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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日記四十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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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日記四十四出自《徐霞客遊記》,遊記是以日記體為主的地理著作,明末地理學家徐弘祖經34年旅行,寫有天台山雁盪山、黃山、廬山等名山遊記17篇和《浙游日記》、《江右游日記》、《楚游日記》、《粵西遊日記》、《黔游日記》、《滇游日記》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遺有60餘萬字遊記資料,去世後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遊記》。世傳本有10卷、12卷、20卷等數種,主要按日記述作者1613~1639年間旅行觀察所得,對地理水文地質植物等現象,均作詳細記錄,在地理學和文學上具有重要的價值。[1]

原文

十八日從冷泉庵晨起,令顧仆同妙樂覓駝騎,期以明日行。余亟飯,出北門,策騎為天姥游,蓋以騎去,始能往返也。北二里,由演武場後西北下,約一里,渡一溝,西北當中川行。五里,過荷池。又北一里,過一溝。又西北三里,則大溪自東曲而西流,北涉之。四里,盤西山東突之嘴,其嘴東突,而大溪上流,亦西來逼之,路盤崖而北,是為蒙化、天姥適中處。又北二里,過西山之灣,又北二里,再盤一東突之嘴。又過西灣三里,其東突之嘴更長。逾其坳而北,有岐西向入峽,其峽灣環西入,內為土司左氏之世居。天姥道由坳北截西峽之口,直度北去。約三里,又盤其東突之嘴,於是居廬連絡,始望見天姥寺在北塢之半回腋間,其山皆自西大山條分東下之回岡也。

  又三里,有一圓阜當盤灣之中,如珠在盤,而路縈其前。又北三里,循坡西北上,一里而及山門,是為天姥崖,而實無崖也。其寺東向,殿宇在北,僧房在南。山門內有古坊,曰「雲隱寺」。按《一統志》,巄屽圖山在城西北三十五里,蒙氏龍伽獨自哀牢將其子細奴邏居其上,築巄屽圖城,自立為奇王,號蒙舍詔,今上有浮屠及雲隱寺。始知天姥崖即雲隱寺,而其山實名巄屽圖也。其浮屠在寺北回岡上,殿宇昔極整麗,蓋土司家所為,今不免寥落矣。時日已下午,亟飯而歸。渡大溪,抵荷池已昏黑矣。入城,妙樂正篝燈相待,乃飯而臥。

  十九日妙樂以乳線贈余。余以俞禹錫詩扇,更作詩贈之。駝騎至,即飯而別,妙樂送出北門。仍二里,過演武場東。又北循東麓一里,有岐分為二:一直北隨大塢者。為大理、下關道;一東向入峽逾山者,為迷渡、洱海道。乃從迷渡者東向上。五里,涉西下之澗,於是上躋坡。二里,得坪,有數家在坪北,曰阿兒村。

  更躡坡直上五里,登坡頭,平行岡脊而南度之。此脊由南峰北度而下者,其東與大山夾為坑,北下西轉而入大川,其西則平墜川南,從其上俯瞰蒙城,如一甌脫邊境上守望的土屋也。又北倚坡再東上三里,有三四家當脊而居,是為沙灘哨。脊上有新建小庵,頗潔。又躡脊東上二里,盤崖北轉,忽北峽駢峙,路穿其中,即北來東度而南轉之脊也,是為龍慶關。

  透峽,即隨峽東墜,石骨嶙峋。

  半里,稍平。是脊北自定西嶺南下,東挾白崖、迷渡之水,為禮社江,南由定邊縣東而下元江;西界蒙化甸頭之水,為陽江,南由定邊縣西而下瀾滄,乃景東、威遠、鎮沅陽江並未流入瀾滄江,此為徐霞客引明《一統志》所致諸郡州之脈所由度者也。東向下者四里余,有數家居峽中,是為石佛哨,乃飯。

  又三里,有三四家在北坡,曰桃園哨。於是曲折行峽中,隨水而出,或東或北。

  不二里,輒與峽俱轉,而皆在水左。

  如是十里,再北轉,始望見峽口東達川中,峽中小室累累,各就水次,其瓦俱白,乃磨室也,以水運機,磨麥為面,甚潔白,乃知迷渡川中,饒稻更饒麥也。又二里,度橋,由溪右出峽口,隨山南轉半里,乃東向截川而行。其川甚平拓,北有崇山屏立,即白崖站也,西北有攢峰橫亘而南。即定西嶺南度之脊也。兩高之間,有坳在西北,即為定西嶺。逾嶺而西,為下關道,從坳北轉,為趙州道。余不得假道於彼,而僅一涉禮社上流,攬迷渡風景,皆駝騎累之也。東行平堤三里,有圍牆當路,左踞川中,方整而甚遙,中無巨室,乃景東衛貯糧之所,是曰新城。半里,其牆東盡,復行堤上三里,有碑亭在路右,乃大理倅cuì副職王君署事景東,而衛人立於此者。又東半里,有溪自北而南,架木橋於上,水與溪形俱不大,此即禮社之源,自白崖定西嶺來,南註定邊,下元江,合馬龍,為臨安河,下蓮花灘者也。時川中方苦旱,故水若衣帶。從此望之,川形如犁尖,北拓而南斂,東西兩界山,亦北高而南伏,蓋定邊、景東大道,皆由此而南去。又東半里,入迷渡之西門。其牆不及新城之整,而居廬甚盛,是為舊城,有巡司居之。其地乃趙州、洱海、雲南縣、蒙化分界,而景東之屯亦在焉。買米於城。出北門,隨牆東轉一里,有支峰自東南繞而北,有小浮屠在其上。盤其嘴入東塢中,又一里,其中又成一小壑,曰海子。有倚山北向而居者,遂投之宿。

