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出自魏晉陶淵明的《雜詩十二首·其二》[1]
白日淪西河,素月出東嶺。(西河 一作:西阿)
遙遙萬里暉,蕩蕩空中景。
風來入房戶,夜中枕席冷。
氣變悟時易,不眠知夕永。
欲言無予和,揮杯勸孤影。
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騁。
念此懷悲悽,終曉不能靜。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太陽漸漸沉落在西河,白月從東嶺升起。
月亮遙遙萬里,放射着清輝,廣闊的夜空被照耀得十分明亮。
風吹入房門,在夜間枕席生涼。
氣候變化了,因此領悟到季節也變了,睡不着覺,才了解到夜是如此之長。
我想要傾吐心中的愁思,卻無人與我答話,只能舉杯對着隻身孤影飲酒。
時光飛快流逝,我空有壯志卻不能得到伸展。
想起這件事滿懷悲悽,心裡通宵不能平靜。
注釋
淪:落下。
素月:白月。
萬里輝:指月光。蕩蕩:廣闊的樣子。景:同影,指月輪。這兩句是說萬里光輝,高空清影。
房戶:房門。這句和下句是說風吹入戶,枕席生涼。
時易:季節變化。夕永:夜長。這兩句是說氣候變化了,因此領悟到季節也變了,睡不着覺,才了解到夜是如此之長。
無予和:沒有人和我答話。和,去聲。這句和下句是說想傾吐隱衷,卻無人和我談論,只能舉杯對着隻身孤影飲酒。
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騁:時光飛快流逝,我空有壯志卻不能得到伸展。擲,拋開。騁,馳騁。這裡指大展宏圖。
終曉:直到天亮。
賞析
陶淵明的詩歌,往往能揭示出一種深刻的人生體驗。這種體驗,是對生命本身之深刻省察。對於人類生活來說,其意義乃是長青的。《雜詩》第二首與第五首,所寫光陰流逝、自己對生命已感到有限,而志業無成、生命之價值尚未能實現之憂患意識,就具有此種意義。[2]
「白日淪西河,素月出東嶺。遙遙萬里輝,蕩蕩空中景。」阿者,山丘。素者,白也。蕩蕩者,廣大貌。景通影,輝與景,皆指月光。起筆四句,展現開一幅無限擴大光明之境界。日落月出,晝去夜來,正是光陰流逝。西阿東嶺,萬里空中,極寫四方上下。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此一幅境界,即為一宇宙。而蕩蕩輝景,光明澄澈,此幅廓大光明之境界,實為淵明襟懷之體現。由此四句詩,亦可見淵明筆力之巨。日落月出,並為下文「日月擲人去」之悲慨,設下一伏筆。西阿不曰西山,素月不曰明月,取其古樸素淡。不妨比較李白的《關山月》:「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雖然境界相似,風格則是唐音。那「明月」二字,便換不得「素月」。
「風來入房戶,夜中枕席冷。氣變悟時易,不眠知夕永。」上四句,乃是從晝去夜來之一特定時分,來暗示「日月擲人去」之意,此四句,則是從夏去秋來之一特定時節,暗示此意,深化此意。夜半涼風吹進窗戶,枕席已是寒意可感。因氣候之變易,遂領悟到季節之改移。以不能夠成眠,才體認到黑夜之漫長。種種敏銳感覺,皆暗示着詩人之一種深深悲懷。
「欲言無予和,揮杯勸孤影。」和念去聲,此指交談。揮杯,搖動酒杯。孤影,即月光下自己之身影。欲將悲懷傾訴出來,可是無人與我交談。只有揮杯勸影,自勸進酒而已。借酒澆愁,孤獨寂寞,皆意在言外。李白《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大約即是從陶詩化出。不過,陶詩澹蕩而深沉,李詩飄逸而豪放(詩長不具引),風味不同。
「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騁。」此二句,直抒悲懷,為全詩之核心。光陰流逝不舍晝夜,並不為人停息片刻,生命漸漸感到有限,有志卻得不到施展。本題第五首雲:「憶我少壯時,無樂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飲酒》第十六首雲:「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經。」可見淵明平生志事,在於兼濟天下,其根源乃是傳統文化。志,乃是志士仁人之生命。生命之價值不能夠實現,此實為古往今來志士仁人所共喻之悲慨。詩中擲之一字,騁之一字,皆極具力度感。唯騁字,能見出志向之遠大;唯擲字,能寫出日月之飛逝。日月擲人去愈迅速,則有志不獲騁之悲慨,愈加沉痛迫切。
「念此懷悲悽,終曉不能靜。」終曉,謂從夜間直到天亮。念及有志而不獲騁,不禁滿懷蒼涼悲慨,心情徹夜不能平靜。上言中夜枕席冷,又言不眠知夜永,此言終曉不能靜,志士悲懷,深沉激烈,一篇之中,三致意焉。一結蒼涼無盡。
淵明此詩,將素月輝景蕩蕩萬里之奇境,與日月擲人有志未騁之悲慨,打成一片。素月萬里之境界,實為淵明襟懷之呈露。有志未騁之悲慨,亦是心靈中之一境界。所以詩的全幅境界,自然融為一境。詩中光風霽月般的志士襟懷,光陰流逝志業未成、生命價值未能實現之憂患意識,其陶冶人類心靈,感召、激勵人類心靈之意義,乃是長青的,不會過時的。淵明此詩深受古往今來眾多讀者之喜愛,根源即在於此。
陶淵明
陶淵明(約365~427年),字元亮,晚年更名潛,字淵明。別號五柳先生,私諡靖節,世稱靖節先生。潯陽柴桑(今江西九江)人。東晉末到劉宋初傑出的詩人、辭賦家、散文家。被譽為「隱逸詩人之宗」、「田園詩派之鼻祖」。是江西首位文學巨匠。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參軍、鎮軍參軍、彭澤縣令等職,最末一次出仕為彭澤縣令,八十多天便棄職而去,從此歸隱田園。他是中國第一位田園詩人,被稱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有《陶淵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