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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沒過了我的膝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水沒過了我的膝蓋》中國當代作家溫藍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水沒過了我的膝蓋

我的時光,在各種各樣的想法中消磨了。偶爾停下來想想過去的時光和日子,嘴邊浮散着一絲微笑。

我是從很小的世界裡面走出來的人,爺爺奶奶的村莊,母親的小鎮子,父親的小城市,終於來到現在的大都市,就這樣,一步又一步,我艱難而又順利的在世間穿梭行走。

夏日又來了,讓我想起家鄉的小溪。她清清的,剛剛沒過腳背的水流,小的讓人覺得可憐。她曲曲的繞過一戶又一戶人家,然後弱弱的出現在我們的屋子旁邊。小溪很小,是沒有名字的,河邊的幾棵白楊讓我們的住所被稱為「白楊樹 」。

每次想到我的家鄉,夢就變得濕潤起來。那是一個精緻的江南的村莊,他的精緻在於他比起那些溫婉的江南水鄉來少了許多的浮華之氣,這樣一個地方,不會讓你覺得美的不可攀附,他只是輕輕對你點頭,然後恭謙的坐在你的對面,表現出她的順從與溫柔。那裡的房子,沒有古典的雕樑畫棟,只是古樸的瓦房,不加修飾的臥在大山的懷抱。

每次回家,家裡是沒有人的,都到地里幹活去了,但是門卻是大開的。爺爺奶奶的房子在山腳,路過的人,上山下山的人,坐下,喝些茶水,吃些點心,那也是常有的事,無論誰過路,總該打聲招呼的,若是有誰徑直就走過了,不打招呼,也不進屋坐坐,奶奶就又該抱怨了,真是不知道禮數。

鄉村的寧靜不僅僅是安靜,而且是缺乏變化,今天的田地明天依然是這樣,十幾年中,家鄉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山山水水,人人事事,總是以年為一個周期,每年都回復原樣,如在磨房拉磨的,一轉又一轉,總是能順利回歸,這樣一個周期,是上天和人們之間未曾言說的一個諾言,他們彼此遵守,從未失信過。

當我在工業化的城市中迷路的時候,爺爺在做什麼?在他的田地里如一個驕傲的國王四處巡視,他背着柴禾穿過稻場,他面帶微笑的去汲水,背後跟着那條大狗。爺爺的背佝僂了,但是他的心是驕傲的。這種驕傲不是體現於我們抬起頭所做的叛逆的姿勢,不是像我們那樣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將我們從人群中標示出來,而是將他自願的淹沒於自然的懷抱之中,臣服於自然所安排的一切,卻依然相信自己是一個沒有權力的國王。

工業化的城市裡的時間,再也不會如飛鳥般盤旋,而是終於化為了后羿的箭,射向了沒有終點的時間的深處,每一天都在變化,再也沒有了一個類似「年」的單位來維繫我們與自然之間的聯繫,我們終於像剪斷了臍帶的孩子,開始變的無所依靠。

時代的進步猶如飛速旋轉的車輪,總有把持不住的人被拋下來,沉入社會的底層。為了避免時代的傾軋,我們總是在競爭,不斷的競爭,最終終於喪失了自我,作為一個充滿控制力的人的驕傲最後終於在磨損中消失殆盡。為了維持表面上的驕傲,我們選擇了各種與眾不同的符號來標示自己,但是最後,那僅僅是空洞無物的標籤,他們的背後,是在人流中的自卑與虛妄。

最喜歡的是每次過年回家,而所有活動我最喜歡的又是上墳。下着漫天的大雪,我,父親,哥哥,幺爹跟在爺爺的後面,就一路在大雪上踩出一串腳印,通往我們家族的深處。我們的家族是從異地遷來的,曾經旺盛過,後來由於幾代單傳,現在已經只剩下我們這一家了。鼎盛時期是我爺爺的爺爺,溫尚書,據說是清朝時期的進士,我們家也曾經是良田豪宅,家裡藏書萬卷,當地的官員出於尊重,每次從家門過都會下馬。可惜後來我爺爺的父親由於抽鴉片把地都賣光了,我們的家族就被擠進了普通農人的隊伍。我們家的祖墳以前據說是極講究的,父親經常滿懷感情的向我描述他小時候在那墳地里玩耍的場景,參天的松柏,高大的石碑,還有石獅子,石桌子,只可惜在後來全部被毀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那樹是被砍了的,石獅子至今似乎仍然在某個小學的門口擺放着,而墓碑壘了公路石拱橋,至今仍然被汽車碾壓。爺爺就這樣帶着我們幾代人,在茫茫的大地上尋找一處想象中的歸宿,燒些紙錢,為我們這些生活着的人找一個想象中的根據和安慰。