  二十日平明,飯而行。又東一里,入峽,其中又成一小壑。二里,隨壑北轉,漸上坡。再上再平,三里,逾嶺頭,遵岡北行。又三里,有村在西坡腋間,為酒藥村。又北循坡行,其坡皆自東而西向下者,條岡縷縷,有小水界之,皆西出迷渡者。

  再下再上約十里,有賣漿者廬岡頭,曰飯店,有村在東山下,曰飯店村。又北逾一岡,二里,坡西於是有山,與東坡夾而成峽,其小流南下而西注迷渡。路乃從峽中溯之北,二里余,轉而東北上,二里余,陟而逾其坳。此烏龍壩南來大脊,至此東度兩轉,而峙為水目者也。脊頗平坦,南雖屢升降坡間,而上實不多,北下則平如兜,不知其為南龍大脊。

  余自二月十三從鶴慶度大脊而西,盤旋西南者半載余,乃復度此脊北返,計離鄉三載,陟大脊而東西度之,不啻如織矣!

  脊北平下半里,即清華洞,倚西山東向。再入之,其內黃潦盈瀦,及於洞口。余去年臘月十九日,當雨後,洞底雖濘,而水不外盈,可以深入;茲方苦旱,而水當洞門,即外台亦不能及,其內門俱垂垂浸水中,止此穿一隙,其上亦透重光,不如內頂之崇深也。

  稍轉而北,其上竇即黑暗而窮,其下門俱為水沒,無從入中洞也。此洞昔以無炬不能深入,然猶踐濘數十丈,披其中透頂之扃,茲以張望門而止,不知他日歸途經此,得窮其蘊藏否也。

  出洞,北行半里,逾嶺即西向白崖大道,仍舍之而北。

  二里,有池一方,在西坡下,其西南崖石嶙峋,亦龍潭也。又北一里,過一村聚,村北路右有牆一圍,為楊土縣之宅。又北一里,即洱海衛城西南隅。從西城外行半里,過西門,余昔所投宿處也。又隨城而北半里,轉東半里,抵北門外,乃覓店而飯。先是余從途中,見牧童手持一雞葼,甚巨而鮮潔,時雞葼已過時,蓋最後者獨出而大也。余市之,至是瀹湯為飯,甚適。

  洱海往雞山道,在九鼎、梁王二山間,余昔所經者,騎夫以家在蕎甸,故強余迂此。蓋洱海衛所環之塢甚大,西倚大脊崇岡,東面東山對列,東南匯為青龍海子,破峽而繞小雲南驛為水口,其南即清華洞前所逾南坳。其北即瀹王山東下之支,平伏而橫接東山者,自洱海北望,以為水從此泄,而不知反為上流。余亦欲經此驗之,於是北行田塍間,西瞻九鼎道,登緣坡,在隔澗之外數里也。六里,抵梁王山東支之南,有寺在其西腋,南向臨川,曰般若寺。

  路乃東向逾岡,一里余,有村廬倚西山而居,曰品甸。由其東一里余,再北上坡,乃一堤也。堤西北山回壑抱,東南積水為海,於時久早,半已涸矣。從堤而東半里,一廟倚堤而北懸海中,為龍王祠。

  又東半里轉北,堤始盡。復逾東突之坡,一里,復見西腋尚蟠海子支流。平行嶺脊,又北三里,則東峽下墜,遙接東山,腋中有水盈盈,則周官些海子也。其北則平岡東度,而屬於東山,此海實青龍海子之源矣。梁王之脈,由此東度,不特南環為洱城東山,即蕎甸北賓川東大山崇窿,為鐵索箐、紅石崖者,皆此脊繞蕎甸東而磅礴之。

  余夙聞洱城北有米甸、禾甸、蕎甸之名,且知青海子水經小雲南隨川北轉,經胭脂壩,合禾、米諸甸水而北入金沙,意此脊之北,蕎甸水亦東北流。

  至此乃知其獨西北出賓川昔,始晤此脊自山南度為C山而盡於小雲南,北界於蕎甸之東,聳賓川東山而盡C於紅石崖金沙江岸,脊北盤壑是為蕎甸,與禾、米二甸名雖鼎列,而水則分流焉。從嶺上轉西北一里,隨北塢下,三里而至塢底。直北開一塢,其北崇山橫亘,即斜騫於賓川之東而雄峙者;西界大山,即梁王山北下之支;東界大山,即周官些北岡東度之脊,所轉北而直接橫亘崇山者。

  從嶺上觀之,東西界僅與脊平,至此而岩岩直上,其所下深也。塢中村廬累落,即所謂蕎甸。度西南峽所出澗,稍北上坡,又一里而止於騎夫家。下午熱甚,竟宿不行。

  二十一日平明,飯而行,騎夫命其子擔而隨。才出門,子以擔重複返,再候其父飯,仍以騎行,則上午矣。北向隨西山之麓,五里,有一村在川之東,為海子。村當川窪處,而實非海也,第東山有峽向之耳。漸轉西北,五里,西山下復過一村。又四里,有數十家倚西山而廬,其前環堤積水,曰馮翊村,其北即崇山橫障之麓。川中水始沿東山北流,至是西轉,漱北山而西,西山又北突而扼之,與北麓對峙為門,水由其中西向破峽去,路由其南西向逾坳入,遂與水不復見,蓋北突之嘴,夾水不可行,故從其南披隙以逾之也。

