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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是幾棵古老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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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是幾棵古老的樹》中國當代作家吳俊凱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村莊是幾棵古老的樹

我們先祖有兄弟二人,一位是吳堯,一位是吳舜,他們從明代萬曆二年樂居於雙溪河谷,至今,已四百四十餘年。

先輩及子孫們數不清的舊事一直在這個河谷地帶口口相傳。在不斷傳承的故事裡,後人反覆念傳着這樣幾棵樹。    一    一棵是酸棗古樹。

據說,它在吳堯宅邊,偉岸參天,旁枝逸出,葉子厚密。每年,從春天開始,樹枝長出綠芽,漸漸綠滿枝頭,不論白天,還是夜晚,樹的花蒂,在無知無覺中,就悄悄隱退了,到了夏天,蒼翠的葉子,遮住了陽光,在風裡搖晃着。

樹下,坐滿了吳氏後人,他們在講,村莊的風水,多年以來的一些靈異事件,以及吳大溝常年不斷的流水;他們在講,耕種和讀書的舊事,以及與土地與生存相關的道理;他們還講,老家湖廣省麻城縣孝感鄉苦竹扁大物村,在明代萬曆二年前,有幾縷異樣的炊煙,一直在記憶里繞繞不散,有幾聲楚地的雞鳴,一直在記憶里迴旋不止。

有時,新月剛剛露頭,他們便坐在風口,放下蒲扇,從地上拾起幾顆青澀酸棗,放進嘴裡,經受一陣酸澀過後,便談起了先祖入川的情形。先祖帶上楚人的愚味,就上了長江,入了岷江,進了青衣江,一路風塵,一路辛酸。簡單的行囊里,有一點玉米黃豆的種子,一口小小的鐵鍋,一捧老家的泥土,除此而外,一切都虛無之極。或許,他們又會談到,萬曆年間,江南洪水肆欲,天災連年,蝗蟲飛竄,遮天蔽日,麥粒杆上,穀子梢頭,棲滿了飢餓的蟲子。這才讓先祖下了決心,依了一些聽聞和傳言,在痛苦和希望之間,選擇離鄉背井,選擇告別大物村青瓦小路,有了將生命依存於蜀山蜀水的濃濃希望。 青衣江洪雅碼頭,並不熱鬧,只有幾隻從湖北溯江而來的木船,緊靠在岸邊,水手有些傷感,畢竟是他們親自把鄉親送上了這片陌生土地,但傷感之餘,還是收了幾塊方孔錢,駕船東歸了,只把船點帆影留在了江波之上。

但對於先祖稍息於崇州府麻柳灣的往事,他們談得並不算太多。    二    一棵是楠木古樹。

這樹長在吳舜古宅的左側,四季常青,茂密的葉子間,總有些不同的鳥兒在悠然鳴唱,唧唧有韻,嘰嘰成詩。鳥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觀望古宅里不斷升起的煙霧,也在探聽屋裡一次次高朗放達的笑聲,因為鳥兒喜歡着這吉祥的古樹,也喜歡着古宅里一群行善的人們。尤其是那幾隻春燕,還將泥巢築在古屋檐下,從梁間飛進飛出,弄出了無限生氣。

據說,楠木樹是古宅的風水樹,它位處青龍一側,與古屋榮枯與共。當然,這是後人的說法,只是這棵樹擋過山風擋過山雨,的確是不爭的事實。吳舜一脈,在此生息,丁口眾多,有了染房,常年有人與藍靛打交道,提取了太多太多的藍靛,這些藍靛,既染遍了明代人的衣服褲子,也將家族生存況味染得絢麗無邊。可以說,那些種植在山地間的紫藍小草,從被收割到放之屋下開始,就給吳姓帶來了數不盡風光的日子。兩百多年的時光,楠木樹下,都飄浮着十分親切藍靛味道。

今天,我們談及染房,還情思悠遠,話語間,流露了不少的驕傲,常常因這段兩百餘年來轟轟烈烈的往事,而心潮澎拜,而情緒高昂。當然,這的確是村莊裡最偉大的事件,是雙溪河谷最動人的事件。它是一段歷史,也是一份文明。但每當我面對那些還殘存着的染缸、晾台、石柱時,都有些像面對歷史一樣的疑重。我有些不願相信,曾經的輝煌,怎麼輕而易舉地就凝固在這長滿青苔的染缸上了呢?曾經響遍了一個時代的大事件,怎麼冷落得只剩下一處晾台在淒風苦雨間憂怨咽噎呢?曾經引領着科技文明的壯舉,怎麼會讓一根石柱在冷眼與白眼間孤單無朋呢?難道歷史真的必須經歷無情二字,寫下無數的傷感和遺恨之後,才有些許積澱?也許是的,幾縷依依的遺恨,滿目蒼范的時空,所有的聲響、吵鬧、喧譁,都必須歸之於寧靜,晾乾事件的水份,甚至讓部分情節消亡,歷史才取捨其間的丁點舊事,與其他的舊事,一起排列出一個時代,成為不可替代的一頁史實。因此,時間上,人類足跡多數失而無痕,多少雄壯,多少悲涼,都消亡於時空背影里,不再與後人有過握手再見。當年,孔子在河邊感嘆,逝者如斯,讓人覺得,他的這番感嘆,真的有些深刻深沉,真的是一句飽含滄桑的真理。

