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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楊終 李法 翟酺 應奉 子劭 霍諝 爰延 徐璆

  楊終字子山,蜀郡成都人也。年十三,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詣京師受業,習《春秋》,顯宗時,征詣蘭台,拜校書郎。

  建初元年,大旱谷貴,終以為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徙者萬數,又遠屯絕域,吏民怨曠,乃上疏曰:

  臣聞「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違忤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高祖平亂,約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萬姓廓然,蒙被更生,澤及昆蟲,功垂萬世。陛下聖明,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久旱,災疫未息,躬自菲薄,廣訪失得,三代之隆,無以加焉。臣竊桉《春秋》水旱之變,皆應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考,轉相牽引,掠考冤濫,家屬徒邊。加以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頻年服役,轉輸煩費。又遠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己,民懷土思,怨結邊域。傳曰:「安土重居,謂之眾庶。」昔殷民近遷洛邑,且猶怨望,何況去中土之肥饒,寄不毛之荒極乎?且南方暑濕,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陰陽矣。陛下留念省察,以濟元元。

  書奏,肅宗下其章。司空第五倫亦同終議。太尉牟融、司徒鮑昱、校書郎班固等難倫,以施行既久,孝子無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復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崖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己毀之,不如勿居而己』,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聽還徙者,悉罷邊屯。

  終又言:「宣帝博征群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方今天下少事,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宜如石渠故事,永為後世則。」於是詔諸儒於白虎觀論考同異焉。會終坐事系獄,博士趙博、校書郎班固、賈逵等,以終深曉《春秋》,學多異聞,表請之,終又上書自訟,即日貰出,乃得與於白虎觀焉。後受詔刪《太史公書》為十餘萬言。

  時,太后兄衛尉馬廖,謹篤自守,不訓諸子。終與廖交善,以書戒之曰:

  終聞堯、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紂之民,可比屋而誅,何者?堯、舜為之堤防,桀、紂示之驕奢故也。《詩》曰:「皎皎練絲,在所染之。」上智下愚,謂之不移;中庸之流,要在教化。《春秋》殺太子母弟,直稱君甚惡之者,坐失教也。《禮》制,人君之子年八歲,為置少搏,教之書計,以開其明;十五置太傅,教之經典,以道其志。漢興,諸侯王不力教誨,多觸禁忌,故有亡國之禍,而乏嘉善之稱。今君位地尊重,海內所望,豈可不臨深履薄,以為至戒!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既無長君退讓之風,而要結輕狡無行之客,縱而莫誨,視成任性,鑒念前往,可為寒心。君侯誠宜以臨深履薄為戒。

  廖不納。子豫後坐縣書誹謗,廖以就國。

  終兄鳳為郡吏,太守廉范為州所考,遣鳳侯終,終為范遊說,坐徙北地。帝東巡狩,鳳皇黃龍並集,終讚頌嘉瑞,上述祖宗鴻業,凡十五章,奏上,詔貰還故郡。著《春秋外傳》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萬言。永元十二年,征拜郎中,以病卒。

  李法字伯度,漢中南鄭人也。博通群書,性剛而有節。和帝永元九年,應賢艮方正對策。除博士,遷侍中、光祿大夫。歲余,上疏以為朝政苛碎,違永平、建初故事;宦官權重,椒房寵盛,又譏史官記事不實,後世有識,尋功計德,必不明信。坐失旨,下有司,免為庶人,還鄉里,杜門自守。故人儒生時有侯之者,言談之次,問其不合上意之由,法未嘗應對。友人固問之,法曰:「鄙夫可與事君乎哉?敬患失之,無所不至。孟子有言:『夫仁者如射,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諸身而已矣。』」在家八年,征拜議郎、諫議大夫,正言極辭,無改於舊。出為汝南太守,政有聲跡。後歸鄉里,卒於家。

  翟D825字子超,廣漢雒人也。四世傳《詩》。D825好《老子》,尤善圖緯、天文、歷算。以報舅仇,當徙日南,亡於長安,為卜相工,後牧羊涼州。遇赦還。仕郡,征拜議郎,遷侍中。

  時,尚書有缺,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試對政事、天文、道術,以高第者補之。D8 25自恃能高,而忌故太史令孫懿,恐其先用,乃往侯懿。既坐, 言無所及,唯涕泣流連。懿怪而問之,D825曰:「圖書有漢賊孫登,將以才智為中官所害。觀君表相,似當應之。D825受恩接,悽愴君之禍耳!」懿憂懼,移病不試。由是D825對第一,拜尚書。

  時,安帝始親政事,追感祖母宋貴人,悉封其家。又元舅耿寶及皇后兄弟閻顯等並用威權。D825上疏諫曰:

  臣聞微子佯狂而去殷,叔孫通背秦而歸漢,彼非自疏其君,時不可也。臣何殊絕之恩,蒙值不諱之政,豈敢雷同受寵,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應天履祚,歷值中興,當建太平之功,而未聞致化之道。蓋遠者難明,請以近事征之。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未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議,翕翕訾訾,更相佐附。臣恐威權外假,歸之良難,虎翼一奮,卒不可制。故孔子曰:「吐珠於澤,誰能不含」;老子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

  夫儉德之恭,政存約節。故文帝愛百金於露台,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至倉谷腐而不可食,錢貫朽而不可校。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凋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

  昔成王之政,周公在前,邵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挾而維之。目見正容,耳聞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素定也。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無數子之佐,雖欲崇雍熙,致太平,其可得乎?