  由馮翊村北一里,至此坳麓,乃西向盤崖歷壑。山雨忽來,傾盆倒峽,浹地交流。二里,轉西南盤崖上,又一里,轉西北,遂躡石坡,里余,升岡頭。有岐西向逾坳者,賓居道也;北向陟岡者,賓川道也,乃北上半里,遂登嶺頭。於是西瞰大川,正與賓居海東之山,隔川遙對,而川之南北,尚為近山所掩,不能全睹,然峰北蕎甸之水,已透峽西出,盤折而北矣。

  乃西北下山。一里余,騎夫指北峰夾岡間,為鐵城舊址,昔土酋之據以為險者。蓋梁王山北盡之支,北則蕎甸水界為深塹,南則從峰頂又墜一坑環之,此岡懸其中,西向特立,亦如佛光寨恃險一女關之意也,非鄒中丞應龍芟除諸巢,安得此寧宇乎!又下里余,渡墜坑之水,乃循東山北行。又三里,抵蕎甸水所出口。其水分衍漫流,而北隨之,或行水中,或趨磧qì水邊淺石灘上,或涉水左,或涉水右,茫無正路。四里,乃上東麓,始有路北向。循麓行六里,望路西有鞏橋當川之中,則大理由賓居來大道。有聚落在橋西,是為周官營。從其東直北三里,一小坊在岡上,過之,始見賓川城。又北一里,過南薰橋,入其南門。行城中,北過州治前,約一里,出北門飯,市肉以食。

  北一里,過小岡坊,西北下坡,一里,抵川中澗。其北有鞏橋五洞,頗整,以澗水僅一衣帶,故不由橋而越澗。又西北二里余,遂抵西山東突之嘴。盤之北,又二里,有路自西南逾嶺坳來合,叫余昔從梁王山來者。其北有村廬倚西峰下,是為紅帽村,余昔來飯處也。

  從村後隨西山北行四里。

  西山開小峽,於是路分為二,遂西向入峽。一里,涉小澗北上,一里,登岡頭,過一坊,復西北行。二里,西逾岡脊,望見南山自西屏列而東,是排沙北界之山,西自海東,東抵賓居,南與大脊烏龍壩山並夾者,土人稱為北山,而觀音箐在其北塢。其西北瀕洱海,為魯擺山,則三澗門所來之脊,又東挾上、下倉之水,而北出拈花寺南橋下者也。從岡頭又西北行三里,稍下,有水自西南來,有亭橋北跨之,是為乾果橋。

  北有數家倚岡,余昔之所宿,而今亦宿之。

  乾果北有一尖峰,東向而突,亭亭凌上,蓋西南自魯擺海東之脊,分支東北上,為上、下倉、觀音箐分界,下為煉洞、乾果二溪中垂,亦雞山東第一水口山也。

  二十二日平明,飯而行。

  西北三里余,涉一小溪,又上里許,抵尖峰下。循其東崖而北,一里,隨崖西轉,遂出峰北。於是北塢自西而東,即雞山之水,自煉洞而東下牛井街,合賓川而北者也。路隨南崖西向下,二里,有村在路旁,上有坊,曰「金牛溢井」,土人指溪北村旁,有石穴為金牛溢處,而街則在其外。又西盤峽陟坡,二里,下渡一小水,復西北上。再下再上,五里,登一岡頭,皆自南而北突者。又二里,稍下,過「廣甸流芳」坊。又北一里,於是村廬相望,即煉洞境矣。南倚坡,北瞰塢,又二里,過公館街,又北一里,過中谿莊。

  李中谿公以年老,煉洞米食之易化,故置莊以供餐。雞山中谿公有三遺蹟:東為此莊,西桃花箐下有中谿書院,大頂之側禮佛台有中谿讀書處。又北上岡一里,茅舍累累布岡頭,是為煉洞街子。又北半里,過「煉法龍潭」坊。又北里余,稍下,過一橋,有數家倚西山塢中,前有水一塘,其上有井,一小亭覆之,即龍潭也,不知煉法者為誰矣。村北有巨樹一株,根曲而出土上五六尺,中空,鞏而復倒入地中,其下可通人行。於是又西北二里,逾一坡,又西北一里余,過茶庵。

  又西北下涉一坑,一里,涉坑復上,乃循北山之環腋而西上。一里余,瞰其南壑,中環如規,而底甚平。又西上一里,遂分兩岐,北向逾嶺為雞山道。乃北上行嶺頭二里,復西折而下。下二里余,有峽自西南來,其底水破峽東北出,即下倉海子水所由注牛井者,有亭橋跨之,是雞山東第二水口山也。

  渡橋西,復北上坡。

  折而南,盤西峽而北一里余,循峽西北上,又里余,有哨當嶺頭,從此平行直南,乃下倉道。逾嶺北下一里,則拈花寺東向倚西山,居環壑中,乃入而飯。既飯,雨至,為少憩。遂從寺左轉而西上,一里余,逾一北突之嶺,有坊曰「佛台仰止」,始全見雞山面目。頂聳西北,尾掉東南,高懸天際,令人神往。

  逾脊西下,即轉而北,一里,下涉北墜之峽。

  又半里,西逾一北突之坳。坳南岐有坊倚坡,此白石崖東麓坊也,余昔來未及見,故從其西麓之坊,折而東上。過坳復西向,循大路趨里余,過白石崖西坊。又西里余,有岐稍下,則雞山前峽之溪,東向而入牛井街,合賓川溪北向桑園而下金沙矣。

