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棉花里的父親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棉花里的父親》是中國當代作家楊絳寫的一篇散文。

作品欣賞

回家的時候,大門緊鎖着,只有那條癩皮狗還在門前吐着舌頭。我左右喊了幾聲,沒有人應聲,這人都去哪兒了呢?他們應該知道我回來呀。

我放下行李,撲向棉花地。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曬在身上毛毛剌剌的,像是有蟲子在爬,十分不自在,還沒走幾步就汗流浹背了。空曠的田野里沒有風,也沒有一個人影。是啊,這樣的毒日,誰不願意窩在家裡,躺在電扇下面?可是,父親?不知說過多少回:棉花少種點,有事情做就行。可是他卻非要拉上上十畝棉花,還說,自己動得,不要我們負擔。但是你也不要這樣拚命哪。這樣的日子都這樣,那撿棉花的時候,你還不把自己整天都丟在地里。

地里的棉花開得燦爛,紅白相間,就像碧波上的點點銀光,就像草地上的張張笑臉,那麼惹人喜愛。都走到地頭了,可是,怎麼就看不見父親呢?「爸爸,爸爸——」我大聲地嚷起來。這時,我聽到了父親答應的聲音。

我循聲鑽進棉田裡。父親正弓着背撿着棉花,腰間繫着蛇皮袋,鼓鼓囊囊的,每移動一步都顯得吃力。兩隻手卻不閒着,熟練地抓住盛開的棉花隨手塞進袋裡。父親看着走近的我笑着,打着招呼。黢黑的臉上深深的皺紋顫抖着;白髮凌亂地貼在額前;衣服就像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還結出了鹽花。

陽光下,父親的背影濺起悽慘的白光,堅硬而嶙峋——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湧上心頭。父親的一生都是在這片潔白的棉花中佝僂着前行的。一天天,一年年,他就像一個倔強的牧民看護着自己的羊群,就像一個固執的漁民守望着自己的魚塘,不眠不休,不離不棄。父親啊,父親!

棉花,就是父親的花朵,就是父親的攢錢罐。父親用自己最虔誠的跪拜來侍弄棉花——育秧,移苗,間苗,施肥,打藥,鋤草,每一個環節他都一絲不苟,就像培育着襁褓中的嬰兒。那些歲月,父親就是用自己堅定的腳步,羸弱的肩膀種下繁華的棉花,背起一家豐滿的希望——我們的學費,過年的新衣,噴香的豬肉,還有久違的微笑。現在,我們都已經成家,他也應該停下奔跑的腳步,和我們一起分享這棉花一樣舒適而溫馨的生活。可是,山一樣的父親依然像一頭倔強的老牛一樣默默守護着,堅持着。父親啊,父親!

1點多我們才回到家。父親草草地扒了幾口飯,就又坐到了簸箕前剝起棉花。也許是太疲勞了,還沒一會兒,父親就躺在棉花上睡着了——頭枕着棉花一動不動地睡着了。他睡得是那麼酣暢,睡得是那麼沉靜。

他側着身子,躺在灰色的棉花殼上,頭枕着雪白的棉花。頭上銀白的頭髮根根扎眼;一張臉就像皺縮的核桃溝壑縱橫;青筋暴突的手就像枯樹枝,上面是道道血口。看着日漸蒼老的父親,我真想摸一摸他粗糙的手,撫一撫他的白髮,對着他的耳朵說說心裡話,可是,他睡得那麼沉,那麼香,我又怕驚擾了他的清夢。

在棉花上靜靜地睡去,父親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粲然如盛開的棉花。他是看到了桃紅李白的絢麗,還是聞到了油菜芝麻的濃香?是嘗到了大米麥子的綿軟,還是摸到了蠶繭棉花的和暖呢?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父親一定在惦記着他的春種秋收,他的夏播冬藏,不然,他的笑里怎麼會飄來絲絲的甜呢?

也許怕打擾了父親,風頑皮地小跑來;也許怕驚醒了父親,太陽躲進了雲里。在這裡,除了父親均勻而舒暢的呼吸在輕輕地流淌,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響。[1]

作者簡介

楊絳(1911年7月17日—2016年5月25日),本名楊季康,江蘇無錫人,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員,作家、評論家翻譯家劇作家學者。1932年畢業於蘇州東吳大學,成為清華大學研究院外國語文研究生。1935年至1938年與丈夫錢鍾書一同留學於英、法等國,回國後歷任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學院外語系教授、清華大學西語系教授。1953年,任北京大學文學研究所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的研究員。劇本有《稱心如意》《弄真成假》、《風絮》;小說有《倒影集》、《洗澡》;論集有《春泥集》、《關於小說》;散文《將飲茶》《幹校六記》;譯作有《1939年以來的英國散文選》、《小癩子》、《吉爾·布拉斯》、《堂·吉訶德》,其中寫於1984年的《老王》被選為初中教材。沉定簡潔是楊絳作品語言特色。看起來平平淡淡,無陰無晴。然而平淡不是貧乏,陰晴隱於其中,經過漂洗的苦心經營的樸素中,有着本色的絢爛華麗。乾淨明晰的語言在楊絳筆下變得有巨大的表現力。[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