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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的樹(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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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的樹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村莊的樹》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村莊的樹

香花樹

香花樹就是書上的桂花樹。

村里人一直叫香花樹。

香花樹在村子後面的懸崖上掛着,身子向半空中撲出去。懸崖下的幾間瓦房都在它的籠罩下。瓦片上一年四季落着葉片枯枝,積聚時日,也長出一片青來,狗尾草一叢一叢,與頭上香花樹呼應,幾乎成了一個小生態。

香花樹有多大?

腳盆大——跟城裡人用的浴盆差不多,只是不完整,向山的一面已經掉皮、腐朽。靠着向着村子的半邊有皮護着的部分活着。真是樹活一張皮!香花樹有多高?看得到東干腳,就能看到這一棵香花樹,無論多遠。

秋風乍起,原野的風中瀰漫着的沁人心脾、令人追逐的香,就是香花樹的香。

香花樹開花,含着兩個意思,一個是中秋要到了,月要圓了。一個是秋風暫涼,一陣緊過一陣,早晚要添衣了。

在村子前面,仰頭,就能看到香花樹綠葉里糊成一片的金黃。

膽子大的孩子領了一幫膽子小的孩子爬上後山,貓一樣的爬上去,掰下一枝扔下一枝。每個人手頭有一枝了,才用嘴銜着一枝,緩慢退下來,小臉煞白。問他,回說:整個東干腳都在腳下面,我跟小鳥一樣,可我沒翅膀啊。

小女孩把星星般的小花湊到鼻尖低下深呼吸,嘟着嘴,眯緊着眼,一副陶醉的樣子。

男孩子舉着香花枝,蹦蹦跳跳,全然是得了戰利品的樣子。

回到家,家裡什麼應節的禮物都沒有,中秋節還遠呢。

把花插在門縫裡,該放牛的放牛,該去打豬草的打豬草

月還未滿,一場大雨,一聲巨響——像雷公的爪子薅過屋頂,一陣陰風撲進巷子,村里所有的燈一下子都熄了。

香花樹倒了。

在懸崖上站了兩百年的香花樹,腐爛的軀幹承不住雨水和風的壓力,倒了。

倒下來的香花樹,香了整整一個秋天。

人們留下了崖上巨大的香花樹樹兜,期待它萌芽、重生、長大、傳遞信息。

三十年過去了,香花樹兜把不見了。

黑色的崖,被風雨漂白了。

沒有天空的呼喚,它的夢熄滅了。

人們也並沒有覺得東干腳缺少了一點什麼,林子裡,高高矮矮的香花樹多着呢!秋天還是那麼香!

橙子樹

香花樹倒下對所有的大樹都是一個警訊。

比它年輕一點的橙子樹不以為然,像夢一樣綴在村中央。

春天,指頭兒大的花鈴掛滿枝頭,在巴掌大的葉子的護佑下,晶瑩嬌脆,不肯隨風下紅塵。春風不解,一陣暖過一陣,催熟了它的孕育,或擾醒了它的夢,紛紛從枝頭跌落,那陣花雨,人見猶憐。落在地上,張着嘴吐着黃蕊兒,還是不甘的樣子。

橙花的香,亦沁人心脾,還帶着絲甜味兒。

你看,蜜蜂、土蜂、鬼頭蜂都來了。

蝴蝶飛不上枝頭,在底下趴在落地的花瓣上,停在那,掀動着小翅膀,一副迷醉的樣子。

橙花落,雀鳥來。

橙子樹,又成了鳥的天堂

鳥是優質的裁判,哪顆小鈴鐺行不行,穩不穩,它拍動一下翅膀就知道。羸弱的橙果在鳥翅膀的檢驗下,紛紛墜落直下。地上,花已成泥,鈴鐺冷落得像一個一個棄兒般淒涼。

橙子樹用影子護着它們。

它們緩慢的由青轉黃,由黃轉褐,由褐轉化成泥土,也沒有一雙手來拯救它們。

它們的味道不討喜。

然而,樹上巴掌大旳橙樹葉子遮不住的橙子,在風裡自鳴得意的搖晃着,享受着,卻不知道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了。那些孩子算着日子,再吹幾陣大風,中秋節就到了,這些橙子,就可以敲下來應節了。

風大風小,月圓月缺,橙子樹無所畏懼。

它自然生長,也順應自然,居高臨下看着這一大片黑瓦老屋——在它的夢裡,它亦是一座大屋,跟這些屋子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夢。

主人不在乎這些,它在門口擋事,就被主人在心裡拔除了。鯉魚鋸左右游移,把它鋸倒在地,驚動了四周屋檐,黑瓦紛紛跌落,如同一場壯觀的送別。

它倒在地上才發出一聲長嘆:跟人類太近了!

橙子樹沒有了,人們居然很快就沒有了它的記憶。

哦,橙子樹應該恨薄情的人類吧。


烏桕

烏桕是後來者,比起香花樹、橙子樹,那個時候,它不存在。

風——我相信是秋風,吹來一顆烏桕種子,落進了井邊崖上石路邊的石頭隘股里。隘股里有一些積塵,時久成土。春雨澆濕了土,也澆醒了這顆種子。它鑽出來一看,我的媽呀,四周都是石頭!苦不苦,不怨父母。自然命運安排了絕境,那就認命。

起初看到石縫裡的小苗——春天,山上很多石板上的積垢里都冒出各種芽苗——烏桕的,楓樹的,柞木的。雨水一收,幾輪日照,就蔫里吧唧,沒有了後續。這棵烏桕沒有審時度勢的機會,也沒有救援。

它長在那裡,生死由它自己做主。

這是一個很殘酷的安排。

烏桕有點慌張,長出來,葉子就稀稀拉拉。

路過的人——很多情的人,看見了它,也不會搭把手幫它。真所謂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它不會呼號,也不會哀求,痛着,自己痛,死了,命該如此。

烏桕不認命,它不長身子,先長根。把根插下石縫,把根探進大地母親的懷裡,死不死,由大地做主。這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人都做不到。它做到了,做得轟轟烈烈,超出了人的毅力、韌勁和堅強,硬生生的把一塊簸箕大的石頭從中間裂開——新的裂痕,也證明了它獲得了新生。這種捨命拚鬥,最終獲得勝利的,烏桕是唯一。成功了,讚嘆也就來了。路過人的,都要側目看它一眼,也開始維護它,不許傷它,還讚揚它。

一年兩年不起眼,三年四年,一鳴驚人!

烏桕如一騰雲駕霧的仙人,姿態飄逸,把整個石頭踩在了腳下,凌空而出。

秋風起,葉轉黃,柔雅的淒涼。

秋風烈,黃葉轉紅,在岩上兀立如旗。

北風來,撒盡錢財,一樹本色——簇在一起的烏桕籽,顆顆如珠凝在枝頭,仿佛在暗示:跟在你身後的冰雪,也不過如此。

蒼天下,最美的景致,莫過於烏桕的生命四季。春天柔綠的花,沉潛不爭春色;夏天碧綠的葉,與香花樹、蠟葉樹攪在一起,抗暑御熱;秋風好個涼,那就給秋風一份顏色……

烏桕,植物界的哲人、詩人、戰士。

看見崖上烏桕,就不得不抬起頭來。

是景仰,是致敬。

無論走多遠,崖上的烏桕,就越是心裡的故鄉。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