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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導向自 昔年种桃 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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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種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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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種桃》中國當代作家周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昔年種桃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打算種一棵桃樹。在村子裡的時候,我幾乎每年都會種桃樹,雖然一次都沒成功。村子干灘的岸北邊有一片野生桃林,結出來的桃子又苦又澀。就這樣,樹上的桃子還沒有泛紅,就被我們一顆一顆地拽下來吃了,吃出來的核東一顆西一顆地亂扔。扔到麥田裡的,和春小麥一起萌櫱、生長,長成一棵幼小的桃樹苗。桃樹苗一點都不能傷根。我將帶着一團泥土的桃樹苗小心翼翼地挖起來,再套上塑料袋,栽在校園花圃里的月季花旁邊。每次,四五天之後,桃樹苗枝頭的兩瓣葉子漸漸發蔫,最後整棵樹都枯了。桃樹並不是多麼嬌貴的一種樹種。聽老人說,野生的桃樹栽不活。

到銅陵縣二中的第二年的春天,我又去尋找桃樹苗。銅陵這一帶屬於江南丘陵地區,城區隨處可見東一座西一座的低矮的山包。縣二中建在連綿成片的一帶山包上。我們家—準確地說,是我和爸爸。剛來的兩年,媽媽帶着妹妹住在縣一中—住在學校東邊的山頂上,三間平房,南邊一間狹小的廚房,單門獨戶。學校的老師們戲稱為「別墅」。山上樹林蓊蓊鬱郁,地上雜草叢生(爸爸說,好多就是中草藥)。北邊傾斜下來的山坡上,還有一片茶樹叢,離我們家只有十幾米遠。春天,都處都是盛開的野花,空氣中散發着野花香和茶樹特有的芬芳氣息。這種氣息讓我懷想起從前的桃樹林子。我打算在門前的黃土地里種一棵桃樹。這兒的環境太適合種桃樹了。

我們家這一帶,真可以說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而且,江南的春天,比江北的老家要暖和得多。空氣中有一股水汽,撲在臉上特別柔和、舒適。如果在村子裡,這會兒,我還穿着一件大棉襖。現在,我只要穿一件毛衣就足夠了。從我們家的北邊望過去,滿眼都是深綠、黛綠、淺黃,深綠的是松樹,黛綠的是渾然一體的山體,淺黃的是剛剛冒出頭的小草。只要一放學,我就一頭扎進這深綠、黛綠、淺黃中,像一滴水溶於浩大的春色。星期天(那時還是單休),我一整天都在山包上轉悠,在樹林裡、草叢中尋找我想象中綻開着兩瓣嫩葉的桃樹苗。

找到桃樹苗完全是一場巧合和意外。那天,我走在茶樹叢邊的小路上,準備繼續去松樹林裡找我的桃樹苗。我想起爸爸說這種野生的茶樹葉如果曬乾了泡茶,一定會很香。我決定先摘點茶樹葉。我走進茶樹叢,隨手挼下一把一把的鮮嫩的茶樹葉,揣進口袋。從茶樹叢兩邊狹窄的地溝中往回走時,我隨便瞥了一眼,心不禁咚咚地跳了起來:在茶樹根下,一棵綻放着兩片淡紅色嫩葉的桃樹苗,在春風裡微微地顫抖着!

我找了一塊尖利的瓦塊,小心翼翼地將桃樹苗挖出來,裂開的潔白的桃核從泥土邊緣露了出來。捧着這棵桃樹苗,我好像將一個小小的春天捧在手上!為了防止根部的一團泥土脫落,我將夾克衫脫下來裹着桃樹苗。挖坑、培土、澆水......在溫暖又帶着一股水汽的春風裡,我的小桃樹就這樣栽在我們家的門前。我又在池塘邊摘了幾根柳樹枝,圍成一圈插在小桃樹四周,防止山腳下人家放養的雞來啄食我的桃樹苗。

這棵桃樹栽活了。翌年春天,門前的一米高的桃樹開花了。這座山包上,只有這一棵開花的桃樹,那花稀稀疏疏的,也只有幾朵,可是因為這棵桃樹和幾朵盛開的桃花,仿佛一個浩浩蕩蕩的春天都涌到這座山包上來了!當做籬笆的柳樹也活了,柳條長高一點,我就剪去一部分,這樣,一圈柳樹始終像一圈籬笆。這兩年,住在山包上的日子是孤獨的、荒涼的。自從有了桃樹,心裡朦朦朧朧地有了一個牽掛,有了一個念想。是吃桃子嗎?我自然希望桃樹會結出鮮紅的桃子,可是種桃樹的初衷並不是為了吃桃子。是為了好看的桃花嗎?春風裡的桃花的確姿態萬千,可那時的我還正在稚嫩地學習着審美,還不能領略桃花的好處。

桃樹讓我的心有了一個短暫的歸處。可惜,第三年的桃花,不,從第三年開始,那以後的桃花我再沒有見着了。先是初中畢業又回到老家樅陽讀高中,大學三年倒是都在銅陵,那時父母親早已分了房改房,住在一起。閒談時,父親說,桃樹長得老高,年年都結果子。常常動了去縣二中看看我的桃花的念頭。因為就在身邊,反倒不經意,以為隨便哪一天去不行呢。大學畢業後去了合肥工作,瑣事纏身,回銅陵也是匆匆而過。之後的年頭,世事變化太快。縣二中先是和縣一中(我母親教書的學校)合併了,原校址劃給縣技校。民辦教育放開之後,縣技校招生年年減額,去年初停辦了。這片地塊,縣政府準備以招投標的方式進行房地產開發。桃樹長在山包的頂上,搞房地產開發,也不至於將整座山包剷平吧?也許,我的桃樹還有活路。我心存僥倖。

今年的春節,老父身染重疴。所幸醫治及時,「又撿回一條老命」(老父原話)。這個春節雖然累,但大家最後到底還是舒心的。我下決心要去看看我的桃樹了。行前給父親打了個招呼,父親說:「那片山包幾個月前就推掉了,現在是一片廢墟。你去看什麼?」我詫異得說不出話。我仿佛看到一位待字閨中的少女被塞進花轎豪奪強娶,青春被踐踏成一地殘紅。還要去看看那片廢墟嗎?憑弔,只會陡增傷情而已。

今年的春天來得有點晚,但究竟還是來了。我在合肥的住處是一樓,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家屬喜歡種點花花草草,有一棵桃樹,也有一米多高了—我不知道是家屬移植的,還是哪個小孩兒將桃核扔進來自然生長出來的,一場春雨之後,尤其開得像模像樣。看着枝上的桃花,昔年種桃的日子又回來了。於是,我提筆寫下這篇小文,那昔年的桃花就還明晃晃地開在春風裡,開在我眼裡,再也不會凋謝了。[1]

作者簡介

周海,男,70後,安徽省樅陽縣人。

參考資料