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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朱俊列傳》出自《後漢書》。《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取自司馬彪《續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的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後漢書》大部分沿襲《史記》、《漢書》的現成體例,但在成書過程中,范曄根據東漢一代歷史的具體特點,則又有所創新,有所變動。[1]

原文

皇甫嵩 朱儶

  皇甫嵩字義真,安定朝那人,度遼將軍規之兄子也。父節,雁門太守。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詩》、《書》,習弓馬。初舉孝廉、茂才。太尉陳蕃、大將軍竇武連辟,並不到。靈帝公車征為議郎,遷北地太守。

  初,鉅鹿張角自稱「大賢良師」,奉事黃、老道,畜養弟子,跪拜首過,符水F5 50說以療病,病者頗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於四方, 以善道教化天下,轉相誑惑。十餘年間,眾徒數十萬,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楊、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遂置三十六萬。方猶將軍號也。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中平元年,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荊、楊數萬人,期會發於鄴。元義素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內應,約以三月五日內外俱起。未及作亂,而張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車裂元義於洛陽。靈帝以周章下三公、司隸,使鈎盾令周斌將三府掾屬,案驗宮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餘人,推考冀州,逐捕角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着黃巾為標幟,時人謂之「黃巾」,亦名「蛾賊」。殺人以祠天。角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燒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日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

  詔敕州郡修理攻守,簡練器械,自函谷、大谷、廣城、伊闕、B139轅、旋門、孟津、小平津諸關,並置都尉。召群臣會議。嵩以為宜解黨禁,益出中藏錢、西園廄馬,以班軍士。帝從之。於是發天下精兵,博選將帥,以嵩為左中郎將,持節,與右中郎將朱俊,共發五校、三河騎士及募精勇,合四萬餘人,嵩、俊各統一軍,共討潁川黃巾。

  俊前與賊波才戰,戰敗,嵩因進保長社。波才引大眾圍城,嵩兵少,軍中皆恐,乃召軍吏謂曰:「兵有奇變,不在眾寡。今賊依草結營,易為風火。若因夜縱燒,必大驚亂。吾出兵擊之,四面俱合,田單之功可成也。」其夕遂大風,嵩乃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陣,賊驚亂奔走。會帝遣騎都尉曹操將兵適至,嵩、操與朱俊合兵更戰,大破之,斬首數萬級。封嵩都鄉侯。嵩、俊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黃巾,追波才於陽翟,擊彭脫於西華,並破之。余賊降散,三郡悉平。

  又進擊東郡黃巾卜己於倉亭,生擒卜己,斬首七千餘級。時,北中郎將盧植及東中郎將董卓討張角,並無功而還,乃詔嵩進兵討之。嵩與角弟梁戰於廣宗。梁眾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閉營休士,以觀其變。知賊意稍懈,乃潛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陣,戰至晡時,大破之,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焚燒車重三萬餘兩,悉虜其婦子,系獲甚眾。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屍,傳首京師。

  嵩復與鉅鹿太守馮翊郭典攻角弟寶於下曲陽,又斬之。首獲十餘萬人,築京觀於城南。即拜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合八千戶。

  以黃巾既平,故改年為中平。嵩奏請冀州一年田租,以贍饑民,帝從之。百姓歌曰:「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復安居。」嵩溫恤士卒,甚得眾情,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帳。軍士皆食,己乃嘗飯。吏有因事受賂者,嵩更以錢物賜之,吏懷慚,或至自殺。

  嵩既破黃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亂,海內虛困。故信都令漢陽閻忠干說嵩曰:「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不旋踵者,幾也。故聖人順時而動,智者因幾以發。今將軍曹難得之運,蹈易駭之機,而踐運不撫,臨機不發,將何以保大名乎?」嵩曰:「何謂也?」忠曰:「天道無親,百姓與能。今將軍受鉞於暮春,收功於末冬。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摧強易於折枯,消堅甚於湯雪,旬月之間,神兵電埽,封屍刻石,南向以報,威德震本朝,風聲馳海外,雖湯、武之舉,未有高將軍者也。今身建不賞之功,體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

  不然。昔韓信不忍一餐之遇,而棄三分之業,利劍已揣其喉,方發悔毒之嘆者,機失而謀乖地。今主上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於淮陰,指捴足以振風雲,叱咤可以興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頹,崇恩以綏先附,振武以臨後服,征冀方之士,動七州之眾,羽檄先馳於前,大軍響振於後,蹈流漳河,飲馬孟津,誅閹官之罪,除群凶之積,雖僮兒可使奮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況厲熊羆之卒,因迅風之勢哉!功業已就,天下已順,然後請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齊六合,南面稱制,移寶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已墜,實神機之至會,風發之良時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難佐。若欲輔難佐之朝,雕朽敗之木,是猶逆坂走丸,迎風縱棹,豈雲易哉?且今豎宦群居,同惡如市,上命不行,權歸近習,昏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如不早圖,後悔無及。

