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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遇老獵人(李文曉)

夢遇老獵人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夢遇老獵人》中國當代作家李文曉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夢遇老獵人

我的忘年之交王兄,人快七十了,最近又重操舊業,回到老家的山裡放羊。他極力邀我到他新建的牧場看看。我和朋友驅車趕到山裡,已是夕陽西下。

灑滿餘輝的山坳里,我們見到了王兄。霞光映照下,他高高的個頭,方方的臉膛,穿一身整潔合體的休閒服。身姿矯健,腰板挺直,走路虎虎生風,像個壯年漢子。若不是那一頭花發,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是將近古稀之人。這個不知多少年前的一座老院子,坍塌的只剩下三孔短短的淺窯,被他圍了欄杆,搭了頂棚,成了羊圈。圈裡成百隻綿羊,剛從坡上牧歸,個個對着我們咩咩叫着,像是給人打招呼。在高處的平台上,一溜彩鋼泡沫板搭成的房子。有住房、灶房、衛生間,全都一坡斜沿,藍頂白牆。走進他住的屋子,一應俱全的現代家俱和電器,收拾的窗明几淨,很是溫馨。

人常道,靠山吃山。王兄告訴我們,大山養了他家幾輩子。他的爺爺在此開荒種地,春種秋收,經年累月,靠着一雙手,兩個肩膀,幾把钁頭,辛勤耕耘。冬閒時,便在山上砍柴打獵,朝暉夕陰,周而復始。到了他父親,依然如此。所不同的是,父親成了大山裡有名的獵人。

夜晚,我們在這山野的房子裡閒談,聽他講父親狩獵的故事

這個位於中條山下的小村子,許多年前,山上野獸很多,惡狼、野豬到處亂竄,他的父親就曾碰到過豹子。山裡的夜黑的早。傍晚時分,溝里便傳來狼的嚎叫,野豬拱地毀田,糟踐莊稼。狼會臥在農家門前或崖頭,對着人虎視眈眈,一不小心,小孩就會被叼走。

牧場的夜晚黑暗寂靜,外面風聲呼呼。門前那幾棵柿樹、槐樹,還有樑上的刺槐,以及坡里的白皮松,都在山風裡嗚嗚吼叫。躺在床上,回想着獵人的故事,耳畔的風聲,一聲高,一聲低,一陣急,一陣慢,就像催眠曲,不一會把我們都送進了夢鄉。

夢裡,我在風中奔走,腳下踩着一片巨大的樹葉,在山間飄搖,巡視在山樑上、溝坡里、樹林中、田地間……

秋風在山坡盪起。坡地里,玉米的長葉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粗壯的腰間別着個沉重的玉米穗,風一吹,東搖西晃。紅薯的籠根處突起道道裂口,濃密的葉子,湧起層層黑色的波浪。不遠處,幾頭野豬嗅着地面,沿着山間小路竄上田地。它們憑着靈敏的鼻子,迅速占領了莊稼地。有的在玉米地橫衝直撞,用長嘴壓倒玉米杆,啃食玉米棒子。有的在紅薯地拱食紅薯。田地里響起野豬們大快朵頤的哼哼聲和咔嚓聲。

突然,從莊稼地暗處噴出一團火光,一個頭顱碩大的野豬應聲倒地。其它野豬轟地四散逃竄。一個端着獵槍,穿着對襟棉襖,腳蹬踢倒山千層底鞋的漢子,提着槍口還在冒煙的獵槍,走向那頭野豬,用腳踢了它一腳。我向他走去,只聽他說:「打死這隻領頭的公豬,這片莊稼就保住了」。我稱讚他的槍法好,他也不謙虛,只是滿意的笑了笑。我們在地頭坐下來,老相識般攀談起來。

他告訴我說,野豬雖說也叫豬,但和家豬完全不一樣,大多黑色皮毛,最嚇人的是長着長長的嘴,有兩個大大的獠牙,看上去非常兇狠。白天一般不出來,總是凌晨或者傍晚出來找食。泥水坑是它們最喜歡的地方,陰暗濃密的樹林深處,是它們最放心的藏身地。野豬的活動範圍可達方圓二十幾里,時常在這些熟悉的地方活動。只有生豬娃時,合群交配,才聚在一起。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也是農人和野豬爭奪田地收成的時候。人們為了守護莊稼,在地里扎草人,綁成稀奇古怪的模樣,嚇唬野豬。別看野豬長的笨頭呆腦的樣子,其實它頂聰明的。野豬從沒見過這個像人,又比人高大,擺着個樣子怪嚇人。起初還是有點害怕,它們會離得遠遠窺探,先在遠處糟蹋莊稼。漸漸見那個假人也不管啥用,慢慢往地中間來。把一塊地全都糟踐光,就剩下圍着草人的那個圓圈。最後竟然把草人也拱倒在地,莊稼全禍害光了。

