弄他,每每此時,他都習慣性不分青紅皂白指名道姓罵祥。

「二大爺,怎麼了?」小王跑來,「啪」一聲,踩着滑倒了。

二大爺想笑,卻不敢笑出聲,鼻子呼哧呼哧的。

「那個狗雜種?」小王氣呼呼站起,摸着頭。

「還不是祥……」二大爺跺腳,咬牙。被人捉弄,他不生氣,可一生無數次被這般狗血劇情捉弄,他的確有點兒生氣。沿着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的腳印搜尋着祥的身影,卻看到勇來了。

「勇,快把你有娘生沒娘養的狗雜種祥接回去!」二大爺大喊:「如再亂屙亂尿,小心沉塘!」

「二大爺,你麼說話呢?」勇走過來,氣呼呼的。

「瞧瞧,都是祥的惡作劇屎!」二大爺指着現場,眼前飛起無數塊黑磚,啪啪啪亂晃。

「就是,一泡屎把人腦搞大的,也就是祥的爛招!」小王添油加醋。

「祥在哪?」勇裝模作樣明知故問。

「要飯的就是!」二大爺吼着,圍觀的吃瓜群眾無不張大嘴巴:「媽呀,講神話呢……」

「二大爺,這就是你老的不是了!」勇哈笑着:「就憑乞人脖子上一塊胎記,你敢斷定他是祥?要不這樣吧,二大爺,我出兩萬,咱倆打賭……」

「跟你打賭,大白天見鬼……」二大爺兜里也就兩毛錢,霜打的柿子般軟下去。

「鬼呀!鬼呀!」勇笑了,卻聽到村口幾聲女生的尖叫,一團花球就滾過來。二大爺急忙迎着孫女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竄來的腳印跑去……

7

村口,人高的土地廟……

二大爺的兒媳婦是個香客,卻有搶燒第一炷香的嗜好。踏雪早早走來,上香點紙跪拜,乞人哇呀呀從神桌蹦下來……

兒媳婦靈飛天外,孫女魂出七竅,沿着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的腳印,一口氣暈在井沿上。

「我操你媽了,祥!」二大爺七手八腳地救,孫女斷斷續續地講,又是欺男霸女,二大爺拎棍,氣喘吁吁踩出深深的腳印,沖向土地廟。

人高的土地廟前,煙霧繚繞,雪花紛紛揚揚飄着。二大爺的兒媳婦靜靜躺着,乞人哈哈大笑,跳着大神……

「噼噼啪啪……」二大爺跑來,不由分說,揮舞棒子雪花般砸下。乞人毫不畏懼,並不躲閃,拖着滴血的雙腿,從女人身上蹦過來,跳過去……

「祥的鬼魂附體了!」眾人驚叫。祥在時,曾無數次用這種方法,把大姑娘小媳婦們嚇得死去活來。

「去你個要飯的!」勇跑來,操起一塊磚,扣在乞人頭上。乞人哼了聲,倒在女人肚皮上,彈了兩彈……

霞並眾人背起女人,就往二大爺家裡跑。二大爺尚不解恨,揮動木棍,被小王拉着,小聲地:「二大爺,要出人命的!」

「孽障,會出什麼人命?」二大爺嘴巴結實,心卻虛,彎腰摸摸乞人的鼻息,轉身走了。

「這時候,你添麼堵呀?」勇摸摸,猶豫下,也走了。

乞人蠕動下,朦朧的餘光里,卻是滿天飛雪白花花的影子,以及無數道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通向陰曹地府的腳印……

8

又到清晨,紛紛揚揚的雪,打了個盹。

二大爺一宿沒睡好,早早起來,尋覓着。他要確認乞人就是祥,勇作為骨肉哥哥,有責任領回家供吃供喝。

二大爺尋覓着,回望眼身後一行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的腳印的腳印,嘆了口氣。唉,這兩年,生活上去了,可老祖宗留下的好東西,丟了不少,就拿祥來說吧,油水都被勇心安理得吃喝了,卻對祥的死活不管不問,,如果乞人真是祥,勇拔點毛出點血也是應該的。

勇也煎熬着。哪磚頭拍的凶,卻不是致命地方,致命的是,連親哥哥都不管不問,這個冬天,祥怎麼過……

「霞,把祥……」勇盯着女人。

「接接接……」霞抽回柔軟的雙峰,給個硬邦邦的脊樑:「昨晚長沙縣有一個小伙子,沒車沒房結不成婚,跳橋自殺了,你想過兒子沒……」

勇不吭聲,千萬個意外,掂來量去,都比消失了的祥重要……

二大爺拖着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尋尋覓覓,古老的石井欄,寒酸的土地廟,破敗的祠堂,來到村頭幾近廢棄的紅薯窖,人沒找着,尿來了。

對着柴草堆,解。

正快意處,二大爺感覺有蠕動聲,低頭一看,兩瓣紅艷艷的東西翕動着,津津有味吞咽着,「媽呀!」二大爺轉身就跑。

「嗵!」轉身就跑的二大爺,一下子撞飛悄悄摸來準備一把玩笑的小王,兩口假牙空中對咬下,兩人無聲倒下了。

霞遠遠跟來,低頭去看,乞人「呀」一聲,跳出,踩着霞柔軟的胸脯,躍過,飛奔而去。勇猿臂一把抓着乞人,拖到村外,一頓暴打。

村子醒來了,卻不明白這個清晨到底發生了什麼。二大爺被送進醫院,霞與小王雪中扒灰的傳說,在紛紛揚揚的雪花里傳開了。

乞人渾身是傷,拖着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一步一個血痕向深山裡爬去……

「總算過去了!」霞盯着村口,長出口氣。可惜,二大爺搭上了一條命,多事的小王不得不披麻戴孝,在紛紛揚揚的雪花里,淒悽慘慘戚戚,向墳地走去。

「但願雪花能掩去……」勇愧疚但坦然地站在霞的背後,看着雪花紛飛,漸漸撫平那行彎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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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雪花,又一次掩埋了進村的路,卻拖來一輛轎車,從車上下來個西裝革履人。

「這雪,也能吹來鳥人!」眾人好奇看去。

來人開口問祥住在哪裡。勇正好在,卻習慣性搖頭。

「斷了兩條腿,殘了面孔,脖子上有胎記的……」來人比劃着。

「你說的,就是乞人!」眾人笑道:「早隨雪花飛了……」

「告訴我,祥去了哪裡?」來人着急地:「我是他的律師……」

「祥捅什麼窟窿了?」霞警覺。

「也沒什麼,有一筆二百多萬的賠償款,我爭取過來了!」來人渴望得到祥的蹤跡,說明實情。

「二……」雪地里,又多幾個蹲雪、臥雪的,這年頭,數字天文了,也雷人。

「律師同志,我就是祥……我就是祥的親哥哥勇,你把錢交給我吧!」勇握着律師的手,有一種想吻親爹的感覺。

「不行,我要親手交給祥!」來人強調道:「按照祥的委託,如果找不到他,這筆錢,是要轉交給慈善的……」

「祥呀,我的親弟弟,親親弟弟,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呢!哥嫂喊你回家呢!」霞拖着彎彎曲曲、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腳印,不顧一切追去。

「好兄弟呀,回來吧,回來哥給你娶媳婦……」勇踩着曲曲彎彎、淺淺深深、深深淺淺的腳印,追過去。

雪花在他們身後,紛紛揚揚的……[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