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之說(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淺之說》是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淺之說
世上許多文章,有一種是「淺談」,正兒八經說個事,「淺談」恐怕不好吧?咋就不能「深譚」呢?天哪,錯了,人家這「淺談」就是「深譚」,因為凡談者,得有謙謙君子之態,「深譚」之前,得先說:「今天哪,我就淺談一下……」
多數「淺談」的文章就一個味,作者自以為不能再深了,可能也真的深,是深的潭,死水一潭而已。有些卻並不是淺的事,是為談而談,差不多就是亂彈。
也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談不好,提前自己說了,俺這是「淺說」,把人家的嘴閉上。
我是不喜歡讀「淺說」類文章的的,雖然俺自己早先為了混生活也寫過「淺說」。
得聲明,確實也有不少好文用了「淺談」、「淺說」、「初探」、『探微』之類的名字的,人家這樣用詞兒是真謙虛,不列入我這「淺說」的範圍。
其實,我的故鄉,煙火里也有「淺說」一詞,是一代代傳下來的話,算是「古蹟」了,意思就是一個勁地說;還有淺做,就是做個不休;淺罵,罵不停留。
初一聽,還真不知這「淺」從何出。
原來,還是出自「淺說」。這「詞兒」由來已久呢。
早先,會文的說事不正常說話,得用官話或文話,對,就是文言。這本來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兒,文言,其實是龜板言,竹言,就是把金貴的話刻在龜板上、石板上,至少是竹子上,那當然話要儘量省字兒,否則,一塊龜板,一卷竹片,記不了多少內容。馬未都想過這事兒,說萬卷書上字,要是輸入到電腦中,還是一個小文件,加起來還不如一部電影所占空間大。文言比起白話,真是用於省空間的,不是用於裝那啥的,
文言文,讀起來卻不是那麼省事的,得慣於吃那飯的人解讀,一般百姓可能聽不到三、五言頭就暈了,你想想,不識字的,聽人家說「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任你長几個腦子也是都成粥了。
於是就有人對文言進行解釋:有座山,什麼山咱說不清楚,反正那裡吧,有座石頭屋子,鬼都不知道因為什麼,有個擅長寫詩唱詩的住在裡面呢,這個人,竟然特別喜歡獅子,不是一般的喜歡,是喜歡吃獅子,他發誓要吃掉十個獅子,十個,十個啊,我的個天,這得多大的氣概!這個姓施的成天去市場上看獅子,他這是要看什麼呢……
這就是淺說。這一淺,倒是容易明白的,就是話語長了許多許多,好說的,還添點油,加點醋,這就,這就,淺說,成了說個不休。
我的故鄉人以淺來表達濫做。淺做,淺罵,淺唱,淺打,淺揺,淺扯,淺吃,淺喝……如是不寫成字,口說,那誰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弄個不休唄;寫成字,那就完了,擱誰都是一面懵逼。
淺說,有時是必要的,但不是越淺越好,河水太淺,魚蝦擱淺必死,則成死水。話說清楚了就行。如是隨口「淺說」,嘮嘮叨叨半天,人家還聽不出個頭緒,實在如懶婆娘的裹腳,長而且臭,令人厭惡。
我是不很喜歡評書的,或者說我根本靜不下心來聽評書。原因就是有些說評書的為了天天有活干,就「淺說」,不僅僅是「淺」了,加了許許多多沒有油鹽的東西。水滸傳里把武松的故事全部摳下來,我看也不過是兩萬字吧?人家楞是把一部《武行者》從春說到夏,從夏說到秋。後來我看到書,頭就大了,竟然是大部頭上下集。
