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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白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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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白連衣裙》中國當代作家姜劍松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夢中的白連衣裙

開往濱江市的公交車上人擠人,李學東坐在車子的後面,望着車外倒退的風景百無聊奈。這條路對李學東來說閉着眼都能知道車子到哪裡了,畢竟坐這條線路已有二十多年了。經過黃龍鄉時,有幾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上了車。過道里全是人,那幾個女人上車人很快樂地談笑着,時不時發出燦爛的笑聲。李學東循聲望去,但只能從搖搖晃晃的人群中看到時隱時現的部分身影,他也沒在意。忽然有一種熟悉的口音讓李學東似乎從睡夢中驚醒一般,這聲音是如此陌生而熟悉,仿佛從李學東十六七歲時的花樣年華里傳來,又好像是從那遙遠的如詩如畫的中專學校傳來。李學東沒有一刻遲疑,不知什麼力量讓他站了起來並擠過人群站在她們身邊。她們無意李學東的到來,照樣在那裡談笑風聲,李學東在她們幾個臉上搜索着那時恍如隔世的面容,很不幸,與他面對的幾個一點她的影子也沒有,只有一個短髮女人背對李學東,李學東又不好意思伸長脖子扭過來觀察,就等她說話了。當聽到她開口之後,李學東心裡激動萬分,就像她的聲音,儘管不再那麼清亮如水。李學東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你姓張嗎?那女人回頭警惕地看着李學東。李學東一看,不像她,但又不確定。看她緊張的神情,李學東趕忙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了人!她打量了李學東問你是誰?李學東想沒必要回答她,但還是回答她姓李。她眼前一亮,很吃驚地問,你是李學東?李學東高興地回答說是呀!好女人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用手錘了李學東肩膀一下,爽朗笑道,好多年沒見到你呢,長得這麼彪呀!接着他們就開始愉快地交談起來。她一下不認得李學東也是正常的,彼此一樣,她也變多了,現在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不再是當年那高挑的走路帶風的女孩了,氣質仍在,只是壯實多了,但依然是個漂亮女人。

到了城裡後他們彼此告別,她遠去的身影將李學東又穿越到了二十年前的時空里。

那是李學東進中專校園後的第一個春天,一次課間十分鐘,李學東他們站在走廊里和同學們說話打鬧,享受着和煦的春光。一位同學把李學東推了一把,李學東往後一退,緊接着後面傳來一陣有點誇張的女生尖叫聲。李學東趕忙退回來扭頭一看,一位穿黑底紅條紋運動裝的女生,正扭着身子認真地審視她褲腿的後面,檢查是否弄髒了。估計李學東踩着她的褲腿了。她顯然是隔壁班的女生,但她也站得夠遠了,竟然快站到李學東他們這邊來了。她發現沒踩髒新班服後,只是很不友好地瞪了李學東一下。李學東忙說了聲對不起,她哼也沒哼一聲回過頭去。

不久後的一次,在學校大禮堂開大會,隔壁班的女生正好和李學東班的男生並排站在一起。那天開會時間很長,校長在上面帶着五分方言五分普通話在上面饒有興趣地大講特講,站得腰酸腿脹的李學東左顧右盼,這時餘光發現有個人總往他這邊瞅,李學東也瞧過去,原來是隔壁班的一位女生。仔細辨認,依稀記得應該是上次被他踩着褲腿的那個女生。她看李學東注意到了她,忙收回了目光回過頭去。李學東在她的右後方,所以可以從容地打量她。馬尾辮、身材高挑、衣着整潔。雖然沒看清她的臉,但能感她是個漂亮女孩子。

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裡,李學東就多了一件事,就是在放學時,故意站在走廊里磨蹭不走,就是等隔壁班的女生出來,再在擁擠的女生中搜索她的身影,然後從他的老鄉那裡打聽她的姓名。最後印證了李學東的感覺是正確的,她的確是個漂亮的女孩,黑黑的眼睛,身材高挑、走起路來腰身挺拔目不斜視、一副不可侵犯的態勢,喜歡雙手反捧着一本書在腹前(好多女生這樣,顯得淑女),很冷艷又有幾分高傲。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美女,可望不可及的感覺,可偏偏又讓李學東着迷。夏天來了,她喜歡身着一襲白色連衣裙,白色連衣裙上面點綴着若隱若現的小藍點。因為身材好,那連衣裙簡直就是為她而生的,遠遠望去,如同夏蓮搖曳於荷中,潔白芬芳,站在女生中如鶴立雞群。走起路來節奏感很強,馬尾辮一甩一甩的,遠看如一隻白色的蝴蝶翻飛於花叢中,讓人眼花繚亂,更讓李學東心馳神往,浮想聯翩。

