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劉曉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爺爺》是中國當代作家劉曉利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爺爺
這回在半島,我發現了一樣稀奇東西,就在往鎮上去的丁字路口,有個婦女擺着小攤,賣秧子魚,曬乾的。那婦女我認得,是我小學同學的大姨。她家哪來的秧子魚呢?半島只有我爺爺才賣這個秧子魚。早些年,爺爺家半間子的炕上,晾滿了秧子魚。有散的,半乾的,在簸箕或笸籮里裝着的,還要拿到院子裡繼續曬的。也有曬乾的,塑料袋裡裝着,一袋一斤。有臨時來買的,省得過秤了。
秧子魚就是小銀魚。小銀魚有多小呢?超不過大拇指頭長,比拇指還要細些。秧子魚長不大,到老也就這麼大。臨近傍晚,海水叫太陽曬了一天,溫吞吞的。齊腰深的水裡,經常能見着秧子魚成群結隊地瘋跑,偶爾有跳出海面的,甩得身子啪啦啪啦響。曬乾的秧子魚比味精還鮮。一個涼拌黃瓜,擱上一小撮秧子魚,一攪拌,滿嘴的海味兒。一大鍋的疙瘩湯,抓一小把秧子魚撒在裡頭,其他的啥佐料就都省了。
爺爺是打秧子魚的專業戶。爺爺拿着他的旋網,海水裡穩穩一站,腳底下像長了樁,深深扎在水底了。爺爺的眼像老魚鷹,瞅准魚群,左手兜着鉛疙瘩,右手180度的大弧,一個大撒把,撒出了旋網。眨眼工夫收網,網從海面一露頭,掛着活蹦亂跳的秧子魚滿網了。
半島多少人見着海水裡蹦跳的秧子魚眼紅呢,可他們沒辦法,只能幹瞪眼。這打秧子魚的漁網有講究,網絲兒細,扣眼跟瓜子兒差不多大。早些年沒有織網的機器,全靠人工。一條秧子魚網,爺爺織了三年,刨去出海掙工分的工夫,晚上就在油燈底下織。常聽爺爺嘮叨,夏天在蚊帳里織這旋網,腿腳施展不開,冷不丁貼上了蚊帳,光叫蚊子喝的血,就有幾大碗。光線暗,加上網絲細,左手的大巴掌握不住那小木頭撐子,只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右手拿着牙籤大小的梭子穿動。那個功夫不亞於繡花。有時候鼻子控出了血,大多時候,是把眼睛熬得比兔子還紅。
半島的老爺們兒,沒有幾個能吃得了這個苦,他們沒這耐性。有這耐性的,心思也不用在這上頭。他們琢磨着怎麼買大船,打大魚,掙大錢。掙了錢再來買我爺爺曬乾的秧子魚吃。
爺爺勤苦。走路的工夫,爺爺不閒着,手裡拾着路邊的干樹枝子,拿回家燒火使。有時候沙地里有船上馬達掉的螺絲帽、小鐵片兒,他拾起來,分了類,收在他的工具盒裡。一小片破漁網,叫風颳得掛在樹杈上,爺爺摘下來,把上頭的白浮漂剪下來,釣魚使。早上五六點鐘,天剛要放亮,爺爺趕海已經回來了。趕海,他什麼都能趕回來,黑塑料球,從海里漂過來的,他撿一長串;有大魚擱了淺,他扛回來;綠色啤酒瓶子,塑料飲料瓶子,他每天撿一網兜。我穿了破洞的牛仔褲,爺爺說他趕海趕了好幾條,都是船上的夥計丟的,漂上來了,叫海水和石頭礁磨着,發了白,跟我穿的一模一樣。
作者簡介
劉曉利,品詩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