  自去年已來,災譴頻數,地坼天崩,高岸為谷。修身恐懼,則轉禍為福;輕慢天戒,則其害彌深。願陛下親自勞恤,研精緻思,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損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慾之歡,罷宴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

  書奏不省,而外戚寵臣咸畏惡之。

  延光三年,出為酒泉太守。叛羌千餘騎徙敦煌來抄郡界,D825赴擊,斬首九百級,羌眾幾盡,威名大震。遷京兆尹。順帝即位,拜光祿大夫,遷將作大匠。損省經用,歲息四五千萬。屢因災異,多所匡正。由是權貴共誣D825及尚書令高堂芝等交通屬託,坐減死歸家。復被章雲D825前與河南張楷等謀反,逮詣廷尉。及杜真等上書訟之,事得明釋。卒於家。

  著《援神》、《鈎命解詁》十二篇。

  初,D825之為大匠,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一經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書,而孝宣論《六經》於石渠,學者滋盛,弟子萬數。光武初興,愍其荒廢,起太學博士舍、內外講堂,諸生橫巷,為海內所集。明帝時辟雍始成,欲毀太學,太尉趙憙以為太學、辟雍皆宜兼存,故並傳至今。而頃者頹廢,至為園采芻牧之處。宜更修繕,誘進後學。」帝從之。D825免後,遂起太學。 更開拓房室, 學者為D825立碑銘於學雲。

  應奉字世叔,汝南南頓人也。曾祖父順,字華仲,和帝時為河南尹、將作大匠,公廉約己,明達政事。生十子,皆有才學。中子疊,江夏太守,疊生郴,武陵太守。郴生奉。

  奉少聰明,自為童兒及長,凡所經履,莫不暗記。讀書五行並下。為郡決曹史,行部四十二縣,錄囚徒數百千人。及還,太守備問之,奉口說罪系姓名,坐狀輕重,無所遣脫,時人奇之。著《漢書後序》,多所述載。大將軍梁冀舉茂才。

  先是,武陵蠻詹山等四千餘人反叛,執縣令,屯結連年。詔下公卿議,四府舉奉才堪將帥。永興元元,拜武陵太守。到官慰納,山等皆悉降散。於是興學校,舉仄陋,政稱變俗。坐公事免。

  延熹中,武陵蠻復寇亂荊州,車騎將軍馮緄以奉有威恩,為蠻夷所服,上請與俱征。拜從事中郎。奉勤設方略,賊破軍罷,緄推功於奉,薦為司隸校尉。糾舉奸違,不避豪威,以嚴厲為名。

  及鄧皇后敗,而田貴人見幸,桓帝有建立之議。奉以田氏微賤,不宜超登後位,上書諫曰:「臣聞周納狄女,襄王出居於鄭;漢立飛燕,成帝胤嗣泯絕。母后之重,興廢所因。宜思《關雎》之所求,遠五禁之所忌。」帝納其言,竟立竇皇后。

  及黨事起,奉乃慨然以疾自退。追愍屈原,因以自傷,著《感騷》三十篇,數萬言。諸公多薦舉,會病卒。子劭。

  劭字仲遠。少篤學,博覽多聞。靈帝時舉孝廉,辟車騎將軍何苗掾。

  中平二年,漢陽賊邊章、韓遂與羌胡為寇,東侵三輔,時遣車騎將軍後甫嵩西討之。嵩請發烏桓三千人。北軍中侯鄒靖上言:「烏桓眾弱,宜開募鮮卑。」事下四府,大將軍掾韓卓議,以為:「烏桓兵寡,而與鮮卑世為仇敵,若烏桓被發,則鮮卑必襲其家。烏桓聞之,當復棄軍還救。非唯無益於實,乃更沮三軍之情。鄒靖居近邊塞,究其態詐。若令靖募鮮卑輕騎五千,必有破敵之效。」邵駁之曰:

  鮮卑隔在漠北,犬羊為群,無君長之帥,廬落之居,而天性貪暴,不拘信義,故數犯障塞,且無寧歲。唯至互市,乃來靡服。苟欲中國珍貨,非為畏威懷德。計獲事足,旋踵為害。是以朝家外而不內,蓋為此也。往者匈奴反叛,度遼將軍馬續、烏桓校尉王元發鮮卑五千餘騎,又武威太守趙沖亦率鮮卑征討叛羌。斬獲醜虜,既不足言,而鮮卑越溢,多為不法。裁以軍令,則忿戾作亂;制御小緩,則陸掠殘害。劫居人,抄商旅,啖人牛羊,略人兵馬。得賞既多,不肯去,復欲以物買鐵。邊將不聽,便取縑帛聚欲燒之。邊將恐怖,畏其反叛,辭謝撫順,無敢拒違。今狡寇未殄,而羌為巨害,如或致悔,其可追乎?臣愚以為可募隴西羌胡守善不叛者,簡直精勇,多其牢賞。太守李參沉靜有謀,必能獎厲得其死力。當思漸消之略,不可倉卒望也。

  韓卓復與劭相難反覆。於是詔百官大會朝堂,皆從劭議。

  三年,舉高第,再遷,六年,拜太山太守。初平二年,黃巾三十萬眾入郡界。劭糾率文武連與賊戰,前後斬首數千級,獲生口老弱萬餘人,輜重二千兩,賊皆退卻,郡內以安。興平元年,前太尉曹嵩及子德從琅邪入太山,劭遣兵迎之,未到,而徐州牧陶謙素怨嵩子操數擊之,乃使輕騎追嵩、德,並殺之於郡界。劭畏操誅,棄郡奔冀州牧袁紹。

  初,安帝時河間人尹次、潁川人史玉皆坐殺人當死,次兄初及玉母軍並詣官曹求代其命,而縊而物故。尚書陳忠以罪疑從輕,議活次、玉。劭後追駁之,據正典刑,有可存者。其議曰:

  《尚書》稱「天秩有禮,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而孫卿亦云:「凡制刑之本,將以禁暴惡,且懲其末也,凡爵列、官秩、賞慶、刑威,皆以類相從,使當其實也。」若德不副位,能不稱官,賞不酬功,刑不應罪,不祥莫大焉。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此百王之定製,有法之成科。高祖入關,雖尚約法,然殺人者死,亦無寬降。夫時化則刑重,時亂則刑輕。《書》曰「刑罰時輕時重」,此之謂也。

  今次、玉公以清時釋其私憾,阻兵安忍,殭屍道路。朝思在寬,幸至冬獄,而初、軍愚狷,妄自投斃。昔召忽親死子糾之難,而孔子曰「經於溝讀,人莫之知」。朝氏之父非錯刻峻,遂能自隕其命,班固亦云「不知趙母指括以全其宗」。傳曰「仆妾感慨而致死者,非能義勇,顧無慮耳」。 夫刑罰威獄, 以類天之震E771殺戮也;溫慈和惠,以放天之生殖長育也。是故春一草枯則為災,秋一木華亦為異。今殺無罪之初、軍,而活當死之次、玉,其為枯華,不亦然乎?陳忠不詳制刑之本,而信一時之仁,遂廣引八議求生之端。夫親故賢能功貴勤賓,豈有次、玉當罪之科哉?若乃小大以情,原心定罪,此為求生,非謂代死可以生也。敗法亂政,悔其可追。