野豬聰明,人鬥不過它。村里人稱「小諸葛」的本家老四,懶得守田,擰個草繩,隔一節夾個小鞭炮,把長長的火草繩掛在地里嚇野豬,誰知野豬嚇一次,便躲回去一次,這一來一去,也習慣了,隨意了,到後來,你響你的,我拱我的。末了,火繩着完了,鞭炮響完了,地里的莊稼也拱光了。

野豬成群,防不勝防,糟蹋起莊稼來,一夜就是幾塊地。後來上頭組織除害,我們這些老獵人都出馬了。我立刻來了興趣,希望他能講給我聽:「你肯定就是領頭的吧?」他笑問:「你咋知道的?」我說:「你家後人給我講過你的故事。」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那都是早些年間的事了。今晚咱倆有幸相遇,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樹葉似輕舟,在如浪的山巒間漂游,讓人產生「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愜意。老獵人和我相隨,邊順着山坡巡看,邊滔滔不絕地講述:

打野豬就和打仗一樣,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秋天打野豬是等着打,它來吃莊稼,咱們守莊稼,這戰場就在田地里。到了冬天,尤其是下了雪,打幾頭野豬正好過年。這就得尋着野豬打了。判定它的走向,看蹄印兒。若雪深蹄印看不清時,就看野豬抬腳、落腳的劃痕,蹄印較深的一面就是它的去向。還要看它拱起的泥土,翻過的枯葉,走過去撞斷的樹枝,拉下的糞便,在樹杆蹭身子的痕跡等,這都能發現野豬的蛛絲馬跡。

在一處低凹的山坡前,老獵人說,我們就在這裡停下來。只見這裡三面環坡,前面有一道低低的、窄窄的小山樑,像人兩隻胳膊統着袖子,形成個溝掌圈,周邊樹木茂盛,把這裡圍的嚴嚴實實。

老獵人突然叫了一聲「小心」。我們立刻停了下來。他側耳細聽,又吸了吸鼻子,似乎從空氣里嗅到了異樣的味道。只見他把斜背在肩上的獵槍取下來,輕輕裝上火藥,拉着我藏在坡上的叢林裡朝下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讓人心驚肉跳:樹林深處,一頭野豬正和一隻豹子對峙着。只見那頭野豬兩條前腿支着身子,肚子底下五六個小野豬拱在母親的懷裡,野豬母親正值壯年,黑黑的棕毛順溜光滑,大長嘴,翹起兩隻獠牙,喉嚨里發出威嚴的吼聲,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而那隻豹子,左突右沖,企圖叼走小豬兒。看來他們的戰鬥已經有個把時辰了。那豹一時不能得手,圍着野豬轉來轉去,長長的尾巴,一會兒拖在地上,一會兒高高豎立。野豬母親兩隻不大的眼睛,緊緊盯着豹子,隨着它來回搖着長腦袋。僵持間,豹子欲突襲野豬,一個衝鋒朝野豬尾部跳過去,只見野豬調頭迎接,長獠牙一掀,竟將豹子挑起老高,扔了好遠。那豹只好落荒而逃。

我和老獵人,無意間觀看到了一場精彩的豬豹大戰。老獵人告訴我說,野豬發情和養娃兒的時候,是最凶的,這時千萬別招惹它們。那是個老豹,你不見身上有幾塊地方都掉光了毛。

老獵人輕輕嘆了氣,和我說起和豹子的一件往事。

人說中條山里無老虎,豹子就是山大王。它是這山間最兇猛的獸。老獵人說到豹子,不由使我想起作家玄武的一篇散文,他寫道:「豹子也許並不嗜殺,僅僅餵養自己飢餓的胃而已。它不比人更貪得無厭。這皮毛華麗斑駁的大豹,對山林的統治說不上好,也不見得壞。它在夜裡樹叢間奔跑,自枝葉疏漏下來的月光,詭異地掠過它蛇一般迴環自如的身體;叢林中的獸為之驚恐,因此逃竄、嘶叫、藏匿、搏鬥,獸們也因之更為敏捷和健壯。但這花豹的野性並不囿于山林為它自然劃分的疆域。它頻頻下山,獵殺農人們畜養的家畜。」

