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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謠(崔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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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謠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潮汕謠》中國當代作家崔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潮汕謠

「唱一句思想起,三兩聲不成調。」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過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玔。」

多少年來了解潮汕,是從閩南語歌開始的。那些錄音機和廣播綿綿而來的閩南音,就像在耳骨的叮嚀,輕柔地而又堅定地寫入心底。

而潮汕語,是閩南語的一支,就如漳州話、泉州話、雷州話、蒼南話一樣,和閩南語糾纏不清、一脈源流。

征蠻和避亂,據說是語言的傳播的緣由。

征蠻,是因為蠻族做亂。

幾度亂,幾度平,地盤在拉鋸,方言也在拔河。

「一身騎馬裝,騎馬榮歸故鄉。」

潮汕的語境裡,有徵者的豪邁,也有陷者的悲愴。這裡面,哪些更多一些,不好說。

征者,征服的是他鄉,失落的是故鄉。在奉命屯兵久駐一刻,故鄉就漸行漸遠了,成為回不去的過往。

陷者,被征服的是土地疆土,失落的是鄉音家韻。那刻印鄉風的燈籠,被踩碎,風吹落河,再無影。

誰更惘然若失?只有大地知道,江河記住。那些家族的譜志里,沒有失意彷徨,泛黃書冊里只有文治和武功的家族榮譽的閃光。

平定後,當地語言年久就演化為閩南語。

從西晉到大唐到北宋到明清,亂而平,平而亂,亂而平。河洛話,福建話,漳州話,泉州話,和土著的語言,在戰與治之間,在糾結,在纏綿,在爭鬥。

在閩南語占據此方之前,我想一定有過一種長年積歲的較量。不靠聲高,不比強悍,多少的比量在灶台桌前,在學堂,在村頭巷尾,在商鋪集市,甚至在花燭搖紅的洞房裡。

那,不只是流傳的力量,更多的有家族的認同,父老的習常,坊間的交互,弟兄的切磋。

一場教化趕不上一頓酒席。交錯間,方寸亂。耳熱里,酒香里,河洛調顫悠悠爬上桌面。

南宋,幾十萬的莆田人因為避亂,再度遷徙,從閩南到潮汕時,回望再度淪陷的故鄉,眼中可含着不情願的淚水?避亂,就是放棄了故鄉,尋求新的落腳地。平民百姓啊,哪裡有抗衡戰亂的資本,他們收拾行囊,背起祖宗牌位,包一把家鄉的親親泥土,攜妻兒走向遠方。遠方沒有地肥水美啊,至少有安定平和的天空,可以安頓小小的清心寡欲的靈魂。

河洛話,從黃河洛河發源,流到了閩江榕江。江水之上,椰風裡,榕樹下,就融進了河洛的基因,有了蒼莽中原的絲絲血脈,有了唐宋市井聲音的不滅的範本。如今,尋找唐宋的語調,也只有來到潮汕了。潮汕的七調十五音,就是那時的中華大地上的酒宴的喧囂、街巷的叫賣、戲樓的唱白、後生女子的竊竊輕語。此後,靠着潮汕人的拼勁和闖蕩,河洛話隨水漂流,漂到了台灣、馬來西亞、印尼、泰國、緬甸、日本。三千萬人說着一樣的河洛話。

纏綿潮汕謠,一聽雙淚流。

我不知道淚從何處來,卻知道向東南遙望,那裡是潮汕,是閩南,是客家人生生不息的地方。

如今,坐在揭陽淡浦文化站。沒有扭捏,無須力邀,一場場的潮汕音樂正一波波將我淹沒,難以去抵擋,直到被捲入這波濤。

潮水漲落,潮人作息。

蔡步華摘下胡琴,蔡靜標揭開揚琴布,蔡漢順隨手接過二胡,黃俊波取來麥克風。一出潮劇就開始上演。

表演是嫻熟的。我仿佛看到,這樣的演出,在淡浦祠堂,在榕樹下,在舞台,在劇場。隨時開演。

不論觀眾是誰,有幾個,他們一樣專心從容。一腔丈夫態度,此刻化為了繞指柔。

表演是天生的。黃俊波私下裡和我說,從小跟隨姑丈學習,潮劇一點都不難。

表演是快樂的。

在我的家鄉,沒有見過這麼發自內心愉悅的演出。我們憑着種種的目的,學習音樂。我們帶着種種的目的,表演音樂。

他們不知道,有一種音樂可以滲透骨髓,穿越生命。

潮汕,是草根基因。

如同,此間的草房,從海岸鄉間就地取材,紅砂土作牆體,貝殼灰作牆面。一樣歷盡演變,成就為潮汕民居。人說:「京華帝王府,潮汕百姓家」。人文,風水,地理,莫不獨樹一幟。那是一種大家族、小家庭的自覺,沒有高大華麗的單體居室。每個家庭退後忍讓,維護着家族的統一的尺寸規制,只為了一片百鳥朝凰和駟馬拖車的宏大外觀。