  劭凡為駁議三十篇,皆此類也。

  又刪定律令為《漢儀》,建安元年乃奏之。曰:

  夫國之大事,莫尚載籍。載籍也者,決嫌疑,明是非,賞刑之宜,允獲厥中,俾後之人永為監焉。故膠西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議,數遣廷尉張湯親至陋巷,問其得失。於是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動以經對,言之詳矣,逆臣董卓,盪覆王室,典憲焚燎,靡有孑遣,開闢以來,莫或茲酷。今大駕東邁,巡省許都,拔出險難,其命惟新。臣累世受恩,榮祚豐衍,竊不自揆,貪少雲補,輒撰具《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板令》、《決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及《春秋斷獄》凡二百五十篇。蠲去復重,為之節文。又集駁議三十篇,以類相從,凡八十二事。其見《漢書》二十五,《漢紀》四,皆刪敘潤色,以全本體。其二十六,博採古今瑰瑋之士,文章煥炳,德義可觀。其二十七,臣所創造。豈E478自謂必合道衷,心焉憤邑,聊以藉手。昔鄭人以乾鼠為璞,鬻之於周,宋愚夫亦寶燕石,緹B250十重。夫睹之者掩口盧胡而笑,斯文之族,無乃類旃。《左氏》實雲雖有姬薑絲麻,不棄憔悴菅蒯,蓋所以代匱也。是用敢露頑才,廁於明哲之末。雖未足綱紀國體,宣洽時雍,庶幾觀察,增闡聖聽。惟因萬機之餘暇,游意省覽焉。

  獻帝善之。

  二年,詔拜劭為袁紹軍謀校尉。時始遷都於許,舊章堙沒,書記罕存。劭慨然嘆息,乃綴集所聞,著《漢官禮儀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

  初,父奉為司隸時,並下諸官府郡國,各上前人像贊,劭乃連綴其名,錄為《狀人紀》。又論當時行事,著《中漢輯序》。撰《風俗通》,以辯物類名號,釋時俗嫌疑。文雖不典,後世服其洽聞。凡所著述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漢書》,皆傳於時。後卒於鄴。

  弟子B252、璩,並以文才稱。

  中興初,有應嫗者,生四子而寡。見神光照社,試探之,乃得黃金。自是諸子宦學,並有才名,至B252七世通顯。

  霍諝字叔智,魏郡鄴人也。少為諸生,明經。有人誣諝舅宋光於大將軍梁商者,以為妄刊章文,坐系洛陽詔獄,掠考困極。諝時年十五,奏記於商曰:

  將軍天覆厚恩,愍舅光冤結,前者溫教許為平議,雖未下吏斷決其事,已蒙神明顧省之聽。皇天后土,實聞德音。竊獨踴躍,私自慶幸。諝聞《春秋》之義,原情定過,赦事誅意,故許止雖弒君而不罪,趙盾以縱賊而見書。此仲尼所以垂王法,漢世所宜遵前修也。傳曰:「人心不同,譬若其面。」斯蓋謂大小窳隆丑美之形,至於鼻目眾竅毛髮之狀,未有不然者也。情之異者,剛柔舒急倨敬之間。至於趨利避害,畏死樂生,亦復均也。諝與光骨肉,義有相隱,言其冤濫,未必可諒,且以人情平論其理。

  光衣冠子孫,徑路平易,位極州郡,日望徵辟,亦無瑕穢纖介之累,無故刊定詔書,欲以何名?就有所疑,當求其便安,豈有觸冒死禍,以解細微?譬猶療飢於附子,止渴於C74C毒,未入腸胃,已絕咽喉,豈可為哉!昔東海孝婦見枉不辜,幽靈感革,天應枯旱。光之所坐,情既可原,守闕連年,而終不見理。呼嗟紫宮之門,泣血兩觀之下,傷和致災,為害滋甚。凡事更赦令,不應復案。夫以罪刑明白,尚蒙天恩,豈有冤謗無征,反不得理?是為刑宥正罪,戮加誣侵也。不偏不黨,其若是乎?明將軍德盛位尊,人臣無二,言行動天地,舉厝移陰陽,誠能留神,沛然曉察,必有於公高門之福,和氣立應,天下幸甚。

  商高諝才志,即為奏原光罪,由是顯名。

  仕郡,舉孝廉,稍遷金城太守。性明達篤厚,能以恩信化誘殊俗,甚為羌胡所敬服。遭母憂,自上歸行喪。服闕,公車征,再遷北海相,入為尚書僕射。是時,大將軍梁冀貴戚秉權,自公卿以下莫敢違忤。諝與尚書令尹勛數奏其事,又因陛見陳聞罪失。及冀誅後,桓帝嘉其忠節,封鄴都亭侯。前後固讓,不許。出為河南尹,遷司隸校尉,轉少府、廷尉,卒官。

  子F651,安定太守。

  爰延字季平,陳留外黃人也。清苦好學,能通經教授。性質愨,少言辭。縣令隴西牛述好士知人,乃禮請延為廷掾,范丹為功曹,濮陽潛為主籍,常共言談而已。後令史昭以為鄉嗇夫,仁化大行,人但聞嗇夫,不知郡縣。在事二年,州府禮請,不就。桓帝時征博士,太尉楊秉等舉賢良方正,再遷為侍中。

  帝游上林苑,從容問延曰:「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為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化,中常侍黃門豫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拜五官中郎將,轉長水校尉,遷魏郡太守,征拜大鴻臚。

  帝以延儒生,常特宴見。時,太史令上言客星經帝坐,帝密以問延。延因上封事曰:

