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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中雜談二則(老舍)

《暑中雜談二則》中國現代作家老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一檐滴

冰雹狂風炮火,自然是可怕的。不過,有些東西原不足畏,卻也會欺侮人,比如檐滴。大雨的時候,檐溜急流,我們自會躲在屋內,不受它們的澆灌。趕到雨已停止,特別是天上出了虹彩的時候,總要到院中看看。你出去吧,剛把腳放在階上,不偏不斜,一個檐滴准敲在你的頭頂上。正在發旋那塊,因為那兒露着的頭髮多一些。賈波林在影戲裡才用酒瓶打人那塊,檐滴也會這一招,而且不必是在影戲裡。設若你把脖伸長了些,檐滴就更得手:你要是瘦子,它准落在脖子正中那個骨頭上,濺起無數的水星;你要是胖子,它必會滴在那個肉褶上,而後往左右流,成一道小河,擦都費事。這自然不疼不癢,可是叫人彆扭。它欺侮人。你以為雨已過去好久,可以平安無事了,哼,偏有那麼一滴等着你呢!晚出來一步,或早出來一步,都可以沒事;它使你相信了命運,活該挨這一下敲,挨完了敲,還是沒地方訴冤。你不能罵房檐一頓;也不能打那滴水,它是在你的脖子上。你沒辦法。

二留聲機

北方一年只有幾天連陰,好像個節令似的過着。院中或院外有了不易得的積水,小孩,甚至於大人,都要去一;摔在泥塘里也是有的。門外賣果子的特別的要大價,街上的洋車很少而奇貴,連醫院裡也冷冷清清的,下大雨病也得休息。家裡須過陰天,什麼老太太斗個紙牌,什麼大姑娘用鳳仙花泥染染指甲,什么小胖小子要煮些毛豆角兒。這都很有趣。可也有時候不盡這樣和平,「陰天打孩子,閒着也是閒着」,就是雨戰的一種。講到摩登的事兒,留聲機是陰天的驕子,既是沒事可作,《小放牛》唱一百遍也不算多;唱片又不是蘑菇,下陣雨就往外長新的,只好翻過來掉過去的唱那所有的幾片。這是種享受,也是種懲罰——《小放牛》唱到一百遍也能使人想起上吊,不是嗎?

二姐借來個留聲機,只有五張戲片。頭一天還怪好,一家大小都哼唧着,很有個禮樂之邦的情調。第二天就有咧嘴的了,「換個樣兒行不行?」可是也還沒有打起來,要不怎說音樂足以陶養性情呢。第三天——雨更大了——時局可不妙,有起誓的了。但留聲機依舊的轉着,有的人想把歌兒背過來,一張連唱二三十次,並且是把耳朵放在機旁,惟恐走了一點音。起誓的和學歌的就不能不打起來了。據近鄰王老太太看呢,打起來也比再唱強,到底是換換樣兒呀。

一起打,差點把留聲機碰掉下來,雖然沒碰掉,也不怎麼把那個「節音機」給碰動了,針兒碰到「慢」那邊去。我也不曉得這個小針叫什麼,反正就是那個使唱片加快或減速度的玩藝,大概你比我明白。我家裡對於摩登事兒太落伍。我還算是曉得這個針兒——不管它姓什麼吧——的作用。二姐連這個都不知道。第四天,雨大邪了,一陣一個海,幹什麼去呢?還得唱。機器轉開了,聲音像憋住氣的牛,不唱,慢慢的;片子不轉,晃悠。上了一片,了有半點多鐘,大家都落了淚。二姐不叫再唱了:「別唱了,等晴天再說吧。陰天返潮,連話匣子都皮了皮了,北平語,物體受潮軟化之意。!」於是留聲機暫行休息。我沒那個工夫告訴他們撥撥那個針,不願意再打架。

(載一九三四年九月一日《論語》第四十八期) [1]

作者簡介

老舍(1899-1966):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姓氏一拆為二)。滿族,北京人(正紅旗)。另有筆名絜青、鴻來、非我等。中國現代小說家、著名作家,傑出的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老舍的作品很多,代表作有《駱駝祥子》《趙子曰》《老張的哲學》《四世同堂》《二馬》《小坡的生日》《離婚》《貓城記》、《正紅旗下》,劇本《殘霧》、《方珍珠》、《面子問題》、《龍鬚溝》、《春華秋實》、《青年突擊隊》、《戲劇集》、《柳樹井》、《女店員》、《全家福》、《茶館》,報告文學《無名高地有了名》,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出口成章》,短篇小說集《趕集》、《櫻海集》、《蛤藻集》、《火車集》、《貧血集》及作品集《老舍文集》(16卷)等。北京市政府授予他「人民藝術家」的稱號。老舍的一生,總是忘我地工作,他是文藝界當之無愧的「勞動模範」。

筆名來歷,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另有絜青、絜予等筆名。因為老捨生於陰曆立春,父母為他取名「慶春」,大概含有慶賀春來、前景美好之意。上學後,自己更名為舒舍予,「舍予」是「舒」字的分拆:舍,捨棄;予,我。含有「捨棄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   

「老舍」這一筆名,是他在1926年發表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時首次使用的。在「舍予」前面添「老」字,而後面去掉「予」字,便成了現今人們熟知的「老舍」。這個「老」並不表示年齡大,而是含有一貫、永遠的意思,合起來就是一貫、永遠「忘我」。他用「老舍」這一筆名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以致不少人只知道「老舍」而不知舒慶春是誰。「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 [2]

他於1918年畢業於北京師範學校,擔任過小學校長、郊外北區勸學員等職。五四新文化運動掀起的民主、科學、個性解放的思潮,把他從「兢兢業業辦小學,恭恭順順地侍奉老母,規規矩矩地結婚生子」的人生信條中驚醒;文學革命的勃興,又使他「醉心新文藝」,由此開始生命和事業的新起點。[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