李學東偶爾去學校圖書館借書,那天借完書剛要離開,發現一盤着高高的髮髻,身着白色連衣裙的女生,靜若處子,端坐那兒正在看書。仔細辨認,原來是她。圖書館裡寂靜肅然,空間雖大,但已近傍晚,光線有些暗淡,她白色的身影是這偌大空間裡成了唯一的亮點。眼前這一切簡直像是一幅美麗的油畫!於是李學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翻看畫冊並偷偷地欣賞她完美的面容。

經李學東偵察,發現她幾乎每天都去圖書館,看來她還是個愛學習的女生呢!這讓李學東不由增添了對她的好感,愛看書的女生就是有氣質!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李學東決定跟她搭上話。那天放學後,李學東再一次來到圖書館借了書,她也如期坐在那兒,李學東坐到她的斜對面,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書,然後稍作鎮定,壯着膽子對正埋頭看書的她問道:「你好,可以把筆借給我一下嗎?」李學東懷疑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

她倒很自然大方地說了聲好,就遞給了李學東。

李學東感覺心跳得很快,因為在女孩面前他一直很靦腆的,中學時期好像沒和女生真正打過交道。還筆時李學東禮貌地問了一聲:「你貴姓?」

她看了李學東一眼,微微一笑:「姓張。」其實他早就知道她叫張麗。

圖書館是個不允許多說話的地方,所以李學東不敢造次,除了說聲謝謝外,不好再說什麼了。儘管如此,這次相會還是讓李學東魂不守舍,晚上興奮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有了這一次的「正式會晤」後,李學東以後就以熟人的姿態和她打招呼了。經過交談,得知她出生在本市很有名的一個大湖邊上的農村,他們這個市不大,方言卻很多,張麗那一口濃重的方言真讓李學東難以聽懂,不用普通話兩人簡直無法交流。

每天只要不下雨,全校學生是必須做廣播體操的。李學東和張麗都屬於本班的高個子學生,所以他們們都站在隊伍的後面,有時離得很近,她就在李學東左邊,做伸展運動時李學東的手指有意無意地碰她的手指,然後他們相視一笑,她的笑容簡直是天下最美的笑容。這讓李學東想起描寫楊貴妃的詩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全體女生無顏色。每一次指尖的相碰是李學東感情的傳遞,是心靈的電磁波,不知她是否感受得到。每逢下雨天讓李學東很懊惱,因為不能做操了。

李學東就這樣開始他的初戀生涯,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對女生有好感。他和張麗每次見面就打個招呼,語言很簡短,如「你好!」「吃飯了?」等等。儘管如此,李學東很知足,就像一個積極上進的普通幹部每次跟領導打招呼都能得到回應一樣榮幸。沒見面時,他就傻傻地等呀,想呀,企盼張麗在視線里出現。一旦出現李學東就假裝正好碰上她,上前打個招呼後,她就會嫣然一笑再擦肩而過。這種感覺不由讓李學東想起胡彥斌《紅顏》中唱的 「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換來紅顏一笑」。後來李學東的膽子逐漸大了些,看到張麗坐在教室前的走廊里曬太陽時,李學東就主動過去陪她坐,說說話。儘管她說話時從沒正眼看過李學東(她這種清高讓李學東很痛苦),但李學東還是喜歡跟她說話,聽她說話的聲音,看她甜美的笑容,並偷看她那如夢幻般幽深的眼睛。

李學東和張麗的關係就這樣不慍不火地維持着,一周又一周,一月一又月,沒有什麼激情,既沒升溫也沒降溫,終於李學東鼓起勇氣寫了一封信她,告訴張麗他喜歡她。他把信讓一位張麗班的老鄉轉交後,一晚上忐忑不安,不知第二天會是怎樣的結果。

第二天早晨正朝讀,和張瓦形影不離的那位走路也不愛看路愛裝清高的女同學叫李學東出去,說張麗在江邊等李學東。

李學東他們的學校遠離城市,座落在長江之畔,風景優美,清靜閒適,是個讀書學習的絕好地方。江面寬闊,極目遠眺,江對面風景歷歷在目,不時有黑色的貨輪和白色的遊輪在江面上緩緩駛行,秋天還能看到江豚在波濤中翻騰嬉戲。江邊有一片柔軟的白沙灘,沙灘的盡頭是一堆巨大的礁石聳峙江邊,好多班上同學曾在那裡野炊過。岸邊喬木參天,濃蔭匝地,灌木叢生,藏禽匿鳥。這裡是個散步的好地方同時也是談戀愛的好去處。但早晨這裡還是比較清新明朗的,晨練的、讀書的、練聲的,很是熱鬧。