楠木古樹枯於哪年?風水失落在怎樣的背景之下?我不得而知。不過,據說,自從楠木古樹風水出了問題,家道便開始了衰落。 酸棗古樹又枯於何時?我又不得而知。

我們村莊是吳姓村莊,幾百戶人,都姓吳。但誰是酸棗子樹下的後裔,誰是楠木樹下的後裔,已經有些模糊起來,約略在依稀之間,脈系的釐清工作仍在堅持,但幾百年太過於遙遠,總有忘卻和失憶伴隨了脈系變遷而存在。

反正,兩棵樹,都已不在了,連現在的老人,也不曾見過。不過,村莊裡,還有一顆古樹仍舊活得壯實,四百年風雨浸潤着它,潮濕泥土養活着它。    三    它就是那棵長在水邊的麻柳樹。

據說,這棵麻柳是先祖親手所栽,是當年先祖為了念想湖北老家而栽,也以此不忘老家麻柳灣的名字。還有一種說法是,先祖落腳吳大溝,溝邊便長出了這棵樹。又有一種說法是,是,一位神仙模樣的人,一天清早,在河邊息了很長時間,他慢慢地抽盡一枝汗煙後,就消隱不知去向,而河邊,從此便長出了這棵樹。這些說法,已不可考了,只在老人間口口相傳,一代又一代地傳到了今天。不過,樹的存在確是真真實實的,至今,這棵樹,在我們生活的這片土地上,成了最大的一棵樹。父親講過,當年日本鬼子一架飛機,飛過我們寧靜的村莊,撞斷了它一根樹枝,傷痕還在。關於這點,我求證過,似乎日本人的飛機,不曾來過我們村莊,倒是美軍的訓練機從村莊的上空一次次飛過。這是民國時期的事。那時,爺爺奶奶都還在村莊走動,要不要還拾一捆乾柴,在黃昏時刻,走過村莊的小路。

古樹經歷了失臂的傷痛,樹液從高高的空中滴下,一滴就半年有餘。但樹仍然活得青春,樹葉從未出現過蔫蔫不振的樣子。

據說,這棵柳樹有些神奇。不知何時,族姓中,有一位年長的女性前輩,開始在樹幹間掛上了紅布,並頂禮膜拜,焚香祭之,於是,越來越多的吳氏後裔,也效仿起老人來,跟着燃香叩拜,老樹成了部分後人的精神寄託,也成了他們不斷許願的對象。老樹如同神靈一樣,活在他們的心中。幾百年來,這種精神期許,一直像一道道家符靈,在這個村落里靈異着。可以這樣說,這種人類對自然的崇拜,已經形成了一份村莊的文化氣場。

而令我不解的是,我們村莊,有過不少讀書人,應該知道,這種崇拜到底有多少意義?恐怕更多是人類行為的虛無而已。但似乎讀書人的行為,永遠也阻擋不了這種虛無行徑的一再發生。總有不少人,將期許莊嚴地告之古樹,包括扔掉痛苦的期許,包括得到平安的期許,還包括讀書迎考的期許,甚至,也包括求子、求財、贖罪的期許,都一起誦向古樹。這種瀰漫在古樹周邊的私人密語,讓古樹逐漸自信起來,四百年來,它長得茂盛,長得精神。難道這種人類延續中的獨特行為,與讀書多少關係不大?西方文明旅程中,大約也有類似情形,特別是教堂里的詭異和神秘,都在對神的幻想與人為設罷的意念間徘徊不止。

事實上,人類自離開森林、水邊,開始文明群居以來,還不曾忘記先人們的一些崇拜行為,或者說,這些行為已經沉積在流淌的血液之中,成了人類生存生活的細胞之一,將生理基礎和人文元素進行了徹底結合,變得不能剝蝕和分離了。

麻柳古樹很大,要五六人合臂,方能擁住。我小學時光,就是在柳樹背後的家廟裡度過的。課間,我們在大樹的老根上玩耍,有時,坐在滄桑的樹根上,望着潺潺的雙溪河,背誦剛得的詩句:春江水暖鴨先知。但那時,對詩句理解得並不深透,只想到了雙溪河裡曾經的白鵝和麻鴨,想起這白鵝、麻鴨有時把蛋生在石桑朋的葉子間,在陽光下,白得耀眼,白得可愛。也想起在清澈的溪流里,麻鴨偶然間,也有調情狀況,追逐起來,弄起片片泛光的水花。但不曾想到,曾經在河裡,悠哉游哉的白鵝、麻鴨,在知道春江水暖後,都去了哪裡?也不曾想起,這溪流有過多少白鵝、麻鴨?在古樹的老根上,看到過,古樹周遭的老葉,淺地里的野草,隨了春風翻轉和搖曳。