  臣聞天子尊無為上,故天以為子,位臨臣庶,威重四海。動靜以禮,則星辰順序;意在邪僻,則晷度錯違。陛下以河南尹鄧萬有龍潛之舊,封為通侯,恩重公卿,惠豐宗室。加頃引見,與之對博,上下C841黷,有虧尊嚴。臣聞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故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與也。昔宋閔公與強臣共博,列婦人於側,積此無禮,以致大災。武帝與幸臣李延年、韓嫣同臥起,尊爵重賜,情慾無CA75,遂生驕淫之心,行不義之事,卒延年被戮,嫣伏其事。夫愛之則不覺其過,惡之則不知其善,所以事多放濫,物情生怨。故王者賞人必酬其功,爵人必甄其德。善人同處,則日聞嘉訓;惡人從游,則日生邪情。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邪臣惑君,亂妾危主,以非所言則悅於耳,以非所行則玩於目,故令人君不能遠之。仲尼曰:「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蓋聖人之明戒也!昔光武皇帝與嚴光俱寢,上天之異,其夕即見。夫以光武之聖德,嚴光之高賢,君臣合道,尚降此變,幸況陛下今所親幸,以賤為貴,以卑為尊哉?惟陛下遠讒諛之人,納謇謇之士,除左右之權,寤宦官之敝。使積善日熙,佞惡消殄,則乾災可除。

  帝省其奏。因以病自上,乞骸骨還家。靈帝復特徵,不行,病卒。

  子驥,白馬令,亦稱善士。

  徐DA78字孟玉,廣陵海西人也。父淑,度遼將軍,有名於邊。DA78少博學,辟公府,舉高第。稍遷荊州刺史。時,董太后姊子張忠為南陽太守,因勢放濫,臧罷數億。DA78臨當之部,太后遣中常侍以忠屬DA78。DA78對曰:「臣身為國,不敢聞命。」太后怒,遽征忠為司隸校尉,以相威臨。DA78到州,舉奏忠臧餘一億,使冠軍縣上簿詣大司農,以彰暴其事。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臧污者,悉征案罪,威風大行。中平元年,與中郎將朱俊擊黃巾賊於宛,破之。張忠怨DA78,與諸閹官構造無端,DA78遂以罪征。有破賊功,得免官歸家。後再征,遷汝南太守,轉東海相,所在化行。

  獻帝遷許,以廷尉征,當詣京師,道為袁術所劫,授DA78以上公之位。DA78乃嘆曰:「龔勝、鮑宣,獨何人哉?守之必死!」術不敢逼。術死軍破,DA78得其盜國璽,及還許,上之,並送前所假汝南、東海二郡印綬。司徒趙溫謂DA78曰:「君遭大難,猶存此邪?」DA78曰:「昔蘇武困於匈奴,不隊七尺之節,況此方寸印乎?」

  後拜太常,使持節拜曹操為丞相。操以相讓DA78,DA78不敢當。卒於官。

  論曰:孫懿以高明見忌,而受欺於陰計;翟酺資譎數取通,而終之以謇諫。豈性智自有周偏,先後之要殊度乎?應氏七世才聞,而奉,劭采章為盛。及撰著篇籍,甄紀異知,雖雲小道,亦有可觀者焉。延、DA78應對辯正,而不犯陵上之尤,斯固辭之不可以已也。

  贊曰:楊終、李法,華陽有聞。二應克聰,亦表汝濆。翟酺詐懿,霍諝請舅。延能訐帝,DA78亦忤後。

譯文

(楊終、李法、翟酉甫、應奉、應劭、霍諝、爰延、)

  ◆楊終傳,楊終字子山,蜀郡成都人。十三歲時,做郡小吏,太守認為其才很奇特,派他到京師學習,學《春秋》。顯宗時,召他到蘭台,拜為校書郎。

  建初元年(76),大旱,谷價昂貴,楊終認為廣陵、楚、淮陽、濟南等處的牢獄,充軍的人達萬數,又遠屯於絕域,官吏百姓怨曠的甚多,於是上疏道:「臣聽說『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意譯「:優待善良的人應延及子孫,懲罰為惡的人應只限其自身,不可延及後代。」)百王常典,不變的道理。秦朝政治殘酷厲害,違背上天之心,一個人有罪,連累到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高祖平定亂世,約法三章。

  太宗(漢文帝)極仁慈,除去收孥之律(即妻孥受累)。萬姓廓然,蒙受再生之福,恩澤達到昆蟲,功績垂於萬世。陛下聖德英明,德被回表。今以連年乾旱,災疫不止,自奉菲薄,廣泛訪問得失,即使三代的隆盛,也不過如此,不能再增加了。臣私下查《春秋》記載的水旱之變,都應暴急,恩惠不下流。自永平年間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追,互相牽引,掠考犯人,冤及無辜,家屬充軍。加以北方討伐匈奴,西方開拓三十六國,連年服役,轉輸耗費很大。又遠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己,百姓懷念家鄉,怨恨結在邊域。

  《傳》說『:安土重居,謂之眾庶。』(即安土重遷,是百姓的習慣。)從前殷代人民近遷到洛邑,尚且埋怨,何況離開肥沃的中原土地,到不毛之地的荒原呢?並且南方暑熱潮濕,障毒互生。愁苦的百姓,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陰陽了。陛下留心觀察,救救百姓吧。」書奏上,肅宗將奏章交給臣下討論。司空第五倫也贊同楊終的意見。太尉牟融、司徒鮑昱,校書郎班固等人與第五倫辯論,認為移民之法施行已久,孝子沒有改父之道的權力,先帝所建制度,不應回異。楊終又上書道:「秦代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思改革,終於失掉天下。所以孝元帝放棄了珠崖之郡,光武帝斷絕西域之國,為的是不用遠夷換我中國。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笑道『:先祖為之而己毀之,不如勿居而已』,為的是對百姓無妨害。