  溪有小亭橋跨其上,過橋北,騎夫東轉北上而向沙址,余西向溯溪,欲尋所謂河子孔者。時水漲,濁流奔涌,以為不復可物色。遇一嫗,問之,指在西南崖下,而沿溪路絕,水派橫流,荊棘交翳。或涉流,或踐莽,西二里,忽見一亭橋跨溪上,其大倍於下流沙址者,有路自北來,越橋南,即循南山東向,出白石崖前,乃登山官道。始知沙址小橋乃捷徑,而此橋即洗心橋也,河子孔即在橋南石崖下。

  其石橫臥二三丈,水由其下北向溢出,穴橫長如其石,而高不及三尺,水之從中溢者甚清,而溪中之自橋西來者,渾濁如漿。蓋橋以西水從二派水的支流來:一北來者,瀑布峽中,與悉檀、龍潭二水所合;一西來者,桃花箐東下之流。二派共會橋西,出橋東,又會此孔中清派,此雞山南澗之上流也。

  孔上有神祠。其南崖之上,更有靜室。於是隨北來大路,上「靈山一會坊」。

  二里,至坊下,即沙址西來路所合者。其西南隔澗,有寺踞坡麓,為接待寺。此古剎也,在西第一支東盡之麓,雞山諸剎,山路未辟,先有此寺,自後來者居上,而此剎頹矣。

  時余不知騎仆前後,徘徊一里,漸隨溪東岸而上。其東峰下臨,即東第三支迴環之嶺,新構塔基於其上,中與大士閣中第二支相對成峽,而路由其下者也。

  又北一里,盤坡稍上,過報恩寺。

  寺為東第三支山麓之首剎,亦如接待之在西支之首。

  惟中第二支,其麓為兩溪交會處,夾尖無剎可托,其上即大士閣中臨之而已。從報恩西又北一里,有橋西跨澗上。度橋,循大士閣東麓北向上半里,有岐西南盤嶺者,大土閣大道也;直北臨東溪西崖而入者,悉檀、龍潭道也。問駝騎已先向龍潭,余隨之。一里,又東度橋,從澗東躡峻上,其上趾相疊,然巨松夾隴,翠蔭飛流,不復知有登陟之艱也。又二里,轉龍潭上,半里而入悉檀寺。

  時四長老俱不在,惟純白出迎。

  乃稅駕北樓。回憶歲初去此,已半載余矣。

譯文

十八日從冷泉庵早晨起床,命令顧仆同妙樂去找馬幫,約定在明天動身。我急忙吃過飯,走出北門,策馬去游天姥寺,因為騎馬去,才能往返。向北二里,由演武場後面向西北下走,約一里,渡過一條水溝,向西北前行在平川中。五里,路過荷池。又往北一里,過了一條水溝。又向西北三里,就見大溪自東曲向西流,涉到溪流北岸。四里,繞過西山東突的山嘴,此處山嘴向東突,而大溪的上游,也向西流來逼近它,路盤繞着山崖向北走,這裡恰好是蒙化城、天姥寺中途之處。又往北二里,走過西山的山灣,又向北二里,再繞過一處東突的山嘴。

又經過西面的山灣三里,那東突的山嘴更長。越過山坳往北,有岔路向西進峽,那峽谷向西彎彎繞繞地進去,裡面是土司左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去天姥寺的路由山坳北邊截過西峽的峽口,徑直越到北邊去。約三里,又繞過那東突的山嘴,在這裡居民房屋連接不斷,開始望見天姥寺在北面山塢的半山腰迴繞的山側之間,那裡的山都是從西面的大山分為條狀向東下延迴繞的山岡。又行三里,有一座圓形的土阜正當盤子狀山灣的中央,如像明珠在盤子中,而路縈繞在土阜前。又向北三里,沿山坡向西北上登,一里後到達山門,這是天姥崖,但實際上無山崖。此寺向東,殿宇在北,僧房在南。山門內有座古老的牌坊,寫道「雲隱寺」。據《一統志》,峨好圖山在城西北三十五里處,蒙氏龍伽獨從哀牢山帶領他兒子細奴邏居住在山上,修築了峨好圖城,自立為奇王,號稱為蒙舍詔,今天山上有佛塔和雲隱寺。這才知道天姥崖就是雲隱寺,而此山實際名叫朧好圖山。那佛塔在寺北迴繞的山岡上,殿宇從前極為整齊華麗,大概是土司家所建的,今天免不了冷落了。此時日光已是下午,急忙吃飯後歸來。渡過大溪,抵達荷池天已經昏黑了。進城後,妙樂正點燃燈火相等,於是吃過飯躺下。

  十九日妙樂拿乳線香贈給我。我把俞禹錫的詩扇,另外作了詩贈給他。馬幫來到,立即吃飯後告別,妙樂送出北門。仍是二里,經過演武場東邊。又向北沿東麓走一里,有岔路分為兩條:一條向正北順大山塢走的,是去大理、下關的路;一條向東進峽翻山的,是去迷渡、洱海衛的路。於是從去迷渡的路向東上走。五里,涉過向西下流的山澗,於是上登山坡。二里,走到一塊平地,有數家人在平地北邊,叫阿兒村。再登坡一直上走五里,登上坡頭,平緩行走在岡脊上,而後向南越過它。此脊是由南峰往北下延的,它的東面與大山夾成坑谷,往北下延後向西轉,進入大平川,它的西面則平緩下墜到平川南邊,從它上邊俯瞰蒙化城,如同一間屯戍的土室。又緊靠北面的山坡再向東上行三里,有三四家人居住在山脊上,這是沙灘哨。山脊上有新建的小庵,相當整潔。