而古樹呢?卻用它的枝枝葉葉遮住了這些村莊裡的故事。    四    莊村里,還有一棵古樹,也常常被人念起,那就是我家屋前的楓樹。

楓樹在碾房旁邊,臨了雙溪河。春天,葉子溫潤青綠,像一把巨大的傘,遮住了碾房上青灰色的瓦。夏天,山村野風,搖曳着枝葉,弄出一些媚態,讓古老的造紙舊址,也多了些許生氣。秋來時,楓葉被輕霜一染,使漸次紅了起來,把旁邊的竹林也弄成了讓人注目的風景。冬天了,葉子早已落盡,樹枝光禿禿的,而地下呢,鋪展的紅葉,完全覆蓋了造紙的遺痕。

楓樹是誰栽的?我問父親,父親道,他小時,似乎就是如此大小了,當年,他愛站在楓樹下,聽碾房裡黃牛拖着汗碾壓碎竹麻的聲音,他喜歡那聲音,喜歡聲音連帶的故事,他覺得聲音越悠長,紙架上的草紙就越多,有時,他還拾了幾張深紅的楓葉,輕輕放在碾房的竹壁縫裡,讓微風輕吹,與碾房傳出的聲音一起顫抖得妙嫚無窮。後來,我想,父親大約也說不清楓樹是存在於明代,抑或清代?也說不清,是自然生長,還是為人所栽?反正,楓樹已經很古老,比我們幾代人居住的房屋還古老。

楓樹下的造紙房,包括制料的碾房,漂紙的水缸,都是清末的出現的,比起楓樹來,要年輕得多。聽說,爺爺在時,曾竭力主張,將楓樹砍掉,他的理由是,楓與瘋同音,在門前屋後,不宜種楓樹,象徵意義不好。後來,不曾砍掉的因由,大約是依了一位寇姓姑爺的建議。姑爺是堪輿先生,懂點風水,通點陰陽,他道,這麼多年來,屋裡也不曾有神經失常者,楓樹存在應該無妨,再者,家裡黃草紙生意,買到了遠方四州八縣,正火極一時,楓樹也許正是風水樹,是極具可能的,它枝繁葉茂,長勢奇特,似蘑菇,似雨傘,如華蓋一般。爺爺把姑爺的話聽進耳里,置之心上,何況爺爺讀書不多,初通二十四史,喜愛的是些偏方怪論,於陰陽家言,信的成份多,疑的成份少。比如,對屋基位置的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等說辭,就從來不曾懷疑過。見於姑爺之言,楓樹不曾被砍,一直活在雙溪河邊,浴着風,沐着雨,經過霜,披過雪,成了一份明代,抑或清代,抑或民國的久遠記憶。也成了草紙作坊的一位忠實的陪伴者,還成了包括父親在內的諸多長輩也說不清的傳奇。

但後來,楓樹還是被砍掉了。那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事。

在社會大變革前,這棵碩大的楓樹,屬於我們家族私有,社會大變革後,歸了公家。大約是唐山大地震那年的冬天,同姓晚輩的一戶人家,不慎失火,他們家的木架房子,在短時間化成了灰燼,讓風吹得七零八散。新時代的愛心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以前的大隊,也就是後來的村,主張幫助造建新屋,依傳統和實際,欲建成木架房子。當然也就需要木料,楓樹就被人盯上,被人砍了。

不知樹樁還在不?楓樹被砍掉,已經是近四十年的事了。    五    另外,村莊裡,還有一棵古老的梨樹。

梨樹是同房幺爸家的樹,它長在家族的墳園。爺輩幾兄弟的墳,就被這棵梨樹年年月月守候着。

它是青皮梨樹。樹不算高大,但也絕不能算矮樹。即使是大人要爬上樹去,也有些不易。

記得那樹,在我尚幼時,大約生長了五六十年的光景。不過,從它每年掛滿枝頭的果子況境來看,仿佛仍舊顯得年輕。夏天剛過,梨已差不多成熟了,這是我們兄弟最記得的季節。因為,我們兄弟每年都要悄悄去偷它幾書包。大多的情形是,趁了月夜,水不吵了,山也靜了,便在半夜裡,悄悄爬到樹上,偷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梨子,以了卻白天的饞念。

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那梨樹現在是否還活着?    六    村莊裡舊事有很多,有的已經發黃,有的已經失落,但能記起的,總連着村莊的變遷,連着吳氏的延續,總與吳氏有割不斷的文化牽扯,成了吳氏文明的一點記憶

我離開雙溪河谷到小城生活已經三十餘年了,但還時常念起村莊,念起我與村莊的點點滴滴,似乎,村莊的影子一直伴着我人生的時時刻刻。 這份情愁,不知像不像余光中的鄉愁?[1]

作者簡介

吳俊凱,筆名雙溪河,四川邛崍人。1988年畢業於南充師範學院漢語言文學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