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剩飯(124)(凌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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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剩飯(124)》是中國當代作家凌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親的剩飯(124)
父親生病從老家來省城住院，我退休了有時間，所以在醫院跟父親近距離地生活了一周。
我們訂了一份醫院的病號飯，一天三頓15元。父親飯量不大，我也正在節食減重，所以一份飯我們倆人吃就夠了。每次開飯時，有師傅推着餐車到病區走廊，大聲吆喝着「開飯了，開飯了」，我們便拿着洗燙好的餐具，去餐車前排隊，然後把飯菜端到父親病床前的床頭柜上。通常都是先把父親需要的飯的份量分到他的碗裡，我吃另外的部分，菜就共同從一個盤子裡搛。一般我都有意吃得慢一些，好讓父親先吃完，以保證他飯菜都能吃得足夠。雖然食堂是按醫生要求給配製的低鹽低脂飯菜，但父親每每都吃得香甜可口，心滿意足。
搲到父親碗裡的飯也有幾次他吃不完，尤其是因為米飯涼得快而把熱湯泡進去以後。這時候父親就會很自然地把他剩下的湯泡飯遞給我，讓我吃了別浪費。我嘴裡說着好好好，手上接過來就放在一邊，繼續吃着自己碗裡的食物。過一會，乘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將剩飯與其他碗筷餐具一起收拾，迅速去往盥洗間，把剩飯倒入垃圾桶，然後洗好餐具，若無其事地回到病房。三兩次後，父親應該有所察覺，但並沒有點破，而是在我給他搲飯時，及時止住我多搲的舉動，然後把碗裡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後來幾天一次都沒有再剩過飯。
父親12歲就失去了父親，知道缺少父愛的滋味，所以對我們兄弟姐妹都很寵愛，我們也對父母非常孝順。可他們不習慣也不願意在省城跟子女一起生活，一直住在巢湖岸邊的老家。雖然他們身體還好，生活也能自理，但我們還是找了個保姆照應他們的日常起居，雙休日我和弟弟也輪流回去看望，定期陪老爺子進澡堂泡澡，給他搓背、擦洗身子。街坊鄰居都羨慕我父母好福氣，也稱讚我們兄弟姐妹是孝順的兒女。
記得小時候，家裡生活困難，母親每天早上只給父親一人下一碗麵條，青青的青菜，白白的雞蛋，飄香的蔥花和油花，而我們就只能吃烀山芋或者山芋乾子粥。看着我盯着他吃麵的眼神，父親有時候會故意剩下點麵條和湯，我總是迫不及待和狼吞虎咽，把父親留下的麵條和湯倒進肚裡，然後快活地咂吧着嘴巴，望着高大的父親傻笑。兒時的記憶，深深地印在腦海里，甚至深刻地影響了我的生活，一直把青菜雞蛋麵條作為最營養的早餐，沿用了一輩子。
還記得小時候經常聽父親講的一個真實的孝子的故事。他的一個同事叫許桂林，對老母親非常孝順，一直把老母親侍奉到終老。老母親臨咽氣的時候，許桂林淚流滿面，硬是用嘴將老母親卡在喉嚨里的一塊濃痰吸了出來，並且要咽下去。由於生理自然反應強烈，濃痰從許桂林的嘴裡嘔出來掉到地上，他又伏到地下把沾了許多灰塵的濃痰再吸到嘴裡。往返幾次後，終於被旁邊的家人強行拉開而未成。父親在講故事的時候，眼裡充滿了敬佩之神，一再地感嘆「真是個大孝子」！
可當我在盥洗間倒剩飯的時候，對從內心牴觸而不吃父親的剩飯感到不安，開始懷疑自己的孝順不那麼純粹，甚至有些鄙視自己。我知道，沒有經過檢驗和考驗的人品，不一定就是好人品或者壞人品。現實生活中，也有許多自以為是而其實不是，或者其實就是而自以為不是的例子。雖然我16歲就獨自在打工的工廠里吃食堂，19歲就離開父母到外地工作，直到退休前也沒有多少機會跟父母盡孝，但是我對父母雙親的親和愛是真心實意的，除了血緣關係，還有我幾十年人生經歷積澱的素質與修養。
難道，父親的剩飯，真的是我孝與不孝的考驗嗎？
作者簡介
凌志，女，曾用筆名：嫩江洪波。曾工人、服裝設計、編輯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