  襄公作三軍(即三卿),昭公捨棄中軍,君子以為是復古,認為不捨棄就有害於民。現在伊吾之役,樓蘭之屯,久而不還,不是天意。」皇帝聽從了,遷還那些流放之人,全部停止屯邊的辦法。楊終又說:「宣帝廣泛徵召郡儒,論定《五經》在石渠閣。當前天下太平無事,學者得以完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應照石渠舊例,永為後世的法則。」於是詔諸儒在白虎觀論考同異。碰上楊終因事系獄,博士趙博、校書郎班固、賈逵等,認為楊終對《春秋》很有研究,學術上多獨特見解,上表請求,楊終又上書自我表白,即日赦免,於是得以參與白虎觀。後來受詔刪削《太史公書》為十多萬字。當時太后之兄衛尉馬廖,謹慎篤厚自守,不訓諸子。楊終與廖友情甚善,寫信勸廖道「:我聽說堯、舜的百姓,可以比屋得到封贈;桀、紂的百姓,可以比屋得到誅殺。為什麼呢?堯舜為之提防,桀紂示之驕奢的緣故。《詩經》上說『:皎皎練絲,在所染之。』(即墨子說的「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的意思。)上智下愚,不可改變,中庸之疏,要在教而化之。《春秋》上記載晉侯殺太子申生,直稱晉侯,表示厭惡,就因為他失教緣故。《禮記》規定,人君之子年八歲,替他設少傅,教之書寫計算,以開其智慧;十五歲設太傅,教之經典,以引導他立志。漢朝興起,諸侯王不致力於教誨,多觸禁忌,所以有亡國之禍,而缺乏嘉善的稱號。今君位置尊貴,海內寄予厚望。難道不可以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以為警戒麼!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既沒有長君的退讓之風度,而要結交輕狡無行之賓客,放縱而不教誨,視成任性,鑒念過去的教訓,可令人寒心。君侯應該以臨深淵履薄冰為戒。」馬廖不採納。

  兒子馬豫後因懸書誹謗犯罪,馬廖回到封地。楊終之兄楊鳳為郡吏,太守廉范被州所考核,派楊鳳候楊終,楊終替廉范遊說,被充軍到北地。皇帝東方出巡,鳳凰黃龍並集,楊終讚頌嘉瑞吉祥,上述祖宗之大業,共十五章,奏上,詔免罪回故鄉。著《春秋外傳》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萬字。

  永元十二年(100),召拜郎中,因病而死。

  ◆李法傳,李法字伯度,漢中南鄭人。博通群書,性格剛直而有節。和帝永元九年(98),應賢良方正對策,授博士,升為侍中,光祿大夫。一年多,上疏認為朝政苛碎,違背永平、建初年間舊例;宦官權勢太重,后妃寵幸太多,又譏史官記事不實在,後世有識之士,尋功計德,必不明信。因犯了失旨罪,下交有司法辦,免職成為庶人。回到鄉里,關起門來自守。老友儒生時有問候的,言談之餘,問他不合上意的緣由,法不曾回答。友人堅決問他,法回答道:「鄙賤之人可以和他侍君嗎?如果擔心失誤,諂佞的行為將無所不至。孟子說過:『仁者好比射箭,必須身子站正爾後發箭。發而不中,不必埋怨勝過自己的人,反求於自己罷了。』」在家八年,征拜為議郎,諫議大夫,正言極辭,不改老毛病。後來出去做汝南太守,政治很有名望。後來回到鄉里,死於家中。

  ◆翟酉甫傳,翟酉甫字子超,廣漢雒人。

  四世傳《詩經》。翟酉甫好《老子》,尤其長於圖緯、天文、歷算。為了報舅仇,當充軍日南,逃亡於長安,做了卜相工,後來在涼州牧羊。遇赦而回。在郡做官,召拜為議郎,遷為侍中。當時尚書缺額,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的試對政事、天文、道術等科目,將等第高的補缺。翟酉甫自己仗恃能高,而忌故太史令孫懿,恐怕他先用,於是去問候孫懿。已經坐下,說話沒有談到正題,只有哭泣不止。孫懿感到奇怪便問他,翟酉甫說:「圖書有漢賊孫登,將因才智被中官所害,看君的相貌,好像當應之。我受恩接,擔心君之禍哩!」孫懿很害怕,於是稱病不去應試。由是翟酉甫對第一,拜為尚書。這時安帝剛親臨政事,追感祖母宋貴人,全部封其家人。又大舅耿寶及皇后兄弟閻顯等並用威權,翟酉甫上疏諫道:「臣聽說微子裝瘋而離開殷商,叔孫通背棄秦朝而歸漢,他們不是自己疏遠君主,時勢不可哩。臣蒙受特殊的恩典,蒙值不諱之政,豈敢同樣受寵,而戴皇天、履后土。想到陛下應天命而登皇位,碰上中興之機,當建太平之功,而沒聽說有致化的門路。大概遠的不易明白,請用近事證明。從前竇氏、鄧氏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皇位,改變社稷。難道不是因為勢尊威廣,以致這種大患麼?等到他們失敗,頭腦墮地,想做祭祀的孤豚,豈可得嗎?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不以正道殃必來得快。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沒有可以相比的。陛下的確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而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之誡重犯,難道不會摧折?而在位的朝臣,沒有人敢正議,唯唯諾諾,互相佐附。臣恐怕威權假給外戚,收回就很難,老虎添翼,一旦起飛,不可制止。所以孔子說:『吐珠於澤,誰能不含?』老子說『: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這是最安危之戒,為社稷的長遠之計哩。「儉是德之恭,政存約節。所以文帝想作露台,計值百金,飾帷帳於秔囊。有人譏他為儉。皇上說:『我是替天下守財,豈得亂用嗎!』至倉谷腐而不可吃,錢串子朽了而不可數。今自初政以來,日子不長,費用賞賜已不可計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國庫虧空,民物凋傷,卒有不虞之禍到來,又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指日可待哩。「從前成王之政,周公在前,邵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個人挾而維之。眼看的是正容,耳聽是是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早已定了。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沒有幾個賢人輔佐,即使想和和平平,享太平之福,可能取得嗎?「自去年以來,災禍連續出現,地坼天崩,高岸變成低谷。如果居上位的能修身恐懼,那麼還可轉禍為福;如果輕慢天戒,那麼害處不淺。願陛下親自慰勞憐恤,研精緻思,勉力尋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人,損玉堂之盛,尊重仁義禮智信等天爵,割除情慾之歡,罷宴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想亡國的原因,鑒觀興王得天下的原因,庶幾災害可以停止,豐年可以到來了。」書奏上去,不被皇上省察,而外戚寵臣都害怕、厭惡他。