那時大集體,耕牛和家戶的豬,常被豹子咬傷咬死。豹子下了山,人也害怕。上頭就下了命令,我帶着個頭,就像武松打虎似的,要為民除害。

我們在豹子經常出沒的地方下套,放夾子,還布了網繩,挖了陷阱,它都躲過去了,照樣下山禍害。

打了一輩子獵,犯在手下的野豬、狐狸、山貓、黃鼠狼,還有那豬獾、狗獾、貓獾,數都數不過來。遇到這個老豹,還真是個對頭呀。除不了害,完不成任務,這可咋弄呀!當時公社的武裝部長領着我們。他見幾天拿不下老豹,就召集開會研究對策。給我們下達了死命令,現在看來,就是個下下策。我忙問:「怎樣個下下策呀」?

他沉重的低下頭,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找老豹的老窩,斷人家的後嘛。用的是以子誘母的毒計」。

那時,正是豹子的育兒季節,老獵人帶着搭檔,終於找到老豹的窩,遠遠觀察了幾天,等豹母出去找食的空檔,悄悄將兩隻豹兒捉了放在布袋裡。一個人獵槍上膛舉着護衛,一個人背了豹兒往山下跑,倆人急急下了山。第二天,山跟前生產隊的一頭牛被咬傷,農家的豬也咬死了幾頭。沒等獵人們看清老豹從哪裡來,還沒摸着槍,它早逃的無影無蹤。第三天,人們在豹子的必經路口潛伏着,準備打豹子個埋伏,守到了天亮也沒見着老豹。一回到村里,就有另一個村里人來報,說昨晚耕牛又被豹子傷了,豬又被咬死幾頭。一連幾天,好幾個村子都遭到豹子的報復。

看來,為找豹兒,老豹是挨着村尋,挨着村報復。沿山幾個村的耕牛,農家的豬,可是遭了罪。那老豹在村里慘叫,到處亂撞,人們害怕,晚上早早關門上炕,天亮也不敢出門,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那老豹咋知道,它的豹兒早被武裝部長帶到公社,離村子老遠了。後來聽說那部長也害怕老豹找去,悄悄挖坑深埋了豹兒。那老豹找不到孩兒,瘋了似的,到處莽撞,我們在一處山崖下見了它的屍體,渾身都是傷,少皮沒毛的,兩隻眼睛瞪的老大,那真叫死不瞑目,慘啊。我們幾個獵人看着,心裡都覺得痛。大夥挖了個坑,把老豹埋了。再 後來,公社那武裝部長成了打豹英雄,還上了報,提了官。

老獵人說,從那以後,他便收了獵槍,再不上山打獵了。也給家裡立了規距。山裡的野獸上門來,能趕走就趕走了事,趕不走朝天放槍,不許殺生。再後來,大集體燒山墾荒,耕田種莊稼,山上少了樹木荒草,山下小河也缺水斷流。野獸再也不見了。老天總是又熱又乾旱,羊群在荒坡上淨啃個乾草根,個個瘦的皮包骨頭,餓的「咩咩」亂叫,聽得人心裡不得勁。

窗外傳來陣陣羊群的歡叫,「咩咩」聲響成一片。我打了個激冷,忙坐起身子。窗戶外已是大亮,王兄不知什麼時候起來,正放羊下坡。同來的朋友還睡得正香。我輕輕穿衣,走出房門。

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遠處朦朦朧朧的大山,湧起層層薄霧,近處的松林碧波似的,一浪追着一浪。滿山遍野的牧坡,一坡連着一坡。春草青青,白色點點,輕輕移動,那是王兄的羊在牧坡吃草。

晨風裡,我沿着牧場小路,爬上房後的山丘。回憶夜裡的夢境,瞭望四周,那山樑、溝坡、樹林、田間,似曾相識又有幾分陌生。我努力在尋找老獵人帶我走過的地方,但都被正在騰起的晨霧遮蔽了。微涼的山風拂過臉頰,山坡下傳來王兄的牧羊吆喝聲……[1]

作者簡介

李文曉,山西省平陸縣人。曾有黨務機關文秘經歷。後調交通、住建等部門從事行政工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