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拙話夕陽(劉和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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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拙話夕陽》是中國當代作家劉和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拙話夕陽
重陽節剛過，尊老、愛老、敬老、祟德向善的和風吹拂鋼城大地，萬千金菊悄然競相綻放，滿城盡帶黃金甲，菊花插滿頭；儘管古今中外無數文人墨客，豪情滿懷盛讚夕陽無限好；詩意盎然讚嘆「老了真好」的作家也有人在；然，敝人卻以為談老是一個讓老人心有餘悸、不寒而慄的沉重話題，辯證地看這個話題，人老了從宏觀層面來講，毋庸置疑存在「真好」的一面，但，從微觀上看一個具體的老人，卻存在「老了不好」的一面。對「老了真好」的一面本文不準備贅述，敝人只想以一位老了的過來人身份，探討一番「老了不好」的真情實感，與諸位看客切磋交流。
人生乃天地之過客，有生便有死，有來即有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猶如草木一秋，有茂盛之季便有枯萎之時，即使號稱三千年不朽的大漠胡楊也難逃最終消亡的命運，此乃大自然生存之法則，不服不行。
人生百年，在浩瀚的歲月長河中，如同滄海一粟，渺小得實在可憐！何況百年之人更是鳳毛麟角，形同珍稀文物，難得一見。
誠然，人體衰老是一個漸進過程，其程度及進度不盡相同，千差萬別，不一而足；有的人剛入知天命之年，便疾病纏身，命入膏肓；有的人剛跨入花甲門檻，便老態龍鍾，精神不振；有的人擠進古稀隊列之後，仍然精氣神十足，陽光燦爛；也有耄耋之年者，依然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也就是說人體衰老的進程是不可逆轉的，但其進度是可控的。 不怕諸位看客笑話，敝人58歲那年梨花帶雨季，智齒(俗稱大牙)就開始宣布「下崗」，之後咀嚼功能便大打折扣，食物常囫圇吞棗，頻遭胃部抗議；尤其是血氣方剛時喜食的碎骨、雪裡紅鹹菜、牛筋、雞內金以及蠶豆堅果之類，已然心有餘而牙不行，只能忍饞割愛，此乃敝人首次品嘗「老了不好」的滋味。
60歲那年那月，正當不少花甲先生興高采烈張羅宴請親朋好友慶賀退休之喜時，敝人卻在為兩鬢染霜，容顏松馳，老態凸現而自憐，偶遇經年未見舊友，第一聲聽到的不是客套性問好，而是一聲驚呼:「哎呀！是你嘛？當年風風火火的小劉同志怎麼變得如此這般面目全非？要不是你主動喊我，真不敢相認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發現自己曾經年輕過的臉，居然貌似一夜之間扭曲了容顏，老了的陰影相隨，揮之難去的傷感便油然而生，悲乎，哀乎，嗟嘆蓋過愉悅，心情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浸濕心頭，其滋味只有自知自明。每每獨自翻看激情燃燒歲月照片時，不免暗自神傷，感嘆青春易逝，歲月真的不饒人。
人老了除卻眷顧過往的甜滋美味，餘下，老了還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好？……