又登山脊向東上走二里,繞着山崖向北轉,忽然北面峽谷並峙,路穿過峽中,這就是由北面來向東延伸後往南轉的山脊了,這裡是龍慶關。穿過峽谷,立即順山峽向東下墜,石骨嶙峋。半里,略平坦些。此脊自北方的定西嶺往南下延,東邊傍着白崖站、迷渡的水流,是禮社江,往南由定邊縣東境流下元江;西臨蒙化甸頭的水流,是陽江,往南由定邊縣西境流下瀾滄江,是景東府、威遠州、鎮沉府諸府州的山脈由這裡延伸的山。向東下走四里多,有幾家住在峽中,這是石佛哨,於是吃飯。又行三里,有三四家人在北坡上,叫桃園哨。從這裡起曲折行走在峽中,順水流出去,有時向東有時向北。不到二里地,就與峽谷一起轉向,而且都是在水流左側。如此走了十里,再向北轉,這才望見峽口向東通到平川中,峽中小屋層層疊疊,各自靠近水邊,屋瓦全是白色的,是磨房,用水運轉機械,把麥子磨成面,麵粉十分潔白,這才知道迷渡的平川中,富產水稻更富產小麥了。

又走二里,過橋,由溪右走出峽口,順山勢往南轉半里,就向東橫截平川前行。此處平川非常平坦廣闊,北方有高山屏風般矗立,那就是白崖站了;西北有攢聚的山峰往南橫亘,那就是定西嶺向南延伸的山脊了。兩面高山之間,有山坳在西北,那就是定西嶺。越嶺往西走,是去下關的路;從山坳向北轉,是去趙州的路。我不能借路於那裡,卻僅能在禮社江上游跋涉一番,遊覽迷渡的風景,這皆是馬幫拖累我造成的。向東在平坦的水堤上行三里,路旁有圍牆,在左邊盤踞在平川中,方方整整而且十分長,其中無巨大的房屋,是景東衛貯糧的場所,這叫新城。半里,圍牆到了東邊的盡頭,再行走在水堤上三里,有座碑亭在路右側,是大理府副職王君署理景東衛政事,而衛里人立石碑於此。

又向東半里,有溪水自北流向南,在溪上架有木橋,水勢與溪流都不大,此溪就是禮社江的源頭,從白崖站、定西嶺流來,向南注入定邊縣,下游到元江府,會合馬龍水,成為臨安河,下流到蓮花灘。此時平川中正苦於乾旱,所以江水好似衣帶一樣寬。從此望過去,平川形狀如同犁尖,北面拓展開去而南面收攏來,東西兩列山,也是北邊高而南邊低伏,大概去定邊縣、景東府的大道,都是由此往南去。又向東半里,進入迷渡的西門。它的城牆不如新城的整齊,可居民房屋十分繁盛,這是舊城,有巡檢司住在這裡。此地是趙州、洱海衛、雲南縣、蒙化府的分界處,而景東衛的駐屯地也在這裡。在城中買米。走出北門,順城牆向東轉一里,有支峰自東南繞到北方,有座小佛塔在山上。繞過它的山嘴走入東面山塢中,又一里,塢中又形成一個小壑谷,叫做海子。有靠山向北居住的人家,就到那裡投宿。

  二十日黎明,飯後上路。又向東一里,進峽,峽中又形成一處小壑谷。二里,順壑谷向北轉,漸漸上坡。兩次上走兩次遇上平地,三里,越到嶺頭,沿着山岡往北行。又走三里,有個村莊在西坡的側旁之間,是酒藥村。又往北沿山坡行,這裡的山坡全是自東向西下斜的,條狀的山岡一縷縷的,有小溪隔開它們,全是向西流到迷渡的水流。兩次下走兩次上登約十里,有賣酒的人在岡頭建了房屋,叫做飯店,有村莊在東山下,叫飯店村。又向北越過一座山岡,二里,山坡西面於是有山,與東面的山坡夾立成峽,峽中的小水流向南下流後往西注入迷渡。路於是從峽中溯流往北走,二里多,轉向東北上走,二里多,上登越過山坳。此處是烏龍壩往南來的大山脊,到此地往東延伸向南轉,聳峙為水目山的山脊。山脊相當平坦,往南雖屢次升降在山坡間,可上走的路實際上不多,往北下走則平坦得如同頭盔,不知它是往南延伸的大山脊。我自從二月十三日從鶴慶向西越過大山脊,盤旋在西南方的時間有半年多,於是再次越過此條山脊返回北邊,算來離鄉三年來,上登大山脊而翻越到它的東西兩面,無異於像織布一樣往來穿梭了!

  從山脊北面平緩下走半里,就是清華洞,洞緊靠西山面向東方。再次入洞,洞內充盈着黃色的積水,滿到洞口。我去年臘月十九日來時,正當雨後,洞底雖然泥濘,但水未滿到外邊,可以深入;此時正苦於干早,而水擋住洞口,即便是外邊的平台也不能去到,洞的內洞口全低低地浸在水中,只在北邊穿通一條縫隙,縫隙上方也透射進陽光,不如內洞頂那樣高深。稍轉向北,那上洞馬上黑暗下來而且到了頭,它下方的洞口全被水淹沒了,無法進入中洞。此洞從前由於無火把不能深入,然而仍踩着泥濘走了數十丈,鑽入洞中通到山頂的門戶,此時因為漲水望見洞口便停下了,不知他日歸途中經過此地,能不能窮究它蘊藏着的真面目呢?