在小溪最深的地方有一座小橋橋頭有一塊石碑,上面就刻有「溫尚書」幾個字,這橋是爺爺的爺爺捐錢為當地人修的,是他為曾經的輝煌留下的唯一見證。一座毫無修飾的小橋,一塊很是普通的石碑,卻可以讓人聯想到歷史的深處。

再次在大雪中為我的祖先鞠一個躬,深深感到我們依然是有根的,爺爺一直擔心的事情就是將來有一天他如果不在了,沒有人會千里迢迢回來給他上墳了。那樣我們的根,終於成了一個形式被大雪掩蓋在歷史深處不會有人知曉,沒有任何意義。

我想這也許是現代城市人的一個問題,沒有地方可以安放祖先的靈魂,他們失去了從幾千年以來,隨時代更替從祖先而來的那種聯繫和延續,那種生命交相輝映的一脈相承的感覺,他們是沒有根的浮萍,是斷了線的風箏,他們彼此孤獨和疏遠。

還記得幼年時所鍾愛的一種遊戲,就是喜愛在屋後的竹林中搭建小屋子。我們選幾棵粗壯的竹子作為棟,再砍下幾棵作梁,然後搭上細竹竿鋪上厚厚的竹枝和葉子,即使是下微雨,依然可以呆在裡面。房子搭好以後,就自己順着土坡挖一個灶,自己到河裡去弄些魚回來做我們自己的菜餚。我們弄魚一般是撈和釣,撈的魚一般是很小的,只能用來煎着吃,釣的略微大些,有時還能烤着吃。有一次我們用了一種藥來藥魚,在上游把藥倒進去,然後順着溪流向下一邊走一邊撿,到後來哥哥就後悔了,說是這樣一次把魚弄的太乾淨了,怕是明年沒得吃了,幸運的是,第二年我們仍然吃到了那河裡的魚。當然還有螃蟹,但是我們那裡的土螃蟹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所以大家都不愛吃,有一次哥哥騙我吃下了一個螃蟹的八條爪子,而且是生吃,直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噁心。也有時候我們都想就住在裡面不回去了,但是林子裡到了夜晚終究是恐怖的,所以這個想法終究沒有變成現實。

夏天是一種叫做「地盤果子」的土水果成熟的時候,我們沿着路邊的山坡采上一堆,回家本來是想洗好了一起吃,哪知大家都是忍不住饞的孩子,洗一個吃一個,到洗完的時候,居然已經沒有了。

打聽到一個遠處的山坡上有很多很多的地盤果子,自然大家都想去的不得了,但是又害怕大人們不同意我們去,便商量好了第二天起個大早,趁着大人們還沒有起床,每個人背個背簍就出發了,走到路上碰到一條蛇,蛇在路的一邊,並不大,但是我們依然嚇得不敢走了,倒是姐姐比較鎮定,她一邊對着蛇叫「花尖毛,氣死你,花尖毛,氣死你」,一邊帶着我們大家過去了。後來我問姐姐,才知道花尖毛是一種類似於蚯蚓的蟲子,故意把蛇認成花尖毛他會氣死的,後來想想真是好玩啊,連我都不知道花尖毛是什麼,那條小蛇居然會知道的。

夏天的另外一個活動就是到小溪里去建「大壩」,我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將水堵住,先是用石子和泥砂,然後在一些地方用上蓮藕的葉子,最後部分的缺口用塑料帶子塞住然後用石子和砂固定。我們不停的忙碌眼看着水在我們的腳下逐漸漲高。那時侯我們的堤壩在很多地方就會出現決口,於是我們就非常有責任感的,象抗洪搶險一樣。我們跑過去跑過來不停的堵住缺口。爺爺說,等到水沒過我們的膝蓋的時候,就可以把水牛牽過來滾泥。我們更加高興了,似乎自己真的在做一件極其有意義的事情,我們真的是被大家所需要的。後來牛來滾了泥,把我們的大壩弄垮了一半,幾天後的洪水使我們的大壩完全毀於一旦。

幾年後我回老家的時候,我們已經沒有了再到河裡去建「大壩」的興致了。長大了,是的,什麼都不似從前了。在城市的掙扎中已經疲倦的我再次回到着寧靜的鄉村似乎已經沒有辦法再適應這種安逸和寧靜,就像一個聽慣着重音樂的人似乎總是無法忍受生活沒有背景音樂一樣。

起床以後,獨自在溪里走,發現一夜的雨之後小溪里的水已經沒過我的膝蓋了。爺爺背着柴走過,我叫着,爺爺,水沒過我的膝蓋了。但是走在前面的爺爺沒有說話,我又叫了一遍,爺爺仍然沒有說話,猛的想起來,爺爺已經聽不見我說話了,他再也聽不見了,耳聾是年齡給他的懲罰。

終於有一天,我的根,我的母親,我的祖先都將背過身去,不再聽我說話,那是對於我的背叛的懲罰。一切美好的維繫,都將成為回憶,死在過去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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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溫藍楓,曾在北京大學、瑞典隆德大學、美國加州大學求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