  延光三年(124),翟酉甫出為酒泉太守。反叛的羌人出動千餘騎兵從敦煌來抄襲郡之邊界,翟酉甫去迎擊,斬首九百級,羌眾差點殺盡,威名大震。升為京兆尹。順帝即位,拜為光祿大夫,遷將作大匠。翟酉甫損省經常用度,每年生息四五千萬。屢因災異,多所匡正。從此權貴一起誣酉甫及尚書令高堂芝等交通屬託,犯了罪,減死歸家。又被奏章說酉甫從前與河南張楷等謀反,被逮捕到廷尉那裡。等到杜真等上書陳明原委,案情才得到明白解釋。死於家中。翟酉甫著有《援神》、《鈎命解詁》十二篇。當初,翟酉甫做大匠,上書言道:「孝文皇帝始置一經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書,而孝宣帝論《六經》於石渠,學者很多,弟子萬數。光武初興,愍其荒廢,起太學博士舍、內外講堂,諸生橫巷,被海內所集。明帝時大學初建成,想毀太學,太尉趙熹認為太學、辟雍(大學)都應保存,所以並傳到今日。而目前秀貴廢,甚至成為園采芻牧之處。應該修理整治,誘進後學。」皇上聽從了。翟酉甫免職後,便起太學,更開拓房室,學者替翟酉甫立碑銘於學。

  ◆應奉傳,應奉字世叔,汝南南頓人。曾祖父應順,字華仲,和帝時做河南尹、將作大匠,公正廉明,約束自己,明達政事。生十個兒子,都有才學。中子慶疊,江夏太守。疊生郴,武陵太守。郴生奉。應奉少時很聰明,從做兒童及年長時,凡所經過之處,沒有不暗暗記住。讀書能五行並下。做郡的決曹史,巡視四十二縣,錄囚徒數百千人。等到回來以後,太守全部問及,應奉口說犯人名姓,犯罪輕重,沒有遺漏,當時人感到奇怪。著《漢書後序》,多有述載。大將軍梁冀舉他為茂才。先是,武陵蠻詹山等四千餘人反叛,抓住縣令,屯結連年,朝廷詔下公卿討論,四府推舉應奉,認為他有將帥之才。

  永興元年(153),拜為武陵太守。到官府後慰勞收納。詹山等人都全部投降四散。於是興辦學校,舉仄陋之遺才,政稱變俗。因公事犯罪免職。延熹年間,武陵蠻又進犯荊州,車騎將軍馮緄認為應奉有威信,被蠻夷所信服,上書請求與他一道出征。拜為從事中郎。應奉勤設方略,賊破軍罷,馮緄推功於奉,薦為司隸校尉。檢舉壞人,不避豪戚,以嚴厲著名。後來鄧皇后失敗,而田貴人被寵幸,桓帝想立她為後。應奉認為田氏出身微賤,不宜超登後位,上書諫道「:臣聽說周朝納了狄女,襄王出居於鄭;漢立趙飛燕,成帝滅了後裔。母后的重要,是國家興廢的原因。應思《關睢》之所求,遠王禁之所忌(註:婦人有五不娶:喪婦之長女不娶;世有惡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亂家女不娶;逆家子不娶)。」皇帝採納他的意見,竟立竇皇后。等到後黨事起,應奉便慨然稱病退職。追愍屈原,藉以自嘆,著《感騷》三十篇,數萬字。諸公多薦舉他,恰逢病死。兒子應劭。

  ◆應劭傳,應劭字仲遠。少年時好學,博覽多聞。靈帝時舉為孝廉,召為車騎將軍何苗的掾吏。

  中平二年(185),漢陽賊邊章、韓遂與羌胡一起成為邊寇,東侵三輔,當時朝廷派車騎將軍皇甫嵩向西討伐他們。嵩請求調動烏桓族三千人配合作戰。北軍中侯鄒靖上書道:「烏桓之兵勢弱,應開募鮮卑人助戰。」事下到回府討論,大將軍韓卓提議,認為:「烏桓兵少,而與鮮卑世代為仇敵,如果烏桓被調動,那麼鮮卑一定會襲擊其家。烏桓聽說後,一定會棄軍回去救援。不只是對實況無益,而且更加沮喪三軍的情緒。鄒靖住在邊境附近,知道他們的詐態。如果讓鄒靖募鮮卑之兵五千,必有破敵的效果。」應劭反駁他道「:鮮卑隔在漠北,與犬羊為群,沒有君長的統帥,沒有廬落之居,而天性貪殘暴虐,不講信義,所以數次進犯邊塞,沒有安寧的歲月。只有互市之時,才來靡服。他們只想中國的珍寶財貨,並不是畏威懷德。計獲事足,接着就來為害。因此國家內諸夏而外夷狄,就是為了這個緣故。過去匈奴反叛,度遼將軍馬續、烏桓校尉王元發動鮮卑五千餘騎兵,又武威太守趙沖也率領鮮卑征討叛羌。斬獲胡人頭目,既不足言,而鮮卑越溢,多為不法之事。以軍令制裁,就忿戾作亂;如果制御緩慢,就陸掠殘害。搶劫居民,抄掠商旅,吃人牛羊,掠人兵馬。得賞多了,不肯離開,又想以物買鐵器。邊將不聽,便取縑帛聚而燒之。邊將害怕,怕他反叛,辭謝撫順,不敢拒絕違反。現在狡寇沒有除盡,而羌人又為大害,如果後悔,來得及嗎!臣愚認為可招募隴西羌胡守善不叛的,挑選精幹勇敢的,多給獎賞。太守李參沉靜而有謀略,必能獎勵得其死力。應當想漸漸消滅的策略,不可倉卒存奢望。」韓卓又與應劭反覆辯論。於是朝廷詔百官大會朝堂,都同意應劭的看法。三年,應劭舉高第,再次升遷,六年,拜太山太守。