  嵩懼曰:「非常之謀,不施於有常之勢。創圖大功,豈庸才所致。黃巾細孽,敵非奏、項,新結易散,難以濟業。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虛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禍,孰與委忠本朝,守其臣節。雖雲多讒,不過放廢,猶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論,所不敢聞。」忠知計不用,因亡去。

  會邊章、韓遂作亂隴右,明年春,詔嵩回鎮長安,以衛園陵。章等遂復入寇三輔,使嵩因討之。

  初,嵩討張角,路由鄴,見中常侍趙忠舍宅逾制,乃奏沒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二人由此為憾,奏嵩連戰無功,所費者多。其秋征還,收左車騎將軍印綬,削戶六千,更封都鄉侯,二千戶。

  五年,涼州賊王國圍陳倉,復拜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各率二萬人拒之。卓欲速進赴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決。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拔。賊眾疲敝,果自解去。嵩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追,歸眾勿迫。今我追國,是迫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大眾乎!」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民。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國走而死。卓大慚恨,由是忌嵩。

  明年,卓拜為并州牧,詔使以兵委嵩,卓不從。嵩從子酈時在軍中,說嵩曰:「本朝失政,天下倒懸,能安危定傾者,唯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又以京師昏亂,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嵩曰:「專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於是上書以聞。帝讓卓,卓又增怨於嵩。及後秉政,初平元年,乃征嵩為城門校尉,因欲殺之。嵩將行,長史梁衍說曰:「漢室微弱,閹豎亂朝,董卓雖誅之,而不能盡忠於國,遂復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征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卓在洛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眾,精兵三萬,迎接至尊,奉令討逆,發命海內,徵兵群帥,袁氏逼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征。有司承旨,奏嵩下吏,將遂誅之。

  嵩子堅壽與卓素善,自長安亡走洛陽,歸投於卓。卓方置酒歡會,堅壽直前質讓,責以大義,叩頭流涕。坐者感動,皆離席請之。卓乃起,牽與共坐。使免嵩囚,復拜嵩議郎,遷御史中丞。及卓還長安,公卿百官迎謁道次。卓風令御史中丞以下皆拜以屈嵩,既而抵手言曰:「義真D574未乎?」嵩笑而謝之,卓乃解釋。

  及卓被誅,以嵩為征西將軍,又遷車騎將軍。其年秋,拜太尉,冬,以流星策免。復拜光祿大夫,遷太常。尋李C765作亂,嵩亦病卒,贈驃騎將軍印綬,拜家一人為郎。

  嵩為人愛慎盡勤,前後上表陳諫有補益者五百餘事,皆手書毀草,不宣於外。又折節下士,門無留客。時人皆稱而附之。

  堅壽亦顯名,後為侍中,辭不拜,病卒。

  朱俊字公偉,會稽上虞人也。少孤,母嘗販繒為業。俊以孝養致名,為縣門下書佐,好義輕財,鄉閭敬之。時,同郡周規辟公府,當行,假郡庫錢百萬,以為冠幘費,而後倉卒督責,規家貧無以備,俊乃竊母繒帛,為規解對。母既失產業,深恚責之。俊曰:「小損當大益,初貧後富,必然理也。」

  本縣長山陽度尚見而奇之,薦於太守韋毅,稍歷郡職。後太守尹端以俊為主簿。熹平二年,端坐討賊許昭失利,為州所奏,罪應棄市。俊乃贏服間行,輕齎數百金到京師,賂主章吏,遂得刊定州奏,故端得輸作左校。端喜於降免而不知其由,俊亦終無所言。

  後太守徐珪舉俊孝廉,再遷除蘭陵令,政有異能,為東海相所表。會交阯部群賊並起,牧守軟弱不能禁。又交阯賊梁龍等萬餘人,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光和元年,即拜俊交阯刺史,令過本郡簡募家兵及所調,合五千人,分從兩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詣郡,觀賊虛實,宣揚威德,以震動其心;既而與七郡兵俱進逼之,遂斬梁龍,降者數萬人,旬月盡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征為諫議大夫。

  及黃巾起,公卿多薦俊有才略,拜為右中郎將,持節,與左中郎將皇甫嵩討潁川、汝南、陳國諸賊,悉破平之。嵩乃上言其狀,而以功歸俊,於是進封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

  時,南陽黃巾張曼成起兵,稱「神上使」,眾數萬,殺郡守褚貢,屯宛下百餘日。後太守秦頡擊殺曼成,賊更以趙弘為帥,眾浸盛,遂十餘萬,據宛城。俊與荊州刺史徐DA78及秦頡合兵萬八千人圍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欲征俊。司空張溫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皆曠年曆載,乃能克敵。俊討潁川,以有攻效,引師南指,方略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有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靈帝乃止。俊因急擊弘,斬之。

  賊余帥韓忠復據宛拒俊。俊兵少不敵,乃張圍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內,因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俊自將精卒五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司馬張超及徐DA78、秦頡皆欲聽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連戰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徹圍,並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俊因擊,大破之,乘勝逐北數十里,斬首萬餘級。忠等遂降。而秦頡積忿忠,遂殺之。餘眾懼不自安,復以孫夏為帥,還屯宛中。俊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復斬萬餘級,賊遂解散。明年春,遣使者持節拜俊右車騎將軍,振旅還京師,以為光祿大夫,增邑五千,更封錢塘侯,加位特進。以母喪去官,起家,復為將作大匠,轉少府、太僕。

