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鐮刀(喬山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父親的鐮刀是中國當代作家喬山人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親的鐮刀
三夏大忙如期而至,金黃的田野里,小麥低下了沉甸甸的麥穗,等待着豐收的喜悅。
曾寂寥的村莊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田間地頭一群一群的人在追逐着收割機。
驕陽似火,如我火燒火燎的心情。
我承包的麥田裡突然出現了三個大坑,好不容易在公路上攔了幾輛收割機,人家一看情況都說有安全隱患,搖搖頭走了。
這三個大坑其實就是過去的三孔窯洞,這兒曾經是我們村的老莊子。村子統一搬遷後,復墾成了田地。今年二三月雨水澇,這三孔隱藏在地下的窯洞在麥子快成熟的時候卻轟然塌陷了。
望着這三孔坐落於麥地里黑洞洞深不可測的大窯洞,我一籌莫展。隔畔是對門大哥的麥子,他領着一輛收割機已經開割了。看着滿面愁容的我,着急地喊:「收割機都進地了,你咋還發瓷樣?」
「地里塌了三孔窯洞。」我懊喪地說。
大哥跑過來一看,焦急地說:「趕緊回家拿鐮刀,把窯周圍的麥子割掉,收割機就能進地了。」
我這才醒過神來,趕緊跑回家去找鐮刀。
在我們的喬山腳下,鐮刀分為三種規格。割草用的鐮刀叫做夾鐮,木質直行手柄,鐵質鐮架、鐮牙、鐮刃,專門用於割草割柴禾;鐵鐮,木質直行手柄直接安裝在鐮刃把上,沒有鐮架和鐮牙,鐮刃末端還帶有鋒利的砍刀刃,用於砍雜木,寬厚的鐮刃用於割硬柴禾。夾鐮和鐵鐮手柄一般都採用木質較硬的槐木、杏木、棗木等木料,主要是結實耐用。收割小麥的鐮刀則稱為木鐮,木質帶弧度手柄,類似於人的胳膊肘,鐵質鐮架、鐮牙、鐮刃。手柄一般採用輕巧的木材製成。過去收割小麥全靠人工,田地面積大,鐮刀輕巧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因此,木鐮不能在地上摔,一旦掉地上,首先損壞的肯定是鐮把。
自從九十年代後期,隨着農業機械化的全面展開,聯合收割機在金黃色的田野上登上了歷史的舞台,解放了祖祖輩輩上人工收割小麥農民,翻開了革命的、嶄新的歷史篇章。
三十多年過去了,木鐮早已完成了它的光榮使命,沉溺在歷史的長河中難覓蹤影。
急忙跑回家的我竟然一時找不到割麥用的木鐮,就在我一籌莫展之時,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畫面,過去好像在樓上檐口椽的縫隙里見過一把木鐮。我立馬跑上樓去,在檐口果然看見在椽與椽之間的縫隙里,一排躺着四把木鐮。我隨手抽出一把,發現鐮刃反裝在鐮架上。取下鐮刃,我將鐮刃安裝好之後,用右手大拇指試了試鐮刃,哇,鋒利無比,吹毛斷髮都應該沒問題。太好了,不用我磨鐮了!再說了,我其實根本就不會磨鐮。
正要轉身下樓,好奇心陡起,我又轉身將剩餘的三把木鐮取下,發現每把鐮刃都反裝着,而且個個鋒利異常,這定是父親早些年備下的。我忽然鼻頭一酸,想起了父親生前種種,他總是有先見之明,曾經替我解決掉過一個個難題。就像今天,好像也在父親的預知里,他提前將每把鐮刀都磨好,等待為我一解今天的燃眉之急。
我的眼前仿佛看見白髮蒼蒼的父親端半盆清水,蹲在磨刀石前,將鐮刃呈四十五度角,「噌噌」地在磨刀石上反覆地磨着。磨到一定程度後,他伸出大拇指,在鐮刃上輕輕一試,鐮刃上的滴水刮到拇指上,再順着他的拇指滑落在地上,腳下即刻出現一朵朵盛開的水花。鐮刃磨好之後,他老人家知道我粗心大意慣了,怕鐮刃傷到我,刻意將鐮刃反裝上。
過去,父親是十里八鄉知名的房木匠,平時要磨刨子、鑿子、斧子等工具,這使他練就了一手上好的磨刀技藝。鄉親們的剪刀、菜刀、剃頭刀鈍了都會來找他。父親總是來者不拒,樂呵呵地給其磨得比刀劍還要鋒利,磨鐮刀更是小菜一碟。在父親的呵護下,我有些拙笨,竟連一把小刀都不會磨。每年夏收時,家裡的鐮刀都是父親連夜磨好,等我們起床後,他已經在地里割了幾壟麥子了。
我一邊淚水漣漣地想着父親,一邊割着洞口的麥子,汗水和着淚水流到嘴裡,滴到了麥田裡,不一會兒就割完了三孔窯洞周邊的麥子,收割機在麥田裡歡實地奔跑了起來。
望着歡快的收割機,驀然想到,父親的二周年應該要到了。打開手機一查日曆,父親的忌日恰好與今年的父親節相逢。父親啊,難道是您在冥冥之中,用鐮刀在提醒我,您的忌日快要到了嗎?
在這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即將到來之時,父親的音容笑貌如放電影似的,一幕幕在我的眼前開始播放起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