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間留不住(方亦昕)
作品欣賞
最是人間留不住
「公瑾英雋異才，與孤有總角之好，骨肉之分。吾得卿，諧也。」
——題記
突如其來的一陣眩暈讓我有些站不穩，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諾大的空間，周身什麼也沒有，一片空白，霧氣騰騰。
我睜開眼，聽到身後有一群孩子在吵——「伯老大，你怎麼了？」「我們繼續劃分疆土吧！」「伯哥，我想出去開疆拓土，我不想在家裡待着！」……伯哥？劃分疆土？恍如隔世。我轉身繼續笑着和他們玩這樣的戰爭遊戲，一抬眼，卻看見了他——被人擠在身後，但是一點也不着急，眉頭緊皺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但是這並不能擋不住少年的英俊，是他了，小瑾。我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他。
次日，我起的很早，想要在河邊垂柳下等等小瑾，同他一起去玩，卻在出門時被父親攔下。在感受到馬背真實的顛簸與身上鎧甲的沉重之後，我終於意識到，父兄帶領我一起出征打仗了。
出征後不久，父親戰死沙場，他的軍隊被袁術吞併了。我想，收復江東的大業此時也就落在我的肩上了，我一定為父報仇，不負所有。
一路上打打殺殺，走走停停，先是找袁術討回了父親的軍隊，然後又一路向前，收復疆土。戰爭占據了我的大部分精力，對於情感我已經冷淡了，我只想平定江東，在此地建立我孫家的偉業。
值得欣慰的是，我的隊伍在不斷壯大，各路的賢才紛紛來投奔。可是並沒有和我那麼合拍的人出現，總覺得自己的身邊還缺一個人……終於，我再次想起了他，小瑾，我們被稱為「孫郎」和「周郎」，如此緊要關頭，他怎麼能不來呢。於是我便提筆寫信，請人速速送給周瑜，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果然，還是我的小瑾，不過幾日，他便帶領軍隊找到了我。「吾得卿，諧也。」雖許久未見，但還是一點陌生感都沒有，我知道公瑾兄好彈琴，精通音律，便邀他一起喝酒彈琴。
「公瑾覺得，我這首曲子彈奏得如何啊？」
「只可惜，曲中間彈錯了一個音調。」
「區區一個音調而已啊！」
正應該是興頭上，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腦子裡只盤旋着兩句話——「曲有誤，周郎顧；曲再誤，君已故。」一定是我喝酒太多暈了頭腦，罷了罷了，再陪周兄喝兩口便休息好了，明日我們就要出征上路了。
又是一路打打殺殺，有了公瑾在身邊，一路更加順利了，我們收復了許多地方，最終在建安五年一統江東，同年，我娶了喬國老家的大喬，公瑾娶了他家的小喬。按理說生活應該就這樣繼續下去，我默默向老天請求能讓我們一直這樣，平安、幸福地度過人生剩下的時光。
臨睡前，我卻再次陷入了眩暈，我看見大喬離我而去，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空白……放鬆放鬆，我心裡想，大概只是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睡一覺就好了。
果然只是一個夢啊……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暗喜，還好我又醒過來了。可是…我現在在哪？環顧四周，是一片曠野，應該是秋冬夾縫裡的日子，樹木灰突突的，白天還不短，沒有夕陽，只有灰白色的一片天。
我這是……被人下藥了然後給扔到這麼個荒涼的地方想要害死我嗎？我心中暗笑，這也太不高明了，因為我看到前方就有青煙升起，所以一直向前走，便能找到人家活下來了。
雖然有陣陣青煙升起，但那戶人家好像離這裡很遠，一直走到天黑，我才隱約看到了幾個人形。我忙跑過去，原來這裡並不是什麼人家，而是一個墓地。最靠邊的一個墓碑旁靠着兩個人在哭泣，旁邊還有一堆紙錢在燃燒，幾匹馬幾個士兵在邊上站着。大約是哪個將軍將領之類的戰死了吧，我輕輕地向前幾步，想看看是哪位大將。當我看清墓碑上的字是，我怔住了，「孫伯符」三個大字被刻在了墓碑上，那……靠在邊上的，是了，是我的大喬和公瑾。「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大喊。可是好像沒有人聽見。我撲過去，倒在公瑾身上，他也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邊哭邊不斷重複着「孫郎，我一定不會負你的……兄長，周瑜來晚了……」沒錯，我，死了。
我現在應該是以鬼魂之類的存在吧，我不知道會不會對公瑾他們的生活有影響，那我還是在旁邊默默看着就好，看着就好。
終於，周郎再次上路了，孫權繼承了我的位置，我祝願他們能夠攜手打下天下。也許鬼魂是沒有多少記憶的吧，周郎每天都幹了些什麼，我都有些模糊，只記得一支箭直直扎進了他的後背，但是箭拔出來之後，周郎看起來沒什麼事，靜養了兩三個月後便好了，繼續帶兵出戰。
也許是天妒英才的道理，我看到周郎親自騎馬督戰，被飛箭射中右肋，我撲過去想幫他擋一箭，可惜我什麼也做不了，只是一個鬼魂而已。隨後，我親眼看見，感染和傷風一點一點侵蝕着他，最後，他也去了。「生死無悔，永固江東。」公瑾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迴蕩着。不，他一定沒有死，一定沒有……眼淚順着我的兩頰滑落，我想要抱住他，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醒一醒，醒一醒！」
我被一陣沙啞的聲音吵得頭疼。
「孫郎，時辰到了，你也該投胎轉世了！」
我？投胎轉世？一瞬間，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我原來已經死了，剛剛都只是我做的一場夢而已……
「婆婆，您有沒有看到一個叫周瑜的人來這裡？」
「沒有。」
那就好，我心說，公瑾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
「婆婆，那我們開始吧。」
「孫郎，這次你下凡將會化作一陣東風，雖已不是人形，但將會造福一群人。」
「好。」
只可惜，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數年之後，周瑜入地府到奈何橋見孟婆便問曰：
「江東舊主孫策可在此投胎轉世？」
「七年前化為一場東風。」
山山水水，生生死死，不過如此。
江東雙璧，少年風儀，最是人間留不住。[1]
作者簡介
方亦昕，女，本科生，熱愛文學，尤其熱衷於小說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