  自黃巾賊後,復有黑山、黃龍、白波、左校、郭大賢、於氐根、青牛角、張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隸、掾哉、雷公、浮雲、飛燕、白雀、楊鳳、於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畦固、苦BE3A之徒,並起山谷間,不可勝數。其大聲者稱雷公,騎白馬者為張白騎,輕便者言飛燕,多髭者號於氐根,大眼者為大目,如此稱號,各有所因。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

  賊帥常山人張燕,輕勇EC39捷,故軍中號曰飛燕。善得士卒心,乃與中山、常山、趙郡、上黨、河內諸山谷寇賊更相交通,眾至百萬,號曰黑山賊。河北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谷事,歲得舉孝廉、計吏。

  燕後漸寇河內,逼近京師,於是出俊為河內太守,將家兵擊卻之。其後諸賊多為袁紹所定,事在《紹傳》。復拜俊為光祿大夫,轉頓騎,尋拜城門校尉、河南尹。

  時,董卓擅政,以俊雋宿將,外甚親納而心實忌。及關東兵盛,卓懼,數請公卿會議,徙都長安,俊輒止之。卓雖惡俊異己,然貪其名重,乃表遷太僕,以為己副。使者拜,俊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見其可也。」使者詰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其故何也?」俊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計,非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所非急,臣之宜也。」使者曰:「遷都之事,不聞其計,就有未露,何所承受?」俊曰:「相國董卓具為臣說,所以知耳。」使人不能屈,由是止,不為副。

  卓後入關,留C765守洛陽,而俊與山東諸將通謀為內應。既而懼為卓所襲,乃棄官奔荊州。卓以弘農場懿為河南尹,守洛陽。俊聞,復進兵還洛,懿走。俊以河南殘破無所資,乃東屯中牟,移書州郡,請師討卓。徐州刺史陶謙遣精兵三千,余州郡稍有所給,謙乃上俊行車騎將軍。董卓聞之,使其將李C765、郭汜等數萬人屯河南拒俊。俊逆擊,為C765、汜所破。俊自知不敵,留關下不敢復前。

  及董卓被誅,C765、汜作戰,俊時猶在中牟。陶謙以俊名臣,數有戰功,可委以大事,乃與諸豪傑共推俊為太師,因移檄牧伯,同討李C765等,奉迎天子。乃奏記於俊曰:

  徐州刺史陶謙、前楊州刺史周乾、琅邪相陰德、東海相劉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應劭、汝南太守徐DA78、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鄭玄等,敢言之行車騎將軍河南尹莫府:國家既曹董卓,重以李C765、郭汜之禍,幼主劫執忠良殘敝,長安隔絕,不知吉凶。是以臨官尹人,搢紳有識,莫不憂懼,以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濟禍亂!自起兵已來,於茲三年,州郡轉相顧望,未有奮擊之功,而互爭私變,更相疑惑。謙等並共諮諏,議消國難。僉曰:「將軍君侯,既文且武,應運而出,凡百君子,靡不顒顒。」故相率厲,簡選精悍,堪能深入,直旨咸陽,多持資糧,足支半歲,謹同心腹,委之元帥。

  會李C765用太尉周忠、尚書賈詡策,征F651入朝。軍吏皆憚入關,欲應陶謙等。F651曰:「以君召臣,義不俟駕,況天子詔乎!且C765、汜小豎,樊稠庸兒,無他遠略,又勢力相敵,變難必作。吾乘其間,大事可濟。」遂辭謙議而就C765征,復為太僕,謙等遂罷。

  初平四年,代周忠為太尉,錄尚書事。明年秋,以日食免,復行驃騎將軍事,持節鎮關東。未發,會李C765殺樊稠,而郭汜又自疑,與C765相攻,長安中亂,故俊止不出,留拜大司農。獻帝詔俊與太尉楊彪等十餘人譬郭汜,令與李C765和。汜不肯,遂留質俊等。俊素剛,即日發病卒。

  子晧,亦有才行,官至豫章太守。

  論曰:皇甫嵩、朱俊並以上將之略,受脤倉卒之時。及其功成師克,威聲滿天下。值弱主蒙塵,獷賊放命,斯誠葉公投袂之幾,翟義鞠旅之日,故梁衍獻規,山東連盟,而舍格天之大業,蹈匹夫之小諒,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豈天之長斯亂也?何智勇之不終乎!前史晉平原華嶠,稱其父光祿大夫表,每言其祖魏太尉歆稱「時人說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戰,歸功朱俊,張角之捷,本之於盧植,收名斂策,而己不有焉。蓋功名者,世之所甚重也。誠能不爭天下之所甚重,則怨禍不深矣」。如皇甫公之赴履危亂,而能終以歸全者,其致不亦貴乎!故顏子願不伐善為先,斯亦行身之要與!