陳小雲,開咖啡廳的女子,喜歡邊工作邊哼唱,苦咖啡里調製出苦味而雋永的閩南調調。被發現入星途,創作一發不可收。那首歌中的大腳姐只有十八歲,卻扛起家庭: 大腳姐仔,弟弟妹妹推給阮,買物做事攏真穩,是姐妹靠偎的岸。大腳姐仔, 大腳姐仔,是父母放心的眠床。

多少個夜裡,醉在潮汕音樂不能自拔。那音樂里,有如水日子,有流年往事,有愛恨情仇,有生死輪迴。生之無奈,苦楚而逼仄。愛之苦痛,深重而久遠。別離之折磨,真切而心碎。

我嘆息,是什麼讓潮汕人一次次失去家園?我追問,是什麼讓潮汕人直面生活真的苦難?

我們難以感知生之苦,別之苦。

潮汕人把苦最大地還原了。

他們一定歷盡了太多的苦。放逐,流離,失散,太多太多。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我在深沉的苦裡,在閩南語中飛升在浪頭又掉落。

曲中就有了苦難為基底,如圍寨的灰暗底色。

「車站」,真的把告別的心都扯碎了。

「大腳姐仔」,勾出傷心大姐的樁樁不容易。那些苦,淡淡提起,淺淺敘述,仿若靜流無傷,悄然已動容。

「傀儡」,又戲劇般唱起了人生的無奈和炎涼。

而南音一起,如煙的過往升起,有感動,思索,堅定,執着。閩南語,吟唱生命的苦楚和不易,卻隱忍堅韌,一簇簇不屈的火苗躥起來,燒掉苦難。

潮語歌中,也有太多的征戰豪情,有邊疆的落日,中原的千里馳騁。那是北方的壯志雄心,卻在此間經年累月變成了防禦外侮敵寇的信誓,不與人爭的信條。

我專注於蔡漢順傾力的運弓,蔡步華眼鏡後的凝心,蔡靜標全心的敲擊,還有黃俊波頓挫的吐音。

他們在享受,享受南音潮韻里的生的撫慰。

他們在低語,訴說一些故事,一些經歷,一些感動,遙遙的或眼前的。

他們在回憶,回憶一些畫面,父母親人,好友同學,街坊鄉鄰,至愛,兄弟姐妹。

拾起樂器一瞬,他們拾起了一樁醉人的心事。

收回琴弓時,他們是不是收藏起來了一段秘密?

我們只有擊掌,喝彩。

德安里的祠堂內,有族人的宴會廳。想節慶時,上百桌上千人聚餐一廳,何等壯觀。此時,富麗的舞台上一定有潮劇上演。那潮劇里,有鄉愁往事,或中原,或八閩,也許有薛平貴和王寶釧。那潮音里,有唐宋風,有明清韻,有民國聲。那潮韻里,有多少個家族的記憶,多少人的苦樂年華。

所以,我不想打斷每位潮汕藝人的表演。他們的一舉手,一扣弦,一敲擊,一開腔,都有滿滿的自豪,滿滿的幸福。他們浮在潮汕的無邊春光里,接受着椰風的親吻和榕樹的祝福,在此刻他們對於腳下的土地有着無比的眷戀和深深的歸屬感。

我在潮音里眺望中原,眺望閩南,眺望潮汕,思想起他們先人征戰的苦澀,思想起他們顛沛的遷徙,思想起他們開疆興農下南洋的艱難,思想起他們守護家園的英勇。

河洛話、高甲戲、梨園戲、南音,戀戀風塵里收藏起了中原後人浮沉生息的往事。

在潮音里,我聽到了延綿不絕的洶湧的潮水聲音。[1]

作者簡介

崔斌,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淄博散文學會副會長。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