李學東興匆匆地向江邊跑去,很遠就看見張麗佇立在江邊一塊大礁石上,江風撩起她長長的秀髮,裙袂在風中呼呼飄擺,江水嘩嘩嘩地不緊不慢地拍打着岸邊,真美的一個畫面,差點把李學東看傻了!她依然保持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姿勢,像個雕像一動不動,雙手反捧着一本書在腹前。李學東感覺氣氛有點不妙,不由地放緩腳步,剛才的興奮勁也消失怠盡。張麗看李學東來了(不知道是看見還是聽見),依然是那樣目不斜視的,眼神迷離地望着遠處的江水說開了,可能因為風大的原因,她說了什麼李學東都聽不清更談不上聽懂,有點像瓊瑤寫的東西,只記得她說了當時很流行的一句話「我就是我。」然後其它什麼也沒記得。最後張麗頭也不回地依然節奏感很強地向校園而去,留下大腦發蒙的李學東在江邊回憶她說過的話,但最終沒想起來說了什麼!

李學東的心只冰冷了幾天,很快恢復了以前的狀態,可能李學東沒領悟她的意思,也可能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他們又一如既往。

李學東上學不用搭公汽,經常騎個破永久載重自行車來去,因為學校離家不是特別遠。

張麗不知怎麼知道李學東有自行車,那天她一定要李學東騎自行車送她車站搭車回家,這讓李學東興奮不已。就這樣,李學東載着張麗,從學校向六里外的車站方向駛去。一路上她緊緊抓住自行車的后座架,堅決不扶住李學東的腰,讓李學東不免失望。她平衡感特強,經過那麼遠的顛簸之路她居然一下子也沒碰着李學東,但李學東能仍然很幸福很快樂。和煦的江風送來陣陣清涼,路兩邊的房子樹林向後飛快地倒退,不一會兒李學東就把張麗送到了車站。她讓李學東回學校,但李學東還是執意給她買了票看她上車離開後才依依不捨地回到學校。

多年後,李學東有次看到春晚有個節目,舞台上一個年輕男孩子騎自行車帶着一女孩子,在春風楊柳下騎行,看那男孩子自陶醉的神情,讓李學東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和張麗。

第二天,李學東按張麗說的,幫她買了一些本地特產,張麗說下次回家時再捎回家。張麗回家要經過市區,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李學東把那些東西放在城裡上班的表哥那兒,以便她下次回家時不必到學校去拿,直接到城裡去拿就可以了。

事後,表哥笑着對李學東說:「那女孩長得好黑。」

李學東很惱火,說:「我沒有覺得呀!」

接觸這麼久李學東的確沒覺得她長得黑。這可能應了「情人眼裡出西施」那句話吧!

第二年一個炎熱的夏天裡的一個星期天,李學東沒回家,在學校里閒逛,碰到張麗居然也沒回家。張麗告訴李學東要去他的家鄉永福鎮上買雙涼鞋。因為她不是本地人,所以一定要李學東陪她去。

永福鎮是濱江市最繁華的鄉鎮了,高高的樓房中間那長龍般的商販棚子向人們炫耀着改革開放的繁華。市場裡熱鬧非凡,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李學東以地主的姿態帶她四處挑選,她這裡試一下,那裡試一下,每試一次,張麗就露出白連衣裙下那白如蓮藕令人砰然心動的小腿。李學東真想上去一手握着那截蓮藕幫她穿上涼鞋。買完涼鞋後,李學東謊稱他要找在政府里上班的兄長有事,實際上是想讓這位兄長見識一下他的女朋友。他的兄長看了張麗後,滿口的「不錯不錯。」得到兄長的讚許,李學東心裡像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天上烈日當空,酷熱難奈,街上到處擺滿了油綠的西瓜和金燦燦的香瓜。李學東對張麗說:「這麼熱的天,我們買個西瓜解渴吧!」

她說:「我想吃香瓜。」

李學東心想,香瓜哪有西瓜解渴。沒辦法,李學東只好買了一個香瓜,一人一半。看樣子她真的喜歡吃香瓜,只要她喜歡就足夠了。

回去的公交車上空位子很多,李學東先坐下後指着身邊的空位子說:「你坐這兒吧!」。

張麗笑着說:「我不了,就坐這兒。」

然後她一下子坐在李學東前排的座位上。後來李學東想當時是自己太笨了,應該主動起身挨着她坐下。李學東望着她的的馬尾辮無可奈何,有些氣惱。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最遠的距離不是天和地之間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多麼地愛你!