  贊曰:黃妖沖發,嵩乃奮鉞。孰是振旅,不居不伐。俊捷陳、潁,亦弭於越。言肅王命,並遘屯蹶。

譯文

(皇甫嵩、朱俊)

  ◆皇甫嵩傳,皇甫嵩字義真,安定朝那人,度遼將軍皇甫規哥哥的兒子。父親皇甫節,雁門太守。

  皇甫嵩少年時有文功武略之志,好《詩》、《書》,學習弓劍馳馬。開始被舉為孝廉、茂才。太尉陳蕃、大將軍竇武相繼徵召,都不去。靈帝時公車征為議郎,升北地太守。以前,巨鹿張角自稱「大賢良師」,信奉黃帝、老子之道,收養弟子,跪拜陳述自己的過失,用符水念咒治病,病人有治好的,老百姓相信他。張角因此派弟子八人分去四方,用做好事教化天下人,輾轉欺騙、迷惑。十多年間,信徒數十萬,聯絡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的人,沒有不響應的。於是設置三十六方。方,等於將軍的稱號。大方萬多人,小方六七千人,各方設立大帥。造謠言說:「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用白土寫在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都作「甲子」字。

  中平元年(184),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荊、揚數萬人,定期在鄴集合出發。馬元義多次往來京師,利用中常侍封..、徐奉為內應,約定三月五日內外都起事。還未等到作亂,張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發,於是車裂馬元義於洛陽。靈帝用周章下達三公、司隸,使釒句盾令周斌帶了三府掾屬,查問宮廷值衛及百姓有信張角道的,殺了一千多人,追查冀州,逐捕張角等人。張角等人知道事情已經暴露,白天黑夜通知各方,同時起事。都頭戴黃巾為標幟,當時人叫「黃巾」,也叫「蛾賊」。殺人祭天。張角稱「天公將軍」,張角的弟弟張寶稱「地公將軍」,張寶的弟弟張梁稱「人公將軍」。所到之處,焚燒官府,搶劫村邑,州郡失去依據,長吏多逃亡。十天之內,天下響應,京師震動。朝廷詔令州郡修理攻守陣地,挑選制定軍械,自函谷、大谷、廣城、伊闕、頧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各關,都設置都尉。召集群臣開會。

  皇甫嵩認為應該解除黨禁,拿出中藏錢、西園廄馬,以賜軍士。靈帝採納了他的意見。於是起用天下精兵。廣選將帥,任命皇甫嵩為左中郎將,持符節,與右中郎將朱鯭,共發五校、三河騎士及募精勇,計四萬多人,皇甫嵩、朱鯭各統一軍,合力討伐潁川黃巾。朱鯭先前與賊波才戰,被打敗,皇甫嵩於是進軍保衛長社。波才率領大兵圍城,皇甫嵩兵少,軍隊害怕起來,於是召集軍吏說:「兵有奇變,不在兵多兵少。現在賊依草結營,容易因風起火。如果乘黑夜放火焚燒,一定要驚恐散亂,我出兵攻擊,四面合圍,田單守即墨用火牛攻燕而獲勝的功可以實現。」這天晚上,正好大風,皇甫嵩於是令軍士都繫繩登城,派精銳勇敢之士走小路出圍外,點火大喊,城上舉火把相呼應,皇甫嵩擊鼓奔敵人陣地,賊驚慌失措逃走了。這時靈帝派騎都尉曹操帶兵趕到,皇甫嵩、曹操與朱鯭合兵再戰,大敗賊軍,斬首幾萬人,封皇甫嵩為都鄉侯。皇甫嵩、朱鯭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黃巾,追逐波才於陽翟,攻擊彭脫於西華,都擊敗了他們。余賊或投降或逃散,三郡平定。又進擊東郡黃巾卜己於倉亭,活捉了卜己,斬首七千多人。

