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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母親(葉青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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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母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夢見母親》中國當代作家葉青才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夢見母親

三年一轉,教案上又出現了老舍的《我的母親》、莫言的《賣白菜》、史鐵生的《合歡樹》。不知道教了多少屆學生這些課文,不知道有多少學生被母親的苦痛所感動。今天,這個生日的晚上,我夢見了有個人跟我說,你知道是怎樣地來到這個世界,是怎樣早早離開母親而孤獨地活到如今嗎?那個人是誰,我不清楚;那個夢,卻疊印着現實的色彩——

母親痛苦地分娩了我,那時她已經非常虛弱。祖母說,我母親當時臉色蒼白得可怕,滾動着大滴的汗珠,呻吟和喘息都很微弱。我在母親的苦痛里來不及啼哭,甚至連蹬腿鬧騰也沒有。我那麼迫不及待地睜大雙眼,是想要打量這個世界,打量我的母親嗎?於是,我和母親似乎有了這樣一段原初的對話——

「媽,你是為了我才來到這個世界,才到了這個地步麼?」

「孩子,不單是由於你,假使為了別個孩子的降臨,我也會這樣。」

「那就是說,所有作為母親的,只要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生命的啼哭或是歌唱,她都要付出痛苦的代價麼?」

「……」

我為母親虛脫後漸至昏死的情狀而不安,我拚命地伸出一隻小手,想抓住母親,可是手被一條軟軟的溫暖的帶子纏住了。這樣的夢我不止一次做過。

果然,母親沒有再動彈一下,沒有睜開眼睛。一片夕陽映照着她滄桑卻仍然美麗的面龐,像一朵盛夏黃昏的睡蓮,安詳使聖潔達到了極致——我現在的夢裡竟然平添了這種情境,也許並不僅僅因為祖母的反覆描述強化了我的記憶,也許並不完全因為我的年長及衰催生了內心的歉疚與哀痛,我倒是覺得夢中的蒙太奇使我衰老得比母親還快,我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去攙扶那躺在產床上的她,不,沒有能力去攙扶那因腦溢血而跌倒在菜園地邊一堆花生禾子旁邊的她。我的母親,終於倒在勞動的獨幕劇場上,倒在了一個秋風驟起的血色黃昏。我扶起她時,她的鼻尖已歪在一邊,雙唇烏黑,臉色更加煞白,喉嚨里有着咕咕的齁響。她沉靜的睡姿讓我驚駭得放聲大哭,讓我連那隻從學校拎回來的鹹菜缸也來不及放下。我在母親面前哭着,只是想一個勁地把她搖醒,可是再也沒有可能。直到我用母親背過我一千次一萬次的那條絲綢背帶把她背進醫療室時,夢中的幻像重疊了:我的手又被一條軟軟的冰涼的帶子纏死——我手臂里緊抱着的是永遠也不會醒來的母親!

我醒來,我準備伸出一隻手揩一揩臉上的汗水,可是右手真地給一條帶子纏繞着,手指已經麻木了。是的,我過早地衰老了,手指麻木已經兩年了,也許是遺傳的因素,我血壓很高,還患着痛風,常常在不經暗示的夢中夢見自己先於母親而離開人世,儘管母親事實上已離開我整整30年了。

30年來,我都幹了些什麼?尋找工作,成家立業,教書育人,撫養子女?我覺得我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是,教育孩子們懂得母愛,珍惜母愛。當我在課堂上朗讀胡適的《我的母親》、老舍的《我的母親》、碧野的《母親》、聶紺弩的《怎樣做母親》時,總是那麼聲情並茂,情動於衷,然後我用自己的夢境作為例子,解說這些寫母親的質樸的課文,讓我的學生沉浸其中,感動不已。

這類夢見母親的夢做了多少遍,做了多長,我不清楚,但我不用計算,便知道我和母親在這個世上相依為命的26年,是多麼不容易,多麼刻骨銘心。我耳邊經常地響着祖母的聲音:你母親生你時險些死去,她在產你之前三天三夜沒進一粒米,全靠蕨菜和麻根湊合着養命。哦,原來我出生正值三年自然災害,救命的糧食稀罕極了。據說,她在月子裡僅在大隊部食堂的一位大嬸關照下,每天得到兩碗米湯和三根紅薯。直到晚年,生活好了,在吃喝上不必再「瓜菜半年糧」,可是母親留下了中風後遺症,一拖8年,再加上身體本來就很孱弱,生活大多在痛苦中度過。我教書在異地,家裡家外,她一手拄着棍子,一手帶着我剛過門的妻子,沒日沒夜地操持。臨終前,她曾向我妻子打聽是星期幾了,想不到竟在一個周末的傍晚,在一畦花生地邊,她一聲不響地靜靜睡去。是那麼巧嗎?我每周都回去一次,而這次我剛走到家門前,居然再也不能和母親說上一句話……

母親39歲才生下我,我是她唯一的兒子。父親先她10年就因為胃癌開刀失敗去世了。後來,她歷經了祖母去世、祖父去世、隔壁堂奶去世的幾大劫難,獨立支撐,節衣縮食,人情往禮,借挪償還,說不盡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接近中年得子,她對我寵愛有加,只是苦着自己,千方百計讓兒子吃得好穿得好,即便年關殺一隻雞,她也只吃些雞頭雞腳什麼的。我在教學史鐵生《合歡樹》時,讀到「上帝為什麼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她心裡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就召她回去了」,我忍不住潸然淚下,學生不明就裡,我就給學生講了我苦命的母親;我在睡夢中淚濕枕巾,妻子莫名其妙,我給她講了我多難的母親,惹得妻子陪着流淚。我讀好友陳宏先生的散文集《青山那邊》,讀到他寫母親的文字,我再一次鼻子發酸……我的母親在世時,我的每一個生日都由她提起,都在她親手製作的荷包蛋韭菜面的馨香中度過。只是,在她兒子過26歲生日時,再也沒有人提起荷包蛋韭菜面的事,大家即使熱熱鬧鬧地祝我平安快樂,還有誰會想到那丘黃土下面我的母親的一把瘦骨呢?

感謝夜夢,也許該是母親要提醒我了:你從何而來,向何而去?你趁着還能做點事的時候,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我明白,母親說的「該做的」就是要我好好做人,寧可人欠三斗,不能欠人一升。今年我生日這天,女兒女婿外孫外女都來了,還有不少親戚朋友。中午,我在親戚朋友們酒酣耳熱之際,獨自悄悄地揣着兩隻生日粑,走出門去——我不能一下子走到鄉下的母親墳地,只能面朝西北,那個我曾經試探着走過來的路口,將雙膝跪下去,將米粑捧起來……我知道今夜又該有個夢了,一個關於母親忌日和兒子生日的夢,一個老兒子懷念他老母親的苦澀而甜蜜的夢。 [1]

作者簡介

葉青才,中國作協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高中教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