秋後,很多同學喜歡晨跑。李學東比較懶,偶爾跑步。有一天李學東正在學校附近的大堤上小跑。晨霧飄渺,遠遠近近的事物隱隱約約十分曖昧。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奶白色的霧氣與李學東迎面而來,然後挾風而過。好熟悉的身影,難道是張麗嗎?為了證實李學東的判斷,第二天早晨李學東特地再次起來跑步。果然,李學東又和張麗相遇在晨霧中,李學東不失時機地打了個招呼。從此,李學東每天都晨跑,但每次張麗比李學東起得早,所以他們無法並行跑步過,總是擦肩而過。多年後李學東想,我和她可能命中注定,只能在人生中擦肩而過,她不屬於李學東,李學東也不屬於她。

學校管理很鬆,有好多空房子或空房間閒置着,於是很多學生擅自搬進去,把它們打造成自己的私人空間。李學東在幼兒園旁邊也找了一間小房子,把行李等搬了進去。說是幼兒園實際就是一個教室二十多個小娃娃,老師是李學東的音樂老師的女兒,大眼睛大個子,一副沒頭沒腦的樣子,找不到工作就安排在這裡帶小孩子玩。

李學東終於有自己的房子了,不用再去那擁擠的集體宿舍了,那裡面吵吵嚷嚷的,一點沒有自己的空間,還經常丟東西,現在可以躲在這裡偷偷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李學東很快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張麗,希望她也能來光顧。

那天,她和那個討厭的女同學真的找來了。這位女同學真煩,專當「燈泡」,成天像張麗的影子一樣形影不離,一點不給李學東和張麗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張麗剛洗過澡,幾綹濕漉漉的頭髮搭在肩膀上,外套敞開着,裡面身着較貼身紅色球衣,兩隻小兔子有點不安分,也讓李學東的眼睛有點不安分,但李學東很快地轉移了視線。張麗問李學東她以後能不能經常來這裡玩。李學東說當然好呀。

第二天張麗竟然是一個人來了,這讓李學東很意外很激動。

坐下後,李學東東扯西拉地和她聊了一下。最後,李學東結結巴巴對她說:「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訴你。」

張麗問什麼事。李學東聲音有點顫抖地說:「其實我、我、我很喜歡你的。」說完後李學東低下了頭,不敢看她,臉上發燒。

她聽了之後,臉上略飛紅霞,但馬上鎮靜下來,正襟危坐在那兒,望着門外振振有詞地又說了一通又是李學東不明白的愛情書上的話,然後起身離開了,丟下李學東像傻瓜一樣木訥地坐在房裡。李學東氣得直跺腳,他這人就是這樣,一激動就大腦一片空白,不知別人說了什麼意思,更談不上接話了。

之後,張麗再也沒來了。李學東很自責,怪自己太急,張麗第一次單獨來,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後機會多的是。唉,心急吃不到熱豆腐呀!他們們的關係又暫時墜入了低谷。

學校里每年都要舉行體運會,那一年李學東報了名,項目是投標槍。李學東對體育一點也不感冒,但班的男生少,陰盛陽衰,為了確保班的參賽名額,李學東只好報名並選擇了標槍項目,因為他覺得這很刺激,練習投標槍時,看它劃破長空,然後一頭扎進地里,有點舊石器時代狩獵的感覺。初賽時,李學東就淘汰了,意料之中的事。這也意味着後面的所有與李學東無關了。他無所事事地經過跑道時,發現張麗班的學生在那兒拚命地喊加油。李學東向跑道望去,沒想到她正在跑道上和幾個人賽跑呢,只見她一甩平時文靜清高傲氣的形象,像一頭矯健的小鹿揚塵而奔。李學東沒有理由不停下來,當她跑到最後一圈時,李學東和她班上的同學一起為她吶喊助威,最後李學東忍不住跑進場內在跑道外邊為她助跑加油。這時,他突然發現冒出了一個戴眼鏡的傢伙也和他一起為她加油助跑,一看是高李學東一屆的學生,他是張麗的老鄉。這讓李學東有點氣急敗壞。李學東想當時張麗一定感覺幸福至極,兩個男孩子為她助威,但李學東又當時是那麼沮喪悲哀,居然有個競爭對手一直潛伏在學校里而他卻毫無察覺。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李學東正在寢室里準備睡覺,他的好朋友汪興城跑過來小聲說:「外面有人找你。」