賦閒之後，有人說，「自此光陰歸己有，從前日月屬官家」，大把的光陰由自己掌控，養老金按時到帳，溫飽無憂；一覺睡到自然醒，管他月圓與月缺；不受時間、制度及管理者約束，想幹啥就幹啥，想去哪抬腳即走，日子想怎麼過就怎麼過，都是自己的文章，任憑塗鴉，隨心所欲，自在逍遙；如此無可挑剔的賦閒時光，不知讓多少上班族所傾倒。
然，敝人以為，賦閒者擁有大把時光可供自由支配，固然是件大幸事，倘若無有品位、有趣味、有吸引力且有益身心健康的興趣愛好去打發賦閒時光，那大把自由時光便會成為一種精神負擔，甚至是一種無聊的不安與恐懼，眼看大把寶貴光陰在虛度、頹廢中消逝，在等待生命劃上句號中煎熬，此景此狀，誰還能違心地去讚頌老了真好。
敝人雖屬布衣庶民，與高雅全然不沾邊，但並無抽煙、酗酒、垂綸、搓麻將、飼養龐物、伺花弄草、棋盤對弈、追花攝影之僻好，甚至因為對茶多酚提神醒腦功效天生有畏懼感，敝人連品茗的閒情逸緻也不敢消受，常與白開水為伍，寡淡度日，貌似安然自得，實則是無聊加無趣，等於無奈……
賦閒十年來，為珍惜大把自由光陰，敝人沒少做功課，先後斗膽嘗試過聲樂練習、器樂練習、書法練習及美篇創作、歌詞創作、文學創作等等，雖小有所獲，但終究是小打小鬧，歪打不能正着，稀泥糊不上牆，難成氣候，貽笑大方。美其名曰老有所為，老有所樂，找尋另一個自我，實現剩餘價值，實則是自不量力，鼻子插大蔥——裝象，學了道士老了鬼，自我麻醉、自我安撫罷了。人老了如同無解的數學題，無論你如何演算，終究找不到理想的答案。
讀書倒是打發賦閒時光的極好方式，吾輩雖無深院鎖清秋之雅致，倒有陋室一隅一卷在手，魂被牽走的愜意，只是人老眼花，字體偏小看見的只是朦朧世界，閱讀時間稍長，便會眼睛酸澀，金星閃爍，頸椎脹麻，只好作罷。
年少時，就着一盞煤油燈如饑似渴般啃讀借來的小說，頭不抬，眼不眨，讀至公雞打鳴仍愛不釋手；那情那景，早已成為收藏的故事，只能在腦海泛起眷戀的回憶，再也無法重現當年的痴迷。
年青時興致濃郁收藏的若干本名著大都是精裝小體字，當年由於忙生計，奔理想，無暇靜心捧讀收藏的名著；未曾料想，賦閒之後縱有大把自由時光靜讀，卻因視力不濟，只能望書興嘆，這般老了的酸澀滋味，只有人老了才能體會個中無奈……
春花秋實季節，敝人對詩和遠方也頗有興致，常呼朋喚友打起背包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讓心情沐浴他鄉別樣時光，滋潤枯燥疲憊的心境，老了的日子貌似過得充實愜意，然，夜深人靜時，難免被「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憂思所纏繞，揮之不去……常言老人活在回憶中，此言極是。
常聽一些中、青年人貌似嫉妒地說道:「真羨慕那些大爺大媽們，乘車不花錢，一卡在手，全市信天游，老了真好」。未老之前，敝人對中、青年人此種看法不以為然，直至自己真正加入老人隊列之後，方知讓老人免費乘車彰顯社會進步，旨在弘揚尊德向善中華之美德，然，殊不知，老人在樂享社會紅利之時，還有一絲陰影飄在心頭，那就是對人老了以後的一種恐懼與失落感。
還記得剛滿65歲那年，敝人第一次乘公交車刷「愛心卡」時，渾身不自在，臉上頓時掠過一絲不易察覺不服老的陰影，唯恐車上乘客目光關注敝人刷「愛心卡」的響聲，刷完「愛心卡」後，便迅疾鑽進人群，貌似做賊般心虛，仿佛那張「愛心卡」彰顯的不僅僅是社會對老人的尊重與關愛，而是在眾目睽睽下宣告持卡人正式加入了老人隊列，也意味着持卡人已徹底退出歷史舞台，老而無用，被社會淘汰，被邊緣化，被冷落，由此滋生出的淒涼感縈繞心頭。老了，老了，人老了真的不好。