  當時北中郎將盧植及東中郎將董卓討伐張角,都無功而歸,於是詔令皇甫嵩帶兵討伐。皇甫嵩與張角的弟弟張梁戰於廣宗,張梁的部隊精銳勇敢,皇甫嵩不能勝。第二天,皇甫嵩關閉營壘,讓戰士休息,觀察敵軍的變化。曉得賊軍士思想鬆懈了,於是晚上悄悄地集合部隊,等到雞叫,發起衝鋒,戰鬥到天黑時,大破敵軍,斬了張梁,獲首三萬級,赴黃河淹死的五萬人左右,焚燒車輛輜重三萬多輛,俘虜了敵軍全部妻室兒女,逮捕很多。張角先病死了,打開他的棺材,殺戮他的屍體,傳首京師。皇甫嵩又與巨鹿太守馮翊、郭典進攻張角的弟弟張寶於下曲陽,又斬殺了他。獲首十幾萬人,積屍封土築京觀於城南。任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軍,兼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陽兩縣,合八千戶。因為黃巾已平定,所以改年為中平。皇甫嵩上奏請減免冀州一年田租,用來救濟饑民。靈帝准許了。老百姓做了一首歌「:天下大亂啊城市變成了廢墟,母親不能保兒子啊妻子失了丈夫,搭幫皇甫啊再安居。」皇甫嵩愛護士卒,很得人心。每次行軍休息,要等軍營棚帳建立起來了,然後才進自己的棚帳。軍士都吃了,自己才吃飯。吏有因事接受賄賂的,皇甫嵩更用錢物給他,吏慚愧,有的以至自殺。皇甫嵩已消滅黃巾,威名震動天下。而朝廷政事一天亂似一天,海內空虛困難。前信都令漢陽閆忠貿然對皇甫嵩說「:難得而容易失去的是時間,時至,機會也來了。所以有很高修養的人順時而動,聰明的人乘機而行。現在遇到了難得的運氣,踏着容易變化的機會,而有運氣不抓着,當着機會不利用,您怎麼保持大名呢?」皇甫嵩說「:這是說什麼啊!」閆忠說:「天道無所親,百姓舉能。現在將軍暮春受皇上命討賊,到冬末就收功,行軍如神,謀不再計,摧強敵比折枯還容易,消化堅冰比融雪還快,旬月之間,神兵像電一樣除寇亂,封屍刻石,向朝廷匯報,威德震本朝,聲名揚海外,雖湯武的行事,也不比將軍高呢。現在您建立了不朽的功績,又有高人的品德,而奉事昏庸的人主,怎麼求得安全呢?」皇甫嵩說:「朝夕努力工作,心不忘忠於皇上,為什麼不安?」閻忠說「:不然。從前韓信不忍漢王一餐之遇,丟掉了三分天下、鼎足而立的大業,利劍已扼了他喉,才發後悔之嘆,這是失了時機,謀劃又錯誤的原因啊。現在皇帝的形勢,比劉邦、項羽弱,您的權柄比韓信重,指揮足以起風雲,叱咤可以興雷電。赫然發怒,利用危困之勢,奮然而起,摧枯拉朽。表示推恩,獎勵先來歸附的,用兵對付後服的。

  徵召冀州之士,發動七州之眾,布告先頒,大軍隨至。過漳水,渡孟津,誅殺宦官,消滅群凶,就是小孩子也可使之致力,婦女也可褰裳用命,何況鞭策熊羆之卒,乘疾風之勢呢!功業已成,天下已順,然後請呼上帝,表示天命,統一四海,南面稱制,移神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已墜,這實在是神機的關鍵,起事的良時啊。那些已經朽了的木頭是不能雕刻的,衰亡的時世是不易輔佐的。如果想輔不能輔佐的朝廷,雕刻朽敗的木頭,如同上坡走泥丸,迎風行船,難道是容易的嗎?況且現在宦官群居,同惡相求,皇上的命令不得施行,權力在宦官手中,昏庸之主,不可與久居,功勞太大,小人忌嫉,如不趁早圖謀,後悔來不及了。」皇甫嵩害怕起來,說「:非常之謀,不於有常的形勢下施行,創圖大功,不是平庸的人所能做到的。黃巾小丑,敵非秦、項,新結合起來,容易離散,無濟於功業。並且人未忘主,天不保佑叛逆。如果徒然想成達不到的功業,加速禍害的到來,不如盡忠本朝,恪守臣節。

  雖說讒言多,不過遭到流放廢棄,還有好的名聲,死也不朽。反常的言論,我不敢聽從。」閆忠知道計謀不能被採用,逃跑了。正值邊章、韓遂在隴右作亂,第二年春,詔令皇甫嵩回鎮長安,保衛園陵。邊章等就再侵犯三輔,派皇甫嵩討伐他們。起先,皇甫嵩征討張角,途經鄴,看見中常侍趙忠的房子建築超過了制度,於是上奏沒收了他的房子。又中常侍張讓私人向他要錢五千萬,皇甫嵩不給。趙、張二人由此恨了皇甫嵩,上奏皇甫嵩連戰沒有功勞、費錢多。這年秋天,被召回,收了他左車騎將軍印綬,削戶六千,改封都鄉侯,二千戶。

  五年(188),涼州賊王國包圍陳倉,再任皇甫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各率二萬人抵禦。董卓想很快去陳倉,皇甫嵩不聽。董卓說:「聰明人不失時機,勇敢的人不遲疑。快救,城就可以保全;不救,城就會破滅。保全或破滅的形勢就在這時,皇甫嵩說:「不是這樣。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服人之兵。所以先要作不可勝的樣子,用以等待敵人之可以戰勝。不可勝在我,可以勝在敵。敵人防不勝防,而我進攻則非常主動,想打哪裡就打哪裡。有餘的,好像動於九天之上,不足的,好像陷入九地之下。現在陳倉雖然小,守城的工事堅固完備,不是九地之坑陷,王國雖然強,進攻我之所不救,不是九天之上的形勢。沒有九天之上的形勢,進攻的就要受害。陷入九地之下,防守的就不會被攻破。王國現在已經陷入受害之地,陳倉可保不被攻破。我可以興兵動眾,收到全勝的功,為什麼要救呢!」終不聽董卓的。王國包圍陳倉,自冬到春,八十餘天,城堅守固,終究沒有攻下。賊部隊疲敝不堪,結果只得自己解圍而去。皇甫嵩指揮部隊進擊。董卓說:「不可,兵法說,被打敗了的敵人,不要追趕,撤回去的部隊,不要逼迫。現在,我們追擊王國,是逼迫撤回的部隊,是追打被打敗的敵人,被圍困的野獸,還要掙扎,蜂蠆有毒,況這麼多人呢!」皇甫嵩說「:不是這樣。以前我不進擊,是躲避他的銳氣,現在進擊,是等到敵衰弱的時候了。我們進擊的是疲敝的敵人,不是撤回去的部隊。王國的部隊,準備逃走,沒有鬥志。用堂堂之陣,進擊潰亂之師,這不是叫做追窮寇。」就獨自率兵進擊,使董卓殿後,幾仗下來,打得王國大敗,斬首萬餘人。王國逃走而死。董卓又慚愧又嫉恨。因此忌恨皇甫嵩。第二年,董卓被任為并州牧,詔令要他把部隊交給皇甫嵩,董卓不聽從朝廷的命令。