李學東很奇怪,問是什麼人。

他回答說:「不知道,在外面的大樹下等你,他們叫我帶信給你。」

出來後,發現三個黑影站地大樹下,李學東有點緊張,但還是走上前,是三個高年級的學生,其中就有那個眼鏡,還有一個是體育班的,另外一個也認識,姓田,追過李學東班上的女孩子。他們的意思很明白,要李學東不要和張麗來往了。

李學東問:「憑什麼呢?」

那個眼鏡惡狠狠地說:「叫你怎麼地你就怎麼地。」並狗仗人勢推了李學東一掌,但李學東比他高大,沒怎麼的。李學東也搡了一下他,他剛想還手,旁邊姓田的扯開了。李學東狠狠地問道:「你們是想打架嗎?我不怕你們的。」他們知道李學東是本地人,也不敢怎麼的,就說了警告性的話,然後離開了。

這件事李學東沒告訴張麗,但李學東還是有點消沉,直覺告訴李學東,他和張麗不會有結果的,因為已是三年級了,畢業不遠了,而他們卻沒有什麼進展。

果然不久,張麗和一位剛分來的新老師戀愛了,那是李學東畢業前兩個月的事。那個老師李學東見過,細個子,戴副眼鏡,喜歡圍着一條白圍巾,一看就是風流才子,說起話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引經據典,博古論今,讓李學東他們這些未經世事的稚嫩學生伢們折服得五體投地。聽說那老師給張麗寫了六十頁的情書,深深地俘獲了她的芳心。而李學東就寫了那麼一兩頁蒼白的文字,真是讓人羞愧,實力太懸殊了,不得不服輸呀!《十面埋伏》中劉德華說金城武說:「我幾年的努力不如你幾天的功夫。」李學東的悲涼也莫過於如此。

為此,李學東很失落了好久,雖然表面平靜,其實心裡在滴血,但他又不明白,明知不會有什麼結果,又何必如此痛苦呢!唉,自古多情空餘恨,相思只為伊人瘦!

以後碰見張麗,從她略顯歉意的神情里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畢業前,同學們互相要登記照貼在畢業紀念薄上並留言。她主動和李學東交換了相片,並在李學東的紀念薄上面留了言,其中一句「我會永遠記住在操場上為我助跑的那個男孩子」讓李學東鼻子發酸,欲哭無淚。

參加工作後,李學東在農村教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碰見過張麗。因為李學東父母搬到城裡了,李學東不愛去城裡,喜歡一個人玩,就連休息日也基本上呆在農村學校里。學校老師基本上以本地民辦教師為主,他們半耕半教的,每天晚上他們都回家了,留下李學東經常義務守校。剛剛告別了學生時代的集體生活,開始獨立生活,每個夜晚都顯得那麼孤單寂寞,學生時代的一切像汽車剎車失靈一樣,依然在大腦里一刻無法停止,張麗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不止一次在夢中看見她身着長裙捧着書向李學東翩翩而來,醒來後幾次李學東竟發現淚濕枕巾,然後他就睜着眼一直到天亮。後來聽說張麗在清雲鄉小學教書,離李學東不是很遠。這不免讓李學東多了些希望和企盼,希望她能再次出現在李學東的生活中來。

有一次李學東坐公交車從城裡回鄉下,中途上來一女孩,李學東正坐在門邊,所以一下子就互相看見對方,那女孩很驚奇地叫道:「是你呀!」

李學東定睛一看,是張麗。心中陡然風起雲湧波瀾起伏激動萬分,也驚訝地說:「是你呀!」

張麗變漂亮了,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的!李學東正欲接着說點什麼,她男朋友上來了,微笑着和李學東打了個招呼。看到他,李學東心情頓時由晴轉陰,壞到了極點。李學東禮貌性地點了個頭,然後彼此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後就沒什麼話了。車內已沒座位,李學東欲起身讓張麗坐,但她婉拒了。車廂人太多,擁擠不堪,他們又不能往裡擠,只能站在李學東面前,這讓大家都很尷尬,一路無語。李學東只好偏着頭看外面的移動風景了,希望他們早點下車。看起來他們很幸福,這讓李學東很妒忌也很傷感

這次偶然相遇之後,他們好多年沒見面了,雖然如此,李學東還是在碰見認識她的人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打聽張麗的境況,關注她的生活和工作,聽說她過得很幸福的,李學東也感到很欣慰。

沒想到二十年後,他們如此巧合,還能在公交車上相遇。人生若止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有些人永遠活在你的夢裡,但她卻永遠能給你美好的回憶,人生足已![1]

作者簡介

姜劍松,男,1972年出生,鄂州市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