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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語(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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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語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粟語》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粟語

那時一年中有些好光景是到粟地去看護粟子。

粟子搶熟的時候,已是深的秋,這個時候,總有好的陽光潑在人身上,就是那麼說潑就潑,一點周折都沒有的。踏着露水到地里去,遠遠的嗅到秋草的香,秋草的味道不讓人想起春花,只讓人想起布穀的歌聲,歌聲遁到遠方去。這個時候人的眼淚會莫名其妙地淌下來,眼淚不多,擦一下眼皮會感受冰涼而已。

但接着會感受粟子的暖。

是的,粟子給人暖的味道,那味道摻和到衰草的芬芳里去,讓人感受的是另一種靈氣。這就讓你很願意躲到粟子地里去,風吹粟杆上的葉,沙沙響,地溝里已經乾裂,螞蟻在不停地玩着過橋的遊戲。人順着螞蟻說世界太大,大得永遠也不會走一條來時的路,永遠也不回舊時的家。螞蟻安靜的時候,頭上卻有些詭異,那是麻雀來偷吃了,人忽然站起,忽然揮手,忽然喊:麻雀滾遠!麻雀就快速煽動着小得有些誇張的翅膀死命逃去。這些傢伙賊心不死的,等你跟螞蟻約個做尿泥屋的功夫不到,它們又悄悄的回來,如是看粟子的真的沉溺於和螞蟻的「江口」(江湖暗語)對罵,粟子已讓麻雀偷去了不少。老太太查崗看到,心疼得不行:「天哪,天哪,看粟子的讓螞蟻拖到山上去了!」,看粟子的如夢方醒,彈跳起,鼓起鼻涕泡泡罵麻雀,赤腳追着麻雀趕,麻雀四散了,追了個空。老太太喊過來:「餓你拋屍的一餐夜飯!」

其實,看粟子是非常好的差事,不要說躲到地里去看螞蟻演義,就是立在外面看那滿地的風景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粟粒小而圓,成熟了有赭石色的殼,密密麻麻結成穗,是那種擰繩抱團的集結,如跑順風的大網船上的大八股索,哦不對,該說那八股索有些像粟穗,粟穗比八股索要好看很多很多。秋熟時分,粟穗全垂下了頭,成就在那裡,實實在在,不好意思仰着脖子秀驕傲。

粟子,北方人叫穀子;粟米,南方人也叫小米或細米。

秈粟,有糯粟。

粟米飯好吃,不要說那糯的,秈的也是。

我兒時常常盼着吃粟米飯,而這卻是很難實現的理想,一年長勞勞,能吃上粟米飯的日子很少,一般就是過年熬糖,用一部分糯粟蒸釀,祖母會在開鍋的時候,很寶貝味地取少許,讓家人嘗過。再就是榨糖汁之後的渣渣里,看得到粟米粒的影子,用那渣渣曬乾製作成炒麵,那東西味道也是好得無法言狀。

我的祖母說,其實金貴的不是小米(粟米)而是大米。早先把餐餐吃上大米飯作為人生最高理想。少有大米的時候,那塊土地上的人以黃豆、粟米作為主食。我骨子裡認為豆和粟是很高端的食物,總是幻想有朝一日能放開肚皮吃黃豆粥或粟米飯。

記得一張油畫,是一個身材魁梧面色慈祥的人,戴一頂草帽,走在田徑上,棕色的粟穗彎頭乖巧地偎依在那人的白府綢布褂子前。好似上面的文字是說那個人走遍祖國大地。呵呵,祖國大地,原來到處都有這種暖色的粟穗。

糧食作物的脫粒,是使人非常勞苦的工作。水稻要摔打,整日不休,會把人弄得晚上身子疼得喊娘;麥粒的塵重,脫粒過程會嗆得人嘴皮發紫;只有粟子的脫粒,相比是讓人感受柔順的工作。粟穗沒有刺人的芒,大人小孩都可以輕易地採摘,用谷籮盛穗挑到坦場上鋪曬,估摸水分已干,就用槤杖拍打,發出悅耳的噗噗聲,沒有嗆人的塵,只有悅人的香。女人冒着日頭不停地勞作,累也還是累,汗水流下來,混着難以言狀的愉悅。

空的粟穗如狗尾,輕盈盈,不再彎腰,如金毛狗毛一樣的顏色,也還是彰顯着輕鬆和溫暖,聚到柴房裡去,做炒爆米的好柴火。

粟,其實不過是一種狗尾巴草而已,因為果實的豐碩,大概還因為什麼什麼,成了人活命的文化,狗尾巴草有籽餵鳥不餵人,所以,所以……也做了人消遣的文脈。新文化運動以來,多少操筆桿的,寫狗尾巴草的不見得比寫「秋收萬顆子」的少。