  初平二年(191),黃巾等三十萬人進入郡界。應劭糾率文武連續與賊作戰,前後斬首數千級,獲俘虜老弱萬餘人,輜重二千兩,賊都退卻,郡內得以安寧。

  興平元年(194),前太尉曹嵩和兒子曹德從琅笽入太山,應劭派兵迎他,沒有到,而徐州牧陶謙素來怨恨曹嵩之子曹操數次攻打,就使輕騎追擊曹嵩父子,並殺之於郡界。應劭害怕曹操殺來,放棄郡奔向冀州牧袁紹。起初,安帝時河間人尹次,潁川人史玉都犯了殺人罪應當處死,尹次之兄尹初及史玉之母軍到官曹求代其償命,因縊而死。尚書陳忠認為罪宜從輕發落,建議義走尹次、史玉。應劭後來追駁之,據正典刑,有可存活的。他的意見說:「《尚書》說:『天秩有禮,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而孫卿也說『:凡制刑之本,將以禁暴惡,且懲其末也。凡爵列、官秩、賞慶、刑威,皆以類相從,使當其實也。』如果德不與位相符,能不與官相稱,賞賜不是酬答有功之人,刑罰不是針對有罪之人,那麼,不祥就沒有更大的了。殺人的死罪,傷人者判刑,這是百王所定的制度,有法之成科可查。高祖入關時,雖約法三章,然而殺人的死罪,也沒有寬降。時化就刑重,時亂就刑輕。《書經》說『:刑罰時輕時重』,就是這種說法。今尹次,史玉在太平時候釋其私憾,恃兵安忍。朝廷恩典在寬,幸至冬獄,而初、軍愚狷,妄自投斃。從前召忽親死子糾之難,而孔子說:『自縊死於溝瀆之內,別人不知道。』朝氏之父非錯刻峻,便能自隕其命,班固也說:『不如趙括之母以全其宗。』《傳》說:『仆妾感慨而致死的,不是能現其義勇,顧由無計慮哩。』刑罰威獄,用來像天之震耀殺戮;溫慈和惠,仿照天之生殖長育。因此春天一草枯就是災,秋天一木開花就是異。現在殺無罪的初、軍,而救活該死的次、玉,這便一枯一華,不一般嗎?陳忠不知制刑之本,而信一時之仁,就廣引八漢求生之端。親故賢能功貴勤賓,豈有次、玉當罪之科嗎?如果認為小大之獄必以情,原心定罪,這是求生,不是說代死可以活哩。敗法亂政,後悔不可追了。」應劭共寫駁議三十篇,都是這一類的文章。應劭又刪定律令作《漢儀》,

  建安元年(196)例奏上。奏道:「國之大事,沒有比載籍更重要。載籍是為了決嫌疑,明是非,賞罰的分寸,比較恰當,使後代人有所借鑑。所以膠西相董仲舒老病辭官後,朝廷每有政議,數次派廷尉張湯親至他住的陋巷,問其得失。於是寫下《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件事,動以經對,說得很詳盡了。逆臣董卓,顛覆王室,燒毀書籍,沒有剩下一點,開天闢地以來,沒有比這更殘酷的。今大駕東征,巡視許都,拔出險難,其命惟新。臣幾代受恩,受福不淺,竊不自量力,貪少雲補,撰寫《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板令》、《決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和《春秋斷獄》共二百五十篇。刪去重複之處,成為簡潔之文。又集駁議三十篇,分類編輯,共八十二事。見之於《漢書》的有二十五處,《漢記》四處,都刪敘潤色,以全本體。有二十六處,博採古今..瑋之士,文章有光彩,德義也可觀。有二十七篇,是臣所創造。不能說必合道衷,心有所思,聊以表述罷了。從前鄭人以干鼠為璞玉,賣給周人;宋國的愚夫也以燕石為寶,緹..十重。看到的人掩口大笑,斯文之族,多半像這。《左氏》實雲雖有大國姬妾,也不拋棄陋賤之人,大概是用來代替匱乏哩。因此敢露頑劣之才,附於明哲之後。雖未足綱紀國體,宣洽時雍,庶幾可以供給聖聽,希陛下日理萬機之餘,隨便翻閱。」獻帝認為很好。

  二年(197),詔拜劭為袁紹軍謀校尉。這時剛遷都許昌,舊章既不存在,書記也少有。應劭慨然嘆息,於是整理所聞,著《漢書官禮儀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是應劭所立。起初,劭之父奉做司隸時,並下諸官府郡國,各上前人像贊,應劭便連綴其名字,錄為《狀人紀》。又論當時行事,著《中漢輯序》。撰《風俗通》,以辨物類名號,釋時俗嫌疑。文字雖不夠典範,後世服其見聞甚廣。所有著述一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漢書》,都傳於當時。後來死於鄴。弟之子應蠩、應璩,都以文才著稱。