  皇甫嵩的侄兒皇甫酈這時在軍中,勸皇甫嵩說:「本朝動亂,政治腐敗,人民疾苦萬分,能夠挽回危局,使不傾覆的,只有大人與董卓兩人而已。現在兩人已經結了怨恨,勢不能兩立。董卓奉詔交兵給您,上書不交,這是違反皇帝的命令。他又因京師紊亂,遲遲不行,這是懷奸。他凶暴,無親信的人,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依靠國威討伐他,對上顯露了您的忠義,為下除凶害,這是桓文的事業啊!」皇甫嵩說「:董卓不聽命雖然有罪,但我專誅也是有責的。不如正大光明地上奏朝廷,使朝廷處理。」於是上書朝廷。靈帝責讓董卓的不是。董卓更加怨恨皇甫嵩。

  等到董卓後來執掌政權,初平元年(190),徵召皇甫嵩為城門校尉,想殺掉他。皇甫嵩準備去,長史梁衍勸他說「:漢朝微弱,宦官亂朝,董卓雖然殺了宦官,不能盡忠國家,擄掠京師邑縣,廢帝立帝,隨他的意。今徵召將軍,不遭大禍,也要受到困辱。現在董卓在洛陽,天子來西,用將軍的部隊,精兵三萬,迎接皇上,奉令討伐叛逆,向海內發布命令,徵集兵力,集合諸帥,袁氏從東面來打他,將軍自西面而去打他,捉董卓不成問題。」皇甫嵩不從,於是應徵召。官吏承董卓的命令,奏皇甫嵩交獄吏,準備殺掉他。皇甫嵩的兒子堅壽與董卓相好,自長安趕到洛陽,投奔於董卓。董卓正置酒歡迎他,堅壽走到董卓面前質問董卓,以大義責備董卓,叩頭流涕。在坐的人都為之感動,都起身請董卓不要殺害皇甫嵩。董卓起來,牽了皇甫堅壽與他共坐。派人免囚皇甫嵩,再命皇甫嵩為議郎,升御史中丞。到董卓還長安,公卿百官在道旁迎接。董卓暗示御史中丞以下官吏都得下拜,屈服皇甫嵩。事畢,拉着皇甫嵩的手說「:義真服不服呢?」皇甫嵩笑而向他請罪。董卓才解了恨。到董卓被殺,任命皇甫嵩為征西將軍,又升車騎將軍。這年秋天,受命為太尉。

  冬,因出現流星免官。再任為光祿大夫,升太常。不久,李莈作亂,皇甫嵩也病死,贈驃騎將軍印綬,任家中一人為郎。皇甫嵩為人仁愛謹慎勤勉,前後上表陳諫對國家有補益的五百餘事,都自己親自書寫,並隨即把草稿毀掉,不向外宣揚。又虛心下士,盡力汲引,家裡沒有因為沒受推引而留下來的客人。當時人都稱讚他,擁護他。堅壽也有名於時,後來為侍中,辭不就,病死。

  ◆朱俊傳,朱俊字公偉,會稽郡上虞縣人。

  小時候死了父親,母親曾經以販賣繒織品為業。朱俊因為孝養母親有名,在縣門下任書佐,好義輕財,鄉里人對他很敬慕。當時同郡周規徵召公府,啟程時,借郡庫錢百萬,作為服裝費,後來郡里緊急催討,周規家貧無力償還,朱俊於是偷了他母親的繒帛,為周規備錢解決這件事。母親因此失去產業,大怒,責備他。朱俊說「:小小的損失,會獲得大的利益,先貧後富,必然的道理。」上虞縣長山陽度尚見了朱俊,認為不是平常人,介紹他去太守韋毅處,在郡里任了一些職務,繼任的太守尹端以朱俊為主簿。

  熹平二年(173),尹端因討賊許昭失敗,被州奏劾,罪當棄市。朱俊穿着破衣,走小道,攜數百金到京師,賄賂主管奏章的官吏,因得以改定州奏,尹端受到輸作左校勞改的處理。尹端對自己受到減免,非常高興,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朱俊也始終沒有說。後來太守徐王圭舉朱俊孝廉,再升授蘭陵令,政績很好,被東海相上表嘉獎。值交阝止部群賊大起,牧守軟弱不能禁止。又交阝止賊梁龍等萬餘人,和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