  出洞來,往北行半里,越嶺後就是向西去白崖站的大道,仍捨棄它往北走。二里,有一塘池水,在西坡下,池西南的石崖石骨嶙峋,也是個龍潭。又向北一里,經過一個村落,村北路右側有一圈圍牆,是楊土知縣的宅第。又往北一里,就是洱海衛城的西南隅。從西城外行半里,經過西門,是我從前投宿之處了。又順城牆向北半里,轉向東半里,抵達北門外,於是找客店吃飯『這之前我在途中,見牧童手握一朵雞蓄,非常巨大而且鮮嫩潔白,此時雞蘿已過了季節,大概是最後獨自長出來而且個大。我買了它,到此時燒湯下飯,十分適口。

  洱海衛前往雞足山的路,在九鼎山、梁王山兩座山之間,是我從前所經過的路;馬夫因為家在蕎甸,所以強迫我繞道於此地。原來環繞洱海衛的山塢非常大,西邊靠着大山脊的高岡,東面與東山對列,東南積水成為青龍海子,衝破峽谷後繞到小雲南釋成為河口,它南面就是清華洞前越過的南面的山坳。城北就是梁王山東下的支脈,平緩起伏橫接到東山,自洱海衛望北邊,以為水從此處外泄,卻不知反而是上游。我也想經過此地驗證這一點,於是往北前行在田野間,向西瞻望去九鼎山的路,沿山坡上登,隔着山澗在數里之外。六里,抵達梁王山東面支脈的南麓,有寺院在山的西側,向南面臨平川,叫般若寺。路於是向東翻越山岡,一里多,有村莊房屋緊靠西山居住,叫品甸。由村東走一里多,再向北上坡,原來此坡是一條水堤。水堤西北山峰迴繞壑谷圍抱,東南方水積為海,在此時長期乾旱,一半已乾涸了。

從堤上向東走半里,一座寺廟背靠水堤懸在北邊的海中,是龍王祠。又向東半里轉向北,水堤才完了。再越過東突的山坡,一里,又見到西側尚蟠海子的支流。平緩行走在嶺脊上,又往北三里,就見東峽下墜,遠遠接到東山,側邊峽中有水滿滿的,是周官蘿海子了。它北面是平緩的山岡向東延伸,而後連接到東山,此處海子實際上是青龍海子的源頭。梁王山的山脈,由此向東延伸,不僅往南環繞成洱海衛城的東山,即蕎甸北面賓川東面高大彎隆的大山,稱為鐵索著、紅石崖的山,也全是此條山脊氣勢磅礴地繞過蕎甸東邊形成的。

我過去聽說洱海衛城以北有米甸、禾甸、蕎甸的地名,並且知道青海子的水流經小雲南釋順平川向北轉,經過胭脂壩,會合禾甸、米甸諸處甸子的水後往北流入金沙江,意料此條山脊的北面,蕎甸的水也是向東北流。來到此地才知它唯獨是往西北流到賓川的水流,這才明白此條山脊自口口山往南延伸成為口口口山而後在小雲南騷到了盡頭,在蕎甸之東隔在北方,聳立為賓川的東山而後在金沙江岸的紅石崖到了盡頭,山脊北面盤繞的壑谷那便是蕎甸,與禾甸、米甸兩甸的名字雖然似鼎足一樣並列,但水卻分流了。從嶺上轉向西北一里,順北面的山塢下走,三里後到達塢底。正北敞開一個山塢,它北邊高山橫亘,那就是斜舉在賓川之東雄峙的山;西面一列大山,就是梁王山向北下延的支脈;東面一列大山,就是周官蘿北岡向東延伸的山脊,轉向北一直接到橫亘的高山。從嶺上觀看地形,東西兩列山僅與嶺脊一樣高,來到此地卻高峻筆直上聳,這裡的地勢下來得很深了。山塢中村莊房屋重重疊疊,是所謂的蕎甸。越過西南峽中流出的山澗,稍向北上坡,又走一里後停在馬夫家。下午太熱,最終住下不走了。

  二十一日黎明,飯後上路,馬夫命令他兒子挑擔子跟我走。才出門,他兒子因為擔子太重又返回去,再等候他父親吃飯,仍用馬上路,便已是上午了。向北沿西山的山麓,走五里,有一個村子在平川的東面,是海子。村子位於平川低洼之處,可實際上並不是海,只是東山有峽谷通向那裡而已。漸漸轉向西北,五里,在西山下又經過一村。又走四里,有數十家人靠着西山建了房,村前水堤環繞積着水,叫馮詡村,村北就是橫擋着的高山的山麓。平川中水流開始沿東山往北流,到此地向西轉,沖刷着北山往西流,西山又向北前突扼住水流,與北麓對峙成門,水由其中向西衝破峽谷流去,路由它的南邊向西穿越山坳進去,於是與水流不再見面,原來北突的山嘴,夾住流水不能行走,所以水從南邊順着縫隙流淌。由馮詡村往北一里,來到此處山坳的山麓下,於是向西繞山崖過壑谷。山雨忽然間來臨,傾盆般倒入峽中,水遍地流淌。二里,轉向西南繞着山崖上登,又是一里,轉向西北,於是上登石坡,一里多,登上岡頭。有條岔路向西穿越山坳的,是去賓居的路;向北上登山岡的,是去賓川的路。於是向北上登半里,便登到嶺頭。在這裡向西遠瞰大平川,正與賓居海東面的山,隔着平川遙遙相對,但平川的南北,還被近處的山遮住,不能看到全貌,然而山峰北面蕎甸的水,已穿過峽谷向西流去,又盤繞曲折地向北流了。