甘蔗沒有兩頭甜,人老了總是魂牽夢繞眷戀舊日的甜蜜，老了的酸澀，即使添加再多的糖，也找不回青春年少，激情燃燒歲月的歡爽及蜜意……
三年新冠疫情的肆虐，敝人目睹身邊多位與自己同齡甚至年齡小於自己的老同事、老朋友先後永別人生，讓敝人老淚縱橫，無處話淒涼；正如林語堂先生所言:「眼前但見少年多，耳畔常聞故人逝」，老了的日子常常在他人哀樂聲中驚悚地度過，難道不是一種悲哀境遇？
終於跌跌撞撞跨進了古稀門坎，拜父母所賜，「四高」(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高尿素)症依然擋在敝人身外；不過，且慢高興，殊不知，敝人這台運行了70年的老「機器」，即使外型完整，零部件齊全，功能尚存，但其功能已氣若遊絲，不堪一擊，離徹底報廢年限已為之不遠了。敝人以為，70歲似乎是人體衰老的一道坎，健康指數雖說不上是斷崖式下滑，卻涇渭分明。70歲之前，敝人對衰老的觀念較為淡薄，心態還算坦然平和；之所以有如此底氣，是因為70歲之前，敝人雖已加入了老人隊列，但身體狀態還算硬朗，更深人靜時雖有過老人獨有的孤獨、寂寞、枯燥、悲涼、失落之感，但旭日東升時，心情又打起了輕鬆的背包，沉浸於裊裊炊煙中，感恩光陰的饋贈。敝人自打邁入古稀門坎之後，仿佛流浪到了一個陌生的荒原，難以逃避接腫而至的生存挑戰。
首當其衝的是衰老意識的日益增強，再也不敢不服老了，再也不敢自我安撫以為「來日方長」了，再也不敢怠慢流年了，因為人至70歲雖不古稀了，但離人生終點愈來愈近了，真的是過一天賺一天了。
其次是對身體健康狀態的堪憂。變老的路上並非月月陽光明媚，日日如沐春風，雷嗚電閃，風雨交已然是古稀老人身體常態；敝人目前雖無「四高」症纏身，但，小病微痛隔三差五地襲擾，足以讓70歲的老人再也不敢小病扛，急病忍，大病拖了，因為已然扛不起，拖不得了。
空話打住，實例為證，2023年是兔年，70歲的敝人並未像生肖兔那般歡快蹦跳，而是免疫力明顯下降，氣血不足，體力欠佳，健康大不如前；之前感冒三天便愈，如今要五天見好；之前牙痛幾年光顧一次，如今一年要應對兩次；夜起次數增加了，導致碎夢連連；登山爬樓呼吸變粗，沒以前均勻了；食物喜軟怕硬，愛吃的東西只能觀賞了；記憶力衰減了，舊事忘不了，新事記不全了；睡眠質量水份增加了，白天想睡，晚上睡不實成常態了。最為邪乎的是，在體內神經元里暗藏了60餘年的帶狀皰疹病毒也於今年8月初，露出了猙獰面目，開始發威了，足足折騰敝人20餘天，方才「繳械投降」了。
如數家珍般的衰老症狀，足以佐證人老了，真的不好，真的悲哀無奈，又怨不得誰。
當然，敝人所述衰老現象，僅屬個例，不能代表所有老者衰老的共性，無須對號入座，僅供有興趣者瀏覽。
以上，敝人以老者親歷，東拉西扯，林林總總地堆砌了三千餘字，拋開詩情畫意情懷，直面坦露人生變老的真相，別無惡意，只是想給尚未變老抑或正在變老者提個醒，不要過度渲染「老了真好」的絢麗色彩，踏踏實實作好「老了不好」的思想準備，以利夕陽路上，即使顫顫巍巍，也要淡然開朗，快樂前行；「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即使是黃昏，我的地盤我作主，一息尚存，星光也能燃燒出炙熱的火花。
2023/10/26 [1]
作者簡介
劉和清，男，漢族，1953年10齣生，大專文化，高級政工師，冶鋼集團2013年退休人員。現居箭樓下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