  光和元年(178),就任朱俊為交阝止刺史,令朱俊在本郡招募家兵加上所調發的,共五千人,分兩路進發,到達州界,按兵不前,先派使者到郡里觀察賊的虛實,宣揚朝廷威德,以震動他們的心,然後與七郡兵合進逼迫諸賊,於是殺了梁龍,投降的有幾萬人,一月之內全部平定。朱俊因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徵召任諫議大夫。黃巾賊起,公卿多薦舉朱俊有才略,任右中郎將,持天子節,與左中郎將皇甫嵩討潁川、汝南、陳國各賊,都被平定。皇甫嵩上奏說平定諸賊的情況,把功勞歸於朱俊,因此晉封朱俊為西鄉侯,升鎮賊中郎將。這時南陽黃巾張曼成起兵,自稱『神上使』,有幾萬人,殺郡守褚貢,駐宛下百多天。後來太守秦頡擊殺張曼成,賊改以趙弘為帥,部隊漸漸興盛,達十餘萬人,占據宛城。

  朱俊與荊州刺史徐趚和秦頡集合兵力一萬八千人包圍趙弘,自六月至八月沒有攻下來。管事人想徵召朱俊。司空張溫上疏說「:從前秦國用白起,燕國任用樂毅,都經年累歲,才能克敵。朱俊討伐潁川賊,已獲功效,率師南指,計劃已定,臨戰換將,這是兵家所忌,應當給朱俊一些時間,要求他取得勝利。」靈帝於是才沒有徵召朱俊。朱俊因而狠狠地攻打趙弘,終於把他殺了。殘餘的賊帥韓忠再據宛抗拒朱俊。鯭兵少不能敵,於是張圍結壘,起土山以當城內,打鼓攻擊城的西南方面,賊全力來攻。朱俊自己率領精兵五千,突擊城東北,登城而入。韓忠迫不得已退保小城,惶恐請降。司馬張超及徐趚、秦頡都想接受韓忠投降。朱俊說「:軍事有形相同而勢不同的。從前秦項之際,老百姓沒有定主,所以賞賜來歸附的人,用以鼓勵那些尚未來歸的人。現在海內一統,只有黃巾造亂,接受投降不能勸善,討伐才可懲辦為惡的人。現在受降,會更加助長造亂的思想,賊有利,就進戰,不利,就乞降,放縱敵人助長寇亂,這不是好主意。」因急攻,連戰不勝。朱亻..登上土山瞭望,回頭對張超說:「我知道了啊!賊的外圍堅固,內營逼急,求降不得,想出也出來不得,所以他們作殊死戰。萬人一心,尚且不可當,何況是十萬呢!強攻的害處太大了。不如把包圍撤除,集合部隊進城。

  韓忠看見包圍已經解除了,一定會自己出來,出來,思想就散了,這是易於攻破的方法啊。」包圍解除之後,韓忠果然出來求戰,朱俊於是進擊,獲得大勝。並且乘勝追擊數十里,斬首萬餘級。韓忠等人投降。但因秦頡恨了韓忠,把韓忠殺了,殘餘的賊害怕,不自安,再以孫夏為帥,還駐宛中。朱俊急攻,孫夏逃走,追到西鄂精山,又把他擊敗,斬首萬餘級,賊才解散。

  第二年春天,朝廷遣使者持天子節任命朱俊為右車騎將軍,凱旋還京師,任光祿大夫,增邑五千,改封錢塘侯,加位特進。因母親逝世去官,後來自家裡出來作官,任將作大匠,調少府、太僕。自從黃巾賊作亂以後,又有黑山、黃龍、白波、左校、郭大賢、於氐根、青牛角、張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隸、掾哉、雷公、浮雲、飛燕、白雀、楊鳳、於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畦固、苦哂之徒,並起山谷間,不可勝數。其中聲音大的叫雷公,騎白馬的叫張白騎,輕快的叫飛燕,鬍鬚多的號於氐根,大眼睛叫大目,這類稱號,各有各的原因。大的二三萬人,小的六七千人。