  於是向西北下山。一里多,馬夫指點在北峰山岡相夾之間,是鐵城舊址,從前是土人首領占據作為天險之處。梁王山北面的支脈到了盡頭後,北邊是蕎甸水隔為深塹,南面則從峰頂又墜成一個坑谷環繞着它,此岡懸在其中,向西獨立,也如同佛光寨一女關憑藉險阻的意思,要不是鄒中皿〔鄒應龍〕剷除諸處巢穴,哪能有這樣安寧的天下呢!又下走一里多,渡過下墜坑谷中的流水,於是沿東山往北行。又走三里,抵達蕎甸水流出的河口。那流水分散漫延開來四處流淌,順着水往北走,有時行走在水中,有時快步在沙石淺灘上,有時涉到水左,有時涉到水右,茫茫無正路。四里,於是走上東麓,開始有路通向北方。沿山麓行六里,望見路西有座拱橋正當平川之中,是大理府經由賓居來的大道。有村落在橋西,這是周官營。

從村東向正北走三里,有一座小牌坊在山岡上,走過牌坊,這才見到賓川城。又往北一里,走過南薰橋,進入賓川城南門。行走在城中,向北經過州衙前,約一里,出北門吃飯,買肉來吃了。向北一里,走過小山岡上的牌坊,往西北下坡,一里,抵達平川中的山澗。這裡北邊有座拱橋,有五個橋洞,相當整齊,由於澗水僅有一條衣帶寬,所以不經過橋便越過山澗。又向西北二里多,便抵達西山東突的山嘴。繞到山嘴的北面,又走二里,有條路自西南越過嶺坳前來會合,這就是我從前從梁王山來的路。此地北面有村莊房屋緊靠在西峰下,那是紅帽村,是我從前來時吃飯之處。從村後順西山往北行四里,西山裂開一條小峽谷,在這裡路分為兩條,就向西進峽。一里,涉過小澗向北上走,一里,登上岡頭,經過一座牌坊,再向西北行。

二里,向西越過岡脊,望見南山似屏風一樣自西向東排列,這是排沙北面的山,西邊起自洱海東面,東邊抵達賓居,南邊與大山脊烏龍壩山並列相夾,當地人稱為北山,而觀音臀在它的北塢。它的西北瀕臨洱海,是魯擺山,是三澗門延伸來的山脊,又向東傍着上倉、下倉的水流,往北流到拈花寺南邊橋下。從岡頭又往西北行三里,稍下走,有水流自西南流來,有亭橋向北跨過流水,這是乾果橋。北岸有數家人依傍着山岡,是我從前投宿的地方,而今天也住在此地。乾果村北面有一座尖峰,向東突起,亭亭玉立,凌空而上,大體上西南方起自魯擺山、洱海東面的山脊,向東北分出支脈,上延成為上倉、下倉和觀音著的分界,下延成為煉洞溪、乾果溪二溪中間下垂的山,也就是雞足山東面的第一座水口山了。二十二日黎明,飯後上路。向西北三里多,涉過一條小溪,又上走一里左右,抵達尖峰下。沿着尖峰東面的山崖向北走,一里,順山崖向西轉,便到了峰北。在這裡北面的山塢自西向東,就是雞足山的水流,自煉洞往東下流到牛井街,會合賓川溪往北流。

路順着南面的山崖向西下走,二里,有村莊在路旁,上邊有牌坊,叫「金牛溢井」,當地人指點在溪北岸的村莊旁,有個石穴是金牛溢水之處,而街子則在村外。又向西繞着峽谷登坡,二里,下走渡過一條小溪,再向西北上登。兩次下走兩次上登,五里,登上一座岡頭,都是自南向北突的山岡。又走二里,稍下走,經過「廣甸流芳」的牌坊。又往北一里,在這裡村莊房屋相望,這是煉洞境內了。南邊緊靠山坡,北邊俯瞰山塢,又走二里,經過公館街,又向北一里,經過中黔莊。〔李中駱因為年老,煉洞的米吃下容易消化,所以設立了莊子以便供應飯食。雞足山中黯公有三處遺蹟:東邊是此莊,西邊桃花著下有中黯書院,大頂側邊的禮佛台有中黔讀書的地方。〕又向北上岡走一里,茅屋層層疊疊散布在岡頭,這是煉洞街子。又往北半里,走過「煉法龍潭」牌坊。又向北一里多,稍下走,走過一座橋,有數家人緊靠在西面山塢中,村前有一塘水,塘上有井,一座小亭子覆蓋着井,這就是龍潭了,不知煉法的人是誰。村北有一棵巨樹,樹根彎曲凸出地上,高五六尺,中間空,彎曲成弧形再倒插入土中,樹根下邊可通人走。

