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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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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287)》中國當代作家千百度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井(287)

老井很老。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老井就已經是村子的一部分了,和村人朝夕相伴,見證着整個村子的繁衍生息,熟悉每個村民的喜怒哀樂。 以前村子落後閉塞,村民憨厚樸實,誰家有事都都相互幫忙照應,許多大小事在老井邊就談妥了,大到紅白喜事、小到借物還錢,每天早晨,聚集在老井邊擔水的都是家裡出力掌柜的,基本上都就一錘定音了。小時候,總在老井特有的轆轤聲中醒來,似乎老井從沒歇息過,鋼絲繩緊纏在木頭上吃勁的聲音夾雜着擔水村民的談話聲,帶着旱煙味的咳嗽聲、小媳婦剛梳洗過的清香的香皂味,伴着老井後面山頭初升的燦爛太陽和二爸家地里挺直的蔥葉上晶瑩的露珠,翻開了村子新的一天。

我的老家在甘肅靜寧西北部一處向陽的山坳里,與聯合國宣布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寧夏西海固地區的西吉縣只隔一道山樑,干農活的人往往在山頭上與山那邊的西吉人相互喊話,歇息時坐一起喝水抽旱煙拉家常。這裡乾旱少雨,吃水是生活的一大難題。

從我記事起,家裡人都很節儉,尤其是用水,記得奶奶洗手洗臉經常用一個小碗舀半碗水,先嘴裡含一口水,再慢慢吐出來,洗手洗臉,下面盛着一個盆,水落下去到了盆里積攢多了再洗衣服、餵豬餵雞,總之一滴水,都會榨乾它所有價值

水是從很遠的河裡擔上來的,一擔水不停歇得四十多分鐘才能到家,河裡的水從崖下面的水眼裡滲出來,村民挖一個坑,慢慢就能積聚一坑水。一擔水往往第一桶稍清,第二桶泥稠,如果別人剛擔過,得等半天水慢慢往出滲,所以,擔水的人往往要帶一把木勺,從泉眼裡面往出刮水,其實刮出來的大多是泥漿,擔回家稍微澄一下就做飯。由於泉水經常不夠用,就會勉為其難在飲牲口的泉里擔水,飲牲口的泉水又咸又苦,鹼性很大,裡面衍生了很多小動物,所以桶里發現游弋的小蝌蚪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冬天泉上結了很厚的冰,擔水的時候還要帶一個斧頭或其它利器,砸開冰眼,舀一擔冰水,小心翼翼的經過下過雪、結了冰的彎彎繞繞的上下斜坡,吃一擔水的艱辛常人難以想象。當時大爹二爸分家早,我爸常年在外,爺爺年齡大了,患有哮喘,擔水的任務自然落到年輕力壯的四爸身上,冬天一擔水回來,鼻子往往凍得紅紅的,眼睛眉毛上結着冰霜,頭上冒着熱氣,兩隻手凍得僵硬,放到被子下暖半天才會有知覺。

吃水如此困難,並不是村里沒井,而是有井一直沒有用。井在村子南邊的一處地壟下,不知道何年何月有的井,也不知道為什麼棄之不用。後來包產到戶,井地分到二爸家,在爺爺的主持下把井重新掏開,在視地如命的年代,二爸非常仗義的在自家地里留出一條路,供擔水用,這一用就是永遠。而他家的菜園子每年都冒着被小孩禍害的危險,順手一把蔥、兩隻玉米棒子是很平常的事,而二爸對此表現出的寬容大度在我心裡長久的樹立起了他高大的爺們形象。爺爺做了轆轤,在煤礦上班的爸爸利用工作之便,提供了鋼絲繩,總之,村里李姓為老井做出的貢獻是不容置疑的。

大概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有了井水。井水甘甜清澈,較之帶鹼的河泉水,井水是如假包換的農夫山泉,也方便了很多,省去了很對人力和時間。自從老井重見天日,轆轤聲就一直響着,成了整個村子三十多戶人畜的水源,甚至連鄰村的村民也隔三差五來擔水。老井是眼活水,五六丈深,乾旱不枯,逢澇不溢,大夏天喝一口井水,甘甜清冽,極為解暑,冬天一桶水上來卻冒着熱氣。農村的孩子沒有多少講究,口渴了直接對着桶喝水,也沒聽說有鬧肚子的,而常年喝井水的村民很少生病,六七十歲的老人在城市患有各種病痛,而村里五六十歲的人還能頂一個好勞力,八九十歲高齡老人還在做飯帶孩子,大多無疾而終。