  賊帥常山人張燕,輕便勇敢還善走,所以軍中叫他為飛燕。很得兵卒的愛戴,與中山、常山、趙郡、上黨、河內各山谷間寇賊互相來往,人數達到百萬,名叫黑山賊。河北各郡縣都受他們的害,朝廷不能討伐。張燕派使者至京師,上奏乞降,朝廷授張燕為平難中郎將,使他管理河北山谷間的事,每年可以舉孝廉、計吏。張燕後來慢慢侵犯河內,逼近京師,於是任命朱俊為河內太守,率領家兵把他擊退了。以後各賊多被袁紹平定,事載《袁紹傳》,再任朱俊為光祿大夫,調屯騎,不久,授城門校尉、河南尹。這時董卓專權,以為朱俊是老將,表面上裝着很信任他,內心卻很嫉忌他。關東兵強盛起來,董卓害怕,多次召集公卿會議,遷都長安,朱俊常制止他。董卓雖然惡朱俊反對自己,然而想利用他的名望,於是表請升太僕,作為自己的副手。朝廷使者授官,朱俊辭不肯受。說:「國家首都西遷,一定會辜負天下人的希望,而成山東的禍患,我看不出來這樣做是對的。」使者問「:召君受拜,您拒絕,沒有問你遷都的事,你卻說遷都的事,這是什麼緣故呢?」朱俊說:「作副相國,不是我所勝任的;遷都的事,不是當務之急。辭去不勝任的,說那些不是當今的急事,這在我是合適的。」使者說:「遷都的事,沒有聽說,國家沒有公布,你哪裡知道的?」朱俊道:「相國董卓全給我說了,我所以知道啊!」使人不能屈服他,由是沒有任他為副相國。董卓後來入關,留朱俊守洛陽,朱俊與山東諸將通謀為內應。後來害怕被董卓偷襲,於是棄官跑到荊州去了。

  董卓任弘農楊懿為河南尹,守洛陽。朱俊聽說了,又進兵洛陽,楊懿跑了。朱俊認為河南殘破沒有什麼可以倚靠的,於是東去駐軍中牟,通告州郡,請出師討伐董卓。徐州刺史陶謙出精兵三千,其餘各州郡都給了一些,陶謙上書舉朱俊行車騎將軍。董卓知道了,派他的將李莈、郭汜等幾萬人駐河南抵拒朱俊。朱俊迎擊,被李莈、郭汜打敗。朱俊自己知道不能敵,留在關下不敢再前進。董卓被誅以後,李莈、郭汜作亂,這時朱俊還在中牟。陶謙認為朱俊是名臣,又累有戰功,可任以大事,於是與眾豪傑共同推朱俊為太師,通告牧伯,同討李莈等,奉迎天子。因奏記朱俊說:「徐州刺史陶謙、前揚州刺史周乾、琅笽相陰德、東海相劉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應劭、汝南太守徐趚、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鄭玄等,敢言之行車騎將軍河南尹幕府「:國家遭董卓之禍以後,又加上李莈、郭汜之亂,幼主被劫持,忠良遭到殘殺,長安隔絕,不知吉凶如何。所以作官治人,有識的士大夫,沒有不憂懼的。認為如果不是明哲有雄才大略的人,哪裡能夠制止禍亂!自從起兵以來,現在已經三年了。州郡互相觀望,沒有出擊的功勞,只互相挾私爭鬥,互不信任。謙等共同商討,要消除困難,都說:『將軍君侯,有文有武,應時代而出,所有正直的人,沒有不抬頭瞻望的。』所以彼此鼓勵,挑選精悍的部隊,能夠深入敵軍,直指咸陽。物資糧食不少,足足可以支持半年。

  同心同德,托於元帥。」值李莈用太尉周忠、尚書賈詡的計策,徵召朱俊入朝。軍隊官吏都怕入關,想響應陶謙等人。朱俊說「:用天子的命令召臣子,應當不等車子就要去,何況是天子的詔命呢?且李莈、郭汜是奸亂小人,樊稠是平庸無用的人,無別的什麼遠大的謀略,又勢力相等,變亂必作。我乘他們的不備,突然行動,大事可為。」於是辭陶謙而赴李莈的徵召。再為太僕,陶謙等人就沒有幹了。

  初平四年(193),朱俊代周忠為太尉,兼尚書事。第二年秋天,因日食免官,再行驃騎將軍事,持天子節鎮守關東。沒有出發,值李莈殺樊稠,郭汜又自生疑惑,與李莈打起來,長安中亂,所以朱俊不去鎮守關東,留在朝廷任大司農。獻帝詔令朱俊與太尉楊彪等十餘人勸郭汜,使他與李莈和解。郭汜不肯,因把朱俊等人作為人質扣留起來。朱俊性情素來剛烈,當天發病去世。朱俊的兒子朱皓,也有才略德行,官至豫章太守。

  史官評論說:皇甫嵩、朱俊都因有上將的才略,受命於國家禍亂的時候。功成師克,威名滿天下。值弱主受辱,惡賊抗命,這真是葉公子高奮袂而起,翟義舉兵誅王莽的時候,所以梁衍獻規,山東連盟,不去干正天的大業,而去踐匹夫的小信,結果狼狽虎口,被有識的人所恥笑。難道是老天要助長這種叛亂嗎?為什麼智勇之士不能有始有終到這種地步呢?前史晉平原華嶠,說他的父親光祿大夫華表經常說他的祖父魏太尉華歆稱「:時人說皇甫嵩不以功勞自居,汝豫一役,把功歸於朱俊,打敗張角,是靠了盧植,論名論功,說自己沒有。大抵功名,是世所最看得重的,真正不爭天下的所最重,那麼,怨禍就不會深啊!」如皇甫公的處危亂之際,卻能夠保全姓命富貴,他的高風亮節不是很難能可貴嗎?所以顏子以不誇耀自己的善行為先,這也許是立身的要道啊。[2]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