  中興初年,有應嫗,生了四個兒子而守寡。看見神光照社,試探求之,便得了黃金。從此諸子宦學,都有才名,至應蠩七世通顯。

  ◆霍諝傳,霍諝字叔智,魏郡鄴人。少時為諸生,明白經書。有人誣..之舅宋光於大將軍梁商的,認為宋光妄刊章文,被關在洛陽獄中,受掠考之刑困頓已極。霍諝當時十五歲,寫報告給梁商道:「將軍恩德如天,同情舅父宋光的冤結,前些時溫教許可替他平議,雖然沒有下吏斷決其事,已蒙神明顧省之聽。皇天后土,實聞德音。我聽了十分高興。聽說《春秋》之義,根據案情確定罪過,赦事誅意。所以許止雖有弒君之罪但不追究,趙盾因縱賊而見書。這是孔子垂王法的原因,漢代應該遵照前修理。古書說『:人心不同,譬如其面。』這大概是說各人身高大小丑美之形各不相同,至於鼻子眼睛七竅毛髮之狀沒有不相同的哩。性情之不同,在剛柔舒急倨敬之間。至於趨利避害,怕死樂生,也是一樣的。我與宋光系骨肉之親,義有相隱,說他冤濫,未必可以見諒,且以人情平論其理。「宋光是衣冠子孫,仕途之路極為平易,位置做到州郡,每天希望徵召,也沒有缺點污穢小事之牽累,無故刊定詔書,想用什麼名義?就有所疑,當求其便利安穩,豈有觸冒死禍,以解細微?猶如用附子充飢,飲鴆毒止渴,沒有進入腸胃,已絕咽喉,難道可以做嗎!從前東海孝婦被冤枉,幽靈感動上天,天旱三年不雨。宋光所犯之罪,情有可原,守闕已經兩年,而終不見理。在紫宮之門喊冤,在兩觀之下泣血,傷和致災,為害很大。凡事經過赦令,不應復案。大凡罪刑明白,尚蒙天恩,豈有冤謗而無證據,反而不得受理?這是刑宥正罪,殺害誣侵哩。不偏不黨,能像這樣麼?明將軍德盛位高,人臣之中獨一無二,言行感動天地,舉措可移陰陽,如能得到留神,仔細考察,必有東海於公之福。和氣立應,天下幸運得很。」梁商認為霍諝才識水平很高,立即上奏赦免宋光之罪,從此霍諝名聲很顯耀。霍諝在那裡做官,舉為孝廉,稍遷為金城太守。霍諝性格明達篤厚,能以恩信化誘殊俗,很被羌胡之人所敬服。母親死了,自己上書回家舉行喪禮。喪服既畢,公車徵召,又做了北海相,入朝做了尚書僕射。這時大將軍梁冀貴戚專權,自公卿以下沒有人敢違背。霍諝與尚書令尹勛幾次奏其事,又因陛見時當面陳述罪失。等到梁冀被殺後,桓帝嘉獎他的忠節,封為鄴都亭侯。前後堅決辭讓,沒有同意。後來出為河南尹,遷司隸校尉,轉為少府、廷尉。死於官位。兒子霍俊,做了安定太守。

  ◆爰延傳,爰延字季平,陳留外黃人。家境清苦,很好學,能通經教授學徒。性情質樸誠愨,少言辭。縣令隴西牛述好士知人,於是禮請爰延做廷掾,范丹做功曹,濮陽潛做主簿,常在一塊言談而已。後令史昭用他做鄉嗇夫,仁政教化大行,人們只聽說嗇夫之名,不知郡縣是誰。在職兩年,州府禮請,沒有去。桓帝時征博士,太尉楊秉等舉賢良方正,爰延再升為侍中。皇帝游上林苑,從容問爰延道:「我是什麼樣的君主?」答道:「陛下是漢中主。」帝問「:怎麼講?」對道「:尚書令陳蕃處理事就成功,中常侍黃門干預朝政不亂,因此知道陛下可與人為善,也可與人為非。」皇上說:「從前朱雲諫成帝,弄得廷折欄檻,現在侍中面稱朕違,敬聞於朝廷了。」於是拜爰延為五官中郎將,轉為長水校尉,再升魏郡太守,徵召為大鴻臚。皇上以爰延系儒生,常特別宴見。當時太史令上前說客星經帝座,皇上秘密問延。爰延於是上書說道「:臣聽說天子是至尊無上的,所以上天以為子,位在臣庶之上,威信重於四海。動靜合禮,那麼星辰順序;如果意有邪僻,那麼晷度錯違。陛下認為河南尹鄧萬有龍潛之舊誼,封他為通侯,恩重於公卿,惠豐於宗室。經常引見,和他對博,上下華黷,有損尊嚴。臣聽說,在帝之左右,為的是諮詢政德。所以周公儆戒成王道『:其朋其朋』,就是說要慎交朋友哩。從前宋閔公與強臣共博,列婦人在旁邊,這樣無禮,以致成為大災。武帝與幸臣李延年、韓嫣同睡同起,尊爵重賜,情慾無厭,於是生驕奢淫佚之心,做出不義之事,最後延年被殺,韓嫣伏罪。愛之則不覺其過,恨之則不知其善,所以事多放濫,物情生怨。故王者賞人必酬其功,以爵與人必明其德,與善人在一起,就每天聽到一些好話;與惡人交遊,就每天生出邪情。孔子說:『益者三友,損者三友。』邪惡之臣使君迷惑,淫亂之妾使主危險,用非所言就悅於耳,以非所行則玩於目,所以使人君不能遠離他們。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這是聖人的明戒哩。從前是光武帝與嚴光同寢,上天之異,當晚即現出來。以光武之聖德,嚴光之高賢,君臣志同道合,還降此變異,何況陛下今所親幸之人,以賤為貴,以卑為尊呢?希陛下遠離讒諛之人,納謇謇之士,除左右之權貴,悟宦官之弊端。使好事越多,壞事消滅,那麼乾災即可除去。」皇帝省察所奏。於是借病請求退職回家。靈帝又特召,不行,病死。子爰驥,白馬縣令,也以善士著稱。

  徐璆傳,徐趚字孟玉,廣陵海西人。父徐淑,度遼將軍,有名望在邊疆。徐趚少時博學,召入公府,舉為高第。不久升遷為荊州刺史,當時董太守的姐姐之子張忠做南陽太守,因有權勢放濫不羈,得贓數億。徐趚臨當之部,太后派中常侍把張忠囑託給徐趚。徐趚回答道:「臣身為國,不敢聽命。」太后發怒,連忙召張忠作司隸校尉,用威勢相臨。徐趚到州後,揭舉上奏張忠臧餘一億,派冠軍縣上簿給大司農,來揭發其事。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貪賊的,全部法辦,威風大行。

  中平元年(184),與中郎將朱俊攻打黃巾賊在宛縣,破了他們。張忠恨了徐趚,與諸閹官捏造無端之罪,徐趚便因罪被召回來。因為破賊有功,得免官回家。後來再次徵召,遷汝南太守,轉為東海相,所在之處風化大行。獻帝遷都許昌,徐趚以廷尉徵召,應到京師供職,半路上被袁術所劫,授徐趚以上公之位。徐趚嘆息道「:龔勝,鮑宣,是何等樣人?守之必死!」袁術不敢逼他。袁術死後軍破,徐趚得到袁所盜的國璽,到了許昌,上交皇帝,並送交前所假汝南、東海二郡的印綬。司徒趙溫對徐趚說「:君遭大難,還保存了這個嗎?」徐趚說「:從前蘇武困於匈奴,沒有墜失七尺之節,況這方寸之印麼?」後來被拜為太常,派他持節拜曹操為丞相。曹操讓給徐趚,趚不敢當。死於官位。[1]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