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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峁村記(惟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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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峁村記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石峁村記》中國當代作家惟崗寫的散文詩。

作品欣賞

石峁村記

幾個衣着光鮮的野蠻人,駕着轟隆隆的黑色機器,堵住羊群平日出坡的通道,還擔心哪只像我一樣憤恨,焦躁的公羊蹭破車漆。它們卻不急不惱地依舊撒歡繞過。這叫石峁村的小莊子猛地就吸引了我們全部的神經,和陝北渾重,粗糙,蒼勁的風貌一脈相承,是不是石峁女王千年前撒下一粒村莊的種子,自然生髮而來?

走進村,全村的狗吠叫起來,曬着太陽,做着鳳凰大夢的母雞被我們凌亂的腳步驚跑。儘量放緩腳步,壓低說話聲,但這狡猾的伎倆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一直酣睡的狗兒,村子的氣息和重量已被它掂得一清二楚,任何不合時宜的行為都會被它一一輕鬆識破。突然覺得,自己走了好遠好遠,拋棄的,必將被自然清算。村里這些砌牆的石塊,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形狀各異,沒有一點被修鑿過的痕跡,每一塊都不可缺少,也不多餘,如天然混成,穩穩噹噹立在每家院落旁,任憑風吹雨打。是一顆怎樣虔誠的心,在山澗撿拾時不假思索一併取回,堅信自然的刀斧,隨心拿過一塊,哪怕再怎麼翹擺,也會被心的靈巧撫得嚴絲合縫。撫摸,駐足,讚嘆。每家大門用木柵欄製成,高不過人的肩,太陽一下子就撲在人紅潤,泛光的臉上。提起柵欄一推,吱扭一聲,便是主人最好的歡迎詞。經年累月劃在地上的半圓,是在土地上進進出出的最終答案。走近一個院落,一次洗禮。身上的皮衣,腳下的運動鞋,兜里的過濾嘴香煙,城裡千頭萬緒的糾葛,都想立即拋棄,俯身於此。披羊皮大襖,燒一爐旺火,蓄一臉鬍渣,牽一頭老牛,忘記二十四小時定製,追樑上吹過的風,望東流的河,聽大門口老榆樹落葉的沙沙聲,拾一片古瓦和着風閉目擊打。

又粗又高的樹,充滿力量,凜冽的寒冬也被它氣定神閒地藏於胸間。每棵樹,都尋到了自己的位置,都由着性子生長,絕不擔心被笨拙的鋸條伐去,空白的位置馬上就會有新生的彌補,蔓延的草莖順着樹幹攀岩而上,不畏縮,友好地共享着足下的每一寸土。枝幹探過牆頭,爬上窯頂,與煙囪一道吐納生活均勻的氣息。每一條小徑都能直通各家各戶的暖炕,只需一尺見寬,村里人不需要多餘的路,草和樹也自然地讓出這條小徑,永遠不生長在這上面,也許在夏天,草葉會把清晨的第一滴清露,落到這條小徑上來,濕潤行走的腳。放心地跟着它的指向走下去,你就會有不斷的,毫不雷同的驚喜,只用腳踩出的路,走多遠也不會迷路。北城告訴我們,村口用石頭堆起的石錐摞是村里光棍漢壘的,直直的瞭到最遠的地方,村人堅信自然的饋贈和信仰,相信石頭的力量,不僅可為自己守望一個勤勞,善良的女人,也可保人丁六畜興旺,修窯,壘牆,牛棚,豬圈,石磨,石獅,茅廁,全用石頭。再也沒有比自然給予我們的石頭更堅固,更久遠的東西了。

石井裡的水永遠不會幹枯,更不會溢出流向火熱的沙灘,擔走兩桶,不一會,便流到原來那始終如一的位置,不超不降,清冽冽地流進粗壯的水瓮。通向石井的路,磕掉了多少旱煙灰,解化了多少糾結,唱熟了多少酸澀的歌調。挑一擔水桶一次次深入村落底處,與井水對話高處的生活,過去,現在,未來,透澈明晰。

牛糞從牛尻子不費一絲氣力地傾瀉而下。這坨熱騰騰的牛糞,湊上去聞你會嗅到青草和糧食經短暫發酵的清香,沒完全消化的種子就地發芽,生根。到了盛夏,你驚訝於一株綠得發黑的粗壯的莊稼,那就是它,毫不吝嗇它的養料,全部獻給秋天。一坨牛糞讓村子改變喜悅的重量。太陽不會忘卻對一坨熱牛糞的化解,它先行將牛糞的清香和水分烘烤出來,一陣風也趕到把水汽帶到坡樑上,一塊又干又硬的牛糞片形成,你若是想拿它冬日取暖,儘管帶走。若不需要,屎殼郎先生會帶一隊人馬趕來,把這坨牛糞製成一個個小球,歡心地滾着回到各自洞裡,自己若是享用不完,便贈給泥土,滋養根莖。

在這裡,每座山,每寸土,甚至一粒微塵里,時間歷史只不過是一截風化的白骨,一堆破碎的陶片,一條沉默的斷垣。太多的過往傳奇,風煙舊事在自然沉默的性格里變成秘密,費盡心思地解讀,只會應證我們的固執和背離多麼無可救藥。渾身解數轉了一大圈,疲憊不堪地才發現,要尋找的原來是自己最初拋棄的。[1]

作者簡介

惟崗,原名劉維剛,1987年生於陝西神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