肥皂劇的拍法差不多也是這樣,腳本是有的,並不囉嗦,但拍劇的、演戲的,按集數賺錢,把腳本長長地「淺說」,本來一部電影就可以容納的,弄成五十集,六十集,那樣的劇,你連着看兩、三集,常常看不出這到底是腳本里的哪跟哪。
其實並非真的是話越多,越能把事兒說清楚,誠懇地說事兒,不帶私貨,少說話也還是可以「淺說」的。
比如越劇《紅樓夢》,明明乾的是慢動作的事兒,竟然把人家洋洋灑灑120回的人生用三個小時鋪陳完畢。早先的黑白電影《鐵道游擊隊》也是這樣,兩個小時,演完一個三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人家這乾的也是「淺說」,不但沒有因為「淺說」而膚淺,而是更深刻具體,更可貴的是,還省下許多功夫和「竹片」呢。
我之所以不喜歡「淺說」類的文章,主要原因是那類文章里,實在有太多的是空洞無物的。有的人,「淺說」一個事,其實其根本不知道那事兒,或是知道一些雞毛,根本上卻是「一截黑炭」。我讀電大的時候,有一次考寫作,就是自定論啥啥的題目,有個學友,自定題目是「淺說魯迅文學藝術」,那人根本不了解魯迅和魯迅的文學作品,卻弄一個這麼大而空乏的題目來談,恐怕就不僅僅是淺,而且會不失荒謬的。有些淺說,其實是因着什麼評職稱、出成果的動機做「論」的,做「論」的人,心中空空本無一物,偏偏要造出一個「論」來,出個文題:「關於什麼什麼的淺說」,多半從第一句話起就開始數字兒,因為完成「論」的硬性規定是多少千字以上。
空洞的文章,自然也沒啥願意讀,卻不怕沒人要。一些期刊雜誌,有些甚至是「核心期刊」,專幹這樣的買賣,你投一篇「淺說」,俺不嫌棄你的文「淺」,你給俺銀子就行。有些期刊更奇葩,知道有些人湊字能力都沒有,就直接標明:你不寫也可以的,俺找人幫你「淺說」,你多出點錢吧。這些雜誌社越來越「節約」,知道那「淺說」不會真有什麼讀者,連紙質的文本都一塊省了。一般的情況,作者出了幾千元,會得到兩本雜誌作為「成果」的載體,就是說,載有那篇「淺說」、「初探」的雜誌一共只印刷了百十本。
本來,寫作者發表文章,是奉獻出自己的勞動成果,該得到回報的。美國的《自然》、《國家地理》雜誌,每一篇文章的作者都是可以得到非常優厚的稿酬的。我們倒好,寫作者要打倒貼。雜誌社也很冤,不瞧瞧俺收的是什麼貨色?如不收點錢,俺雜誌一天都活不下去啊。
因為「淺說」者和容留「淺說」者各有所圖,「淺說」、「淺談」成災,
很長的時間裡,我認為文學作品倒是脫離了「淺說」之苦的,一篇文,任憑你怎麼「淺」,「淺」到編輯歡迎讀者喜歡有些「文味兒」就行,要是雜誌、報紙發表,多少是可以得些「潤筆」的,總不至於「倒貼」。
誰知,文學作品的「倒貼」也早就有了。有個叫《****家》的雜誌,發一篇短稿要求投稿人出幾百元訂購一年該雜誌,於作者這明明就是變相的花錢買發表。還有的《中國***》乾脆直接明碼標價,一個版面多少錢。還有半文盲組成的「文學班子」,一年到頭不斷地給投稿人發獎,投稿人也是倒貼,得一大獎,無非一頂虛構的紙帽,得不到一分錢,還得倒貼數百、數千元。
我這文是從「淺談」上說開的,並非眼紅人家被評為「最佳作品」、「優秀詩人」、「優秀作家」、「新中國100名傑出文學家」什麼的,也不是眼紅某人某人因為在核心期刊上「淺說」了N多篇就評上了正高,我是說,因為「淺說」的路子太老套了,水都攪臭了,太不好玩了。類似的「打倒貼」也真丟人,消停點更好。
且少些「淺說」,去深做,深思,深讀,真正切到深處,神經自會貫通,到時你說,直言「深探」就可,好東西,「淺說」不來,是「深探」來的。
我不再「淺說」,我的故里,「淺說」就是說個不休。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