老井在西北極為乾旱的地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主要特點有二:一是水源豐沛。一兩個村子的人畜用都綽綽有餘。二是水質特好。清涼中帶着一絲甜味。在乾旱的西北黃土地上找一眼井水是件難事,找一眼甜井水更是難上加難。相鄰、村子別的地方、甚至和老井相鄰幾十米遠打的井都是鹹水。老井是村民的驕傲

後來,香港宣民會慈善組織在我們村投資水窖,送水泥和圖紙,並派人現場指導,每家修了很深很大的水窖,硬化了院子,下雨時把院子掃乾淨,雨水流到窖里用於洗衣、牲畜飲用,澆菜園子等,有的人家擔水實在有困難,就直接飲用窖水,水窖在西北乾旱地區是一個偉大創舉,直接解決了天旱斷水的難題,村民吃水沒有了後顧之憂,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村民脫貧致富的進程。但是窖水取代不了老井的地位,人的飲用水還是離不開老井。

老井陪伴了我的整個童年、少年以及一部分青年時光。可以說,我是喝着老井的水長大。上小學後就分家了,媽媽和我姊妹三人開始了艱辛的留守婦女和留守兒童生活,擔水是一項必不可缺的日常農活,每天天不亮,媽媽就擔着兩隻大桶去老井擔水,往往到第二擔水回來的時候天才剛剛亮,冬天的時候月亮明晃晃的照着,媽媽就開始去擔水,風吹落葉的沙沙聲、田鼠不經意的打鬧聲、貓頭鷹悽慘的叫聲,往往令年輕的媽媽毛骨悚然,而似乎只有滿溢的一缸水才能保證一天生活的從容淡定,她柔弱的肩膀義無反顧的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的重擔。

到了初二,我的個子瘋長,周末假日能為媽媽分擔一點家務了,擔水是首要的家務。家裡的桶似乎特別大,在井邊往往有人熱心的幫我攪轆轤,一桶水一分兩半,兩半桶水在我的搖搖晃晃和村民善意的笑聲中擔回家。後來慢慢能擔一擔水,一路上三步一換氣,五步一休息,揚揚灑灑,等回家就剩大半桶了。隨着年齡的增長,一擔水已經不在話下,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水缸灌滿。

吃着老井的水,我成了村裡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高中生、大學生。大學在很遠的城市,放假回來也是和同學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我像某個文人說的,如同一個出了蛋殼的小雞,對於孕育自己的那顆蛋充滿了不屑。自以為見了世面的不屑老井的費勁,不屑於農活的艱辛枯燥,不屑於老家的原始和落後。後來,我終於住進了城市的鋼筋水泥洋房,用上了一擰開關水就嘩啦啦流的自來水,開啟了現代化的新生活,對於老家,對於老井,就像桶水中老家藍天恍惚的影子。而退休了的父親,卻孩子般執意要回老家去住,每天早晨一擔水,和村里人在井邊拉家常,然後在院子外的地里種菜,養雞。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媽媽卻開始奔波於一市兩縣,照顧着我姊妹仨和爸爸,今天給這個烙油餅,明天給那個收拾衛生,隔段時間回去照看爸爸。這次媽媽從老家回來,聊起老家的人、聊起老井,村里人生活早已翻天覆地,住上了新房子、開上了小轎車,老井也舊貌換新顏,村里集體掏錢將老井改造成機井,水管壓到每戶的灶頭,源源不斷的為每個村民奉獻者甘甜的井水。

而我,沒有回老家已經快十年了,地處礦區的工作地,水質很硬,本地多數人患了膽結石、尿結石甚至不治之症。在縣城的樓房越住越高,睡眠卻越來越差,時光愈走愈遠,而轆轤聲卻愈來愈近,經常出現在似睡非睡的夢裡。

後來讀到東坡先生的詞《臨江仙送錢穆父》「一別都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做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而像我一樣喝着老井水長大的孩子,一別老井經年,如同蒲公英一般在天涯海角落地生根,老井,成了故鄉的夢,一聲轆轆響,牽出多少鄉愁啊。

而喝一口老井的水,已經是一件奢侈的事。[1]

作者簡介

千百度,本名李春林,生於1982年2月,長於甘肅省靜寧縣。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