但拿着狗尾巴草去相親是萬萬不行的。古人有言道「莨莠不分」,這原是說狼尾巴草和狗尾巴草的不同,狗尾巴草有養得鳥兒天上飛的種子,狼尾巴草的種子卻是乾癟的,八哥餓得頭暈眼花也不會動一下喙。而這狗尾巴草於人來說,只是如狗撣尾般好笑。

董家的明子十八歲那年拿着一束狗尾巴草去五柳亭,那裡有一個比鐵梅還美麗幾分的女孩。女孩看到狗尾巴草,說明子你吃狗尾巴草過日子嗎?明子不知怎麼答,那事兒差點就黃了。

明子後來去萬鎰咀找聞達表叔,說女孩嫌棄自己沒有文化,要聞達表叔教他過溝過橋的文字上的功夫。聞達表叔是讀過縣中的,法澤、馬澤(father、mother)之類的外文他都知道,他那時正用粟米煮粥,聽得明子說,就罵明子蠢得死,叫他去自己泥屋的堂前選幾莖剛收的粟穗,還教他說「春種一盅粟……」。明子果然第二天抱着粟穗清早去了五柳亭,在亭子邊等到日頭西斜,真看到女孩杏子挖粟杆地歸來。杏子笑了:這人有些笨。

明子還真能耍笨。他察覺到杏子還有一塊糯粟地的粟子沒有熟透,就自動到那裡去看粟子,就是躲到地里去趕麻雀。這樣杏子一家人都感恩,但杏子還是覺得這人笨。明子乾脆笨到底,看了二七一十四天的麻雀,覺得自己誠意還不夠,就漏液把人家粟子地給挖了。這挖粟子地是重活,杏子爹有喘氣的病,做不得重功夫,擱以往,這功夫還是杏子做,如今讓向家邊的笨小伙做了,大家都落得輕鬆。但杏子卻覺得心上沉重起來。

到底有一日,娘說:你不嫁給明子,我去死。

杏子就哭,哭也沒有用,新年大正,迎親的隊伍就來了。

更深人靜,明子上床,等杏子回心轉意。杏子是還是鐵着心不肯明子攏靠她。

明子就使勁想,想到事情的癥結是自己沒有文化,文化算什麼東西?不就是跟聞達表叔那樣對着泥牆壁歌詩:「滾滾長江東邊水」麼?這水有啥好說的?啥地方的水都不如杏子眼裡那兩汪泉。對了,表叔還說過一樣呢。俺試試。明子咳着嗓子說一句:「春種一盅粟——」

後來的話明子記不確切,好似就是「收得好多好多數不過來的粟」,之後呢,還有「四海無閒田」,明子結結巴巴說到「田」字,那被窩就鬆了。

杏子的田就不閒了,勒實讓明子種了,或者說,是明子家的田讓杏子種了。原來那真是一塊命田,勒頭把糯子、八升米秈,種什麼都是好收成,明子家老的,後來還有幾個小的,吃小米飯長得順道。

關於粟子的事兒,我能記起來的就是躲在地里嚇麻雀,再就是董家的明子告訴我他幫五柳亭人挖粟地的傳奇。再往前,我完全是聽說的,就是我的父親曾空着肚子挖三升粟地天亮,堂哥老王幫我的祖父澆完粟地才上街做手藝。

我那時還真笑話過明子笨,過了很多很多日子才發覺是自己笨,我趕麻雀本來就笨,笨得讓祖母追着罵,這還不算事兒,關鍵是學過扶犁拉耙卻沒有學會種粟。因為自己不會種,就調侃陶家邊人也不會種,寫了一篇《柳家邊人打爺》發在報紙上,其實那文章寫得很狗屁,人家是看我調侃「柳家邊人種小米」很搞笑就發了。反正我是很想再學學種粟,可惜現在竟然無處可學了。

明子這人鬼得很,他只是裝笨。他後來不種粟,去了昌邑山,就是那個從山東被貶到「海昏」做王的爺們的封地。明子在那裡做了篾匠王。明子再精,我看還不到為王的程度,擺明那是動用了杏子的智慧和汗水。

從故土出來的人,或多或少都賺了錢,這個男那個女,好似都是。過日子是真沒有問題了。這些人都曾種過粟的,倒是我,只是趕過粟地里的麻雀,偷過粟地邊上有蛔蟲卵的黃瓜,沒學會種粟。

我住鳧洲橋邊,時見布穀裊娜而過,「索索索多」飛呀飛,喚我回鄉去種粟。

挑粟挑到五柳亭,五柳亭下說事情……據說,五柳亭正在翻新,五柳亭四周的好粟地不知道還在不在。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