從這裡又向西北二里,越過一條坡,又向西北一里多,經過茶庵。又向西北下涉一個坑谷,一里,涉過坑谷再上走,於是沿北山環繞的山側向西上登。一里多,下瞰那南邊的壑谷,中間呈環狀如同圓規,而且底部非常平坦。又向西上登一里,便分出兩條岔路,向北越嶺的是去雞足山的路。於是向北上走在嶺頭二里,再折向西下走。下走二里多,有峽谷自西南前來,峽底的水衝破峽谷向東北流出去,這是由下倉海子注入牛井街的水流,有座亭橋跨在水上,這是雞足山東面的第二座水口山了。過到橋西,再向北上坡。折向南,繞着西峽往北行一里多,沿峽谷向西北上山,又走一里多,有哨房位於嶺頭,從此處一直往南平緩前行,是去下倉的路。越嶺向北下山一里,就見拈花寺向東背靠西山,坐落在環繞的壑谷中,於是進寺吃飯。飯後,山雨來臨,為此稍作歇息。於是從寺左轉向西上走,一里多,越過一座北突的山嶺,有座牌坊叫「佛台仰止」,這才見到雞足山的完整面目。山頂高聳在西北,尾部掉轉在東南,高懸在天際,令人神往。

  越過嶺脊向西下走,立即轉向北,一里,下涉向北下墜的山峽。又走半里,向西越過一處往北突的山坳。山坳南邊的岔道有座牌坊

  緊靠山坡,這是白石崖東麓的牌坊,我從前來時未來得及見到,所以從白石崖西麓的牌坊,折向東上山。過了山坳再向西,沿大路趕了一里多,經過白石崖西麓的牌坊。又往西一里多,有岔道稍下走,就見雞足山前峽的溪水,向東流入牛井街,會合賓川溪向北到桑園後流下金沙江了。溪上有小亭橋跨在水上,過到橋北,馬夫由東轉向北上登走向沙址,我向西溯溪走,想去找所謂河子孔的地方。此時水漲,濁流奔騰洶湧,以為不再可能找到。遇見一位老婦,向她打聽,指點我在西南的山崖下,可沿溪走的路斷了,溪水支流橫流,荊棘縱橫密蔽。時而涉流水,時而踏叢莽,向西二里,忽然見有一座亭橋跨在溪上,橋的大處比下游沙址的橋大一倍,有路從北邊來,越到橋南,馬上沿南山向東,通到白石崖前,這是登山的官修大道。這才明白沙址的小橋是捷徑,而此橋就是洗心橋了,河子孔就在橋南的石崖下。

那裡岩石橫臥有二三丈,水由石下向北溢出,洞穴橫處長處都如那岩石一樣,但高處不到三尺,從洞穴中溢出的水非常清,而溪中自橋西流來的水,渾濁如同泥漿。橋以西的水從兩條支流流來:一條從北邊來的,在峽中成為瀑布,與悉檀寺、龍潭兩處的水合流;一條從西邊來的,是桃花警往東下流的水流。兩條支流共同在橋西會合,流出橋東,又會合此處河子孔中的清流,這是雞足山南澗的上游。〔河子孔上有神祠。它南面的山崖之上,另外有靜室。〕由此順北來的大路,上登「靈山一會」坊。

  二里,來到牌坊下,這裡就是由沙址西來的路會合的地方。它西南隔着山澗,有寺院盤踞在坡腳,是接待寺。這是座古剎,在西面第一支峰東邊盡頭的山麓,雞足山諸處的佛寺,山路未開闢時,先有了此寺,自從後來者居上後,而此寺便頹敗了。此時我不知馬匹僕人在前還是在後,徘徊了一里,慢慢順溪流東岸上登。這裡東峰下臨,就是東面第三支峰迴繞的山嶺,新建了塔基在嶺上,中間與大士閣中段的第二支峰相對形成峽谷,而路經由它下邊走。又向北一里,繞着山坡稍上走,路過報恩寺。此寺是東面第三支峰山麓的第一座寺院,也正如接待寺在西面支峰是第一座寺院一樣。唯有中間的第二支峰,它的山麓是兩條溪流相會之處,相夾的尖角地帶沒有寺院可以依託,它上方就是大士閣當中下臨着而已。

從報恩寺西邊又向北一里,有橋向西跨在山澗上。過了橋,沿大士閣的東麓向北上登半里,有岔道:往西南繞着山嶺走的,是去大士閣的大道;正北由西面山崖面臨東溪進去的,是去悉檀寺、龍潭的路。問知馱物的馬匹已先走向龍潭,我便尾隨而去。一里,又向東過橋,從山澗東邊陡峻地上登,那上去的路腳步相重疊,然而巨大的松樹夾住山隴,翠綠的樹蔭飛舞流動,不再知有登山跋涉的艱難了。又是二里,轉到龍潭上方,半里後進人悉檀寺。此時四位長老都不在,只有純白出來迎接。於是住在北樓。回憶年初離開此地,已是半年多了。[2]

作者簡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號霞客,漢族,明代南直隸江陰(今江蘇江陰市)人。偉大的地理學家、旅行家、探險家和文學家。徐霞客幼年受父親影響,喜愛讀歷史、地理和探險遊記之類的書籍。這些書籍使他從小就熱愛祖國的壯麗河山,立志要遍游名山大川。先後遊歷了21個省、市、自治區,「達人所之未達,探人所之未知」,所到之處,探幽尋秘,並記有遊記,記錄觀察到的各種現象、人文、地理、動植物等狀況。歷經34年考察撰寫成60萬字的地理名著《徐霞客遊記》,遊記開篇之日(5月19日)被定為中國旅遊日。徐霞客不僅對地理學有重大貢獻,而且在文學領域中也有很深的造詣。他寫的遊記,既是地理學上珍貴的文獻,又是筆法精湛的遊記文學。他的遊記,與他描繪的大自然一樣質樸綺麗